这几天,醒黛公主一直同几位夫人学习,如何讨男人欢心这件事。这几天下来,醒黛自认为学得差不多了,便想着亲自上阵试试看。
这天,恒泰正坐在书房中处理公务,书房内并没有人在。醒黛特地没有带李嬷嬷,她走到书房外,屏退了下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那个夫人怎么说来着,对方不主动,那么你自己就主动一点。醒黛丝毫不在意什么矜持,并且都已经成亲了,他们是夫妻,谁主动都一样。
这么想着,她偷偷笑着走了进去,恒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一闷头地在处理公务。醒黛猛然扑过去,恒泰没有准备,直接被扑了个正着。醒黛心中窃喜,低头便要亲他,此时恒泰也已经反应过来了,他被醒黛惊出了一身冷汗,恒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将缠住自己的醒黛推开。
“公主请自重!公主自重!今夜臣必须要处理完这些军务和府里的账目,最近明轩管事,把很多事情都做得乱七八糟,没办法,我这必须要做完。”恒泰语气略微狼狈和冷清,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怒气。
醒黛怔住了,她没料到恒泰竟然是这个反应,不过他不吃这套啊,那她就换一招,不喜欢猛浪的,那她就化作温柔细腻善解人意的小家碧玉。
她略带嗔怪地瞧了恒泰一眼,语气甚是糯软:“没事,我知道你忙,那你就先忙,我不会催你的。”
她说到这里,挪着碎步上前揪住恒泰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你写累了吧?渴不渴?我给你倒茶?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还是写得手酸了,我帮你揉揉?”
恒泰一皱眉,身上一阵鸡皮疙瘩。他有些嫌弃地让开一步,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么无论这个人做什么,都会显得很多余和讨厌,此时醒黛在恒泰眼中便是这样。
恒泰冷声道:“公主,您在臣身边屈尊陪伴,臣实在无法专心公务,还请公主回房!”
醒黛的热情被恒泰一盆水,浇熄了大半,主动的她试过了,这绕指柔她也试过了,可是恒泰怎么还是无动于衷呢?或者,她是不是应该试试欲擒故纵?
想到这里,醒黛向恒泰施礼,语气也冷了冷:“既然我打搅了你,你请我回房,那我可就真回房了!我出了门,你可别追过来。”
恒泰心中一松,连忙回礼道:“臣谨遵公主旨意!”
真是个木头!醒黛心中恼怒,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走赖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醒黛轻哼一声,扭头走出了门。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串脚步声,醒黛心中一喜,只以为恒泰追过来了,正要以为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有用,就听身后啪的一声,恒泰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醒黛呆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难道……恒泰就这么不喜欢她吗?
她已经这么努力了难道还是不行吗?
可是恒泰最起码也要让她知道,到底她哪里不行,她才能改变自己,让自己成为他喜欢的那个样子啊。委屈、沮丧、挫败,这些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来,醒黛眼底一酸,险些哭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憋了回去,径直往公主楼走,此时李嬷嬷正在园子里徘徊等候,公主这么去找恒泰,也不知道成没成。这些日子折腾的,可真是够呛的。
醒黛心中憋着怒气,瞧见李嬷嬷,也不想理会。李嬷嬷迎了上来,询问道:“公主,怎么样?成了吗?”
压在心中的委屈,此时彻底发泄出来了,她吼道:“你没看见我出来了吗?我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恒泰对我为什么总是这样?”
醒黛望着远处的书房,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她低声喃喃:“我主动亲你,你躲!我温柔讨好,你烦!我不让你追我,你不挽留也就是了,怎么还关上了门?我是这样令人讨厌吗?”
她拉住李嬷嬷的手,含泪问她:“嬷嬷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真的这么让人讨厌?”
李嬷嬷拍拍醒黛的手,安慰道:“老奴也是纳闷,这额驸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算是再不解风情,怎么就……”
突然假山后有一阵响动,醒黛怔住了,李嬷嬷冷喝一声:“是谁,给我滚出来!”
就见假山后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了两个偷情的小厮和丫鬟,他们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很是不成体统。
李嬷嬷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府里就行这种苟且之事!不怕被乱棍打死啊!”
那小厮双腿一屈跪倒在地,拼命求饶:“嬷嬷饶命,都是小的不好,对她生了情意,一日不见,总要想她百回千回,所以,情不自禁,要来和她相会。嬷嬷要怪,只怪我就是!与她无关啊!”
丫鬟也急着替小厮开罪,急道:“嬷嬷,是我自愿的,是我心里想着他,所以勾引了他,真的与他无关啊!”
李嬷嬷怒极反笑:“岂有此理!看我不叫人,把你们……”
醒黛面色有些怔忪,心中一片冰冷,她低低道:“算了,放了他们吧。”
李嬷嬷只得对两人说:“算你们命大,还不快滚!”
两人赶紧起来,转身就走。
看着两人消失在花园深处,醒黛心中更觉凄凉,她扭头看向李嬷嬷,刚刚忍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你看,一个小厮对一个丫鬟,一天不见,就算是要丢掉性命,也要见上一见。而你看恒泰,成婚这样久,都不惦记着我,对我爱答不理的!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心里没我,他一点也不爱我!”
李嬷嬷叹了口气,醒黛说的这些,她也都明白。而且从进府第二天,在福晋房里敬茶那次开始,她总觉得很奇怪,今次她是再也忍不住了,拉着公主便道:“公主,我肚子里有些话,想了很多天了,总也不敢说,怕公主怪罪。”
“你说,我不怪你就是。”醒黛应了一声。
李嬷嬷小声道:“我总觉额驸心里,怕是另有别人了,否则公主这样体贴,他何必如此?”
醒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嬷嬷的话是有道理的。我也想过。可他也没有别的女人啊!我进府也有半个月了,也不曾见到他身边有哪个女人啊!”
李嬷嬷提醒醒黛:“公主,你别忘了,那个连城,不是怪怪的吗?”
醒黛断然否定道:“怎么可能呢?她绝不会啊!”
在醒黛心中,连城几次有恩于她,先是教她做饭裁衣,后来又从盐贩子手中拼死救她,醒黛视她如姐妹,怎么可能怀疑连城?
李嬷嬷忙道:“您想,上回二爷家那位拿银票的事,本来诬陷她的,怎么大爷就顶了这责任?还有,我看她和大爷每次见面都怪怪的,不像极亲热,可是她又那么知道大爷的各种习性,这不是避嫌是什么?”
醒黛怔住了,对啊,她怎么就忘记了,之前银票的事情,明明是牵扯到连城,但是恒泰直接扛了下来,后来证明根本不是他拿的,既然不关他的事,也不是明轩做的,那么他急着出来顶罪,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不成……真的是连城?
“那依你说,怎么办?”醒黛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李嬷嬷见醒黛心中动摇了,便出主意道:“公主何不试她一试?真金不怕火炼,要是心里没鬼,试一试又有何妨?公主放心,老奴自有安排!”
醒黛点了点头,决定按照李嬷嬷说的,试一试,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无论她怎么做,恒泰都不肯碰她的解释。
这边醒黛已经开始想要试探连城,连城那边却陷入了死胡同里。
前几天在院中撞见富察将军给杏雨烧纸钱,将军给她说了他和杏雨的事情之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
江逸尘的仇恨刻骨铭心,杏雨沉船的事情,他应该不会记错。但将军的话,说得那么清晰,他对杏雨的感情也是真的,显然也不是老爷下的毒手。
如果不是将军,那么害死杏雨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对江逸尘的那份特别感情,让她对这件事情十分在意,有种不弄清楚真相于心难安的感觉。
她和江逸尘之间,互相猜忌,互相伤害也好,但是江逸尘救过她这是事实,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好人,但江逸尘已经死了,就算是她替他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吧。
连城正失神地在院中走动,未觉察福晋带着郭嬷嬷往这边来了,福晋似乎正和侧福晋说着什么,脸色不太好。连城没有注意,直接撞上了福晋,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道:“啊!福晋!连城该死!连城没看到福晋。”
福晋面色阴沉,冷冷地道:“你怎么也这样冒失!下去吧!”
“是,福晋。”连城退开一步,看着福晋带着郭嬷嬷往那边去了。
当年杏雨、将军之间,除了江逸尘之外,似乎,福晋也是知道杏雨存在的啊。
连城心中扑通狂跳,如果不是老爷,那只剩下……难道是福晋?不对啊!福晋可是好人。但如果不是福晋,那又是谁?连城心烦意乱,正想回下人房待着去,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朝她走来。
“连城,老爷让你去书房找他,说是有什么事情找你呢。”
“哦,知道了,谢谢你。”连城应了一声,心中困惑不已。
将军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怀着这种困惑,连城去了书房。将军起身将门窗都关紧了,这才跟连城说起他叫她来的目的。
原来那天跟连城说完往事之后,将军也是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杏雨的死十分蹊跷。并且他想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刚刚连城也有想过,只不过被她迅速否定掉了。
没错,就是福晋。
富察将军也在怀疑,当年对杏雨下手的人,是福晋。
而富察将军找连城来的目的,是让她去做一件事情,也许这件事情做完,害死杏雨的凶手就会浮出水面了。
连城只是有些惊讶,为什么将军会将这件事情交给她,不过转而一想,这府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她,将军不请她做,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夜已经深了,将军府中灯火已经都熄灭了。
福晋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她捂着胸口,猛烈地喘着气,才稍稍平静下来。她下意识地往床下看了一眼,然而只是这一眼就让她失神尖叫起来:“啊——”
只见,福晋的卧房之中,到处都是水,看上去就像是这里发了一场大水,这里都被水淹没了似的。
连城一直守在外面,此时听到福晋惊叫,连忙跑了进来,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灯笼火将四周照得更加恐怖阴森起来。
“福晋,福晋你怎么了!”连城一脚踩进水中,顿时也尖叫了起来,“水,怎么有这么多水!”
连城站在水里,眼神充满恐惧地看着福晋身后:“福晋……福晋你身后,怎么有个人?”
“什么人!”福晋吓得声音都变了,她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了下来,直接落入冰冷的水里,她一把抱住连城,浑身瑟瑟发抖,“在哪里,人在哪里!”
“啊!”连城惊叫一声,猛然将灯笼朝床边砸去,灯笼没有落到床上,掉在了水里,灯笼面烧着了漂在水上,圆溜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人淹没在水里似的。
“啊——”福晋看了一眼,顿时惊叫着浑身痉挛着,最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连城怔怔地看着福晋的脸,为什么她会吓成这样?
这样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府中众人,将军看了连城一眼,那眼中意味只有连城才能够明白了。
连城心中十分复杂,将军说得没错,只要试一试,害死杏雨的凶手便会浮出水面了。
只是……真的是福晋吗?
郭嬷嬷急匆匆地赶过来。
“福晋?福晋怎么了?”
“已经去请大夫了。”连城忙道。
“都去歇着吧,没事了。”将军看了看众人,挥手道,“都散了吧,今天的事情,不许瞎说。”
一时间大家都散了,连城跟着将军去到书房,而郭嬷嬷留下来照顾福晋。
连城将福晋的反应告诉了将军,将军沉吟许久,决定让连城继续盯着福晋,看看接下去她会怎么做,毕竟单凭目前这些线索,无法断定是不是福晋下的手。
大夫替福晋把了脉,说是惊吓过度,开了一味凝神药便离开了。郭嬷嬷一直仔细地替福晋擦汗,福晋此时正在做梦,梦里杏雨从水里浮上来,满目狰狞地要她偿命。
福晋一吓,便惊醒了。
“你怎么样啊福晋?”郭嬷嬷连忙问道。
福晋喘着气,心有余悸,她脑子里浮现出满屋子都是水的情景来,她越想越觉得蹊跷,那些水是怎么到她房里的呢?
“福晋?你别吓我啊。”郭嬷嬷见她还在做梦似的,心中就有些急,“这是怎么回事啊。”
福晋摇摇头,沉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半夜醒来,就看到满地都是水,然后连城就来了,这未免太巧合了一点吧,这大半夜的,她怎么会在这里?”
郭嬷嬷愣住了:“你是说……”
“我不知道。”福晋摇摇头,轻声道,“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毕竟她是恒泰心尖上的人,但是这件事情绝对是有心人设的局,当年的事情……怕是……”
“如果真的是她,福晋你打算怎么办?”郭嬷嬷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声。
福晋眼神一冷,沉声道:“如果真的是她,就不要怪我了。我已经对她够好了,希望她好自为之。”
连城回了房间,心情一直很沉重。
她甚至有些不想查下去,因为如果真的是福晋,那么她要怎么做?福晋是恒泰的娘啊,她那么爱恒泰……
连城只觉得心烦意乱。她还不知道,一个阴谋,已经慢慢朝她笼罩而来。
一边是公主已经起了疑心,要探一探她和恒泰之间究竟有没有奸情,一边是福晋,想弄清楚她是否是那个设局试探福晋的人。
这两方人手同时将矛头指向了她,连城却还陷在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不过转而一想,不管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至少她不想半途而废,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哪里有不做完的道理。
而福晋,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今天会不会去做点什么呢?
怀着这样的猜疑,连城小心地跟着福晋,她此时还不知道,福晋也已经给她下了一个套。
福晋后来一合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除掉连城才是万全之策。一来连城不在了,恒泰可以好好地和公主过日子,不会一心二意,就冲这一点,福晋早就可以对她下手了。
如今她还正好成为福晋的怀疑对象,福晋害怕夜长梦多,索性直接下手。
福晋一早让人给恒泰送了一封信,说是让他来看好戏。而这好戏嘛,是关于连城的,恒泰心中震惊,十分好奇福晋说的好戏到底是什么。
送完了信,福晋就带着郭嬷嬷上了马车,马车“驾”一声就往前驶去。连城一直跟在后面,她偷偷摸摸地四处望了望,发现周围没有人,这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马车的车辙印子很是清晰,连城虽然是用跑的,但也不至于跟丢。
而此时,另一个人也悄悄地跟在了连城后面。跟在连城后面的人,正是李嬷嬷。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看看连城和恒泰之间到底有没有猫腻,正巧她撞见恒泰握着下人送来的信就出了门,跟着连城也这么鬼鬼祟祟的样子,李嬷嬷心中很是得意,她所想的,是连城和恒泰到外面私会去了。
她只要跟着,抓奸抓个正着就好了。
连城这一路跟出去,却越跑越偏僻,她心中奇怪,福晋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蓦地听到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听上去就好像有人在追着她似的。连城心中一动,飞快地躲进芦苇深处。
此时她跟着福晋的马车过来,已经完全走入了一片芦苇地,倒是方便她能躲起来了。
连城躲在芦苇丛里,拔开芦苇叶子,就见一个人慌慌张张朝这边来了。
连城一愣,那个人不是醒黛身边的李嬷嬷吗?她为什么偷偷跟着自己,难道说……醒黛已经在怀疑她和恒泰之间的关系了?
然而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这段时间为了防止醒黛发现,她都尽量避开和恒泰独处,醒黛应该不会发现才对啊。
连城正绞尽脑汁,忽地听到李嬷嬷大声喊了起来:“救命啊,有疯子啊——”
连城定睛一瞧,竟然看到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汉子,扑上去抱住了李嬷嬷就要亲。连城脑中一团混乱,只觉得眼前一切都乱得跟乱麻似的,理都理不清。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李嬷嬷,就见恒泰从芦苇丛的另一端冲了出来,那抱住李嬷嬷的男人见有人来了,连忙慌不择路地跑了。
连城眉头皱了起来,同时心中一沉,恒泰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路跟着福晋的马车而来,李嬷嬷在跟踪她,却不幸被人非礼了……
“哎呀,这不是公主贴身的李嬷嬷吗?”郭嬷嬷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丝仓皇无措。
福晋走了出来,满脸困惑:“怎么是她,她来这里做什么?”
连城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难不成这一切,只是一个局?
她躲在暗处没有出去,咬了咬唇决定继续看下去。
李嬷嬷见福晋和郭嬷嬷还有恒泰都在此处,更是羞愧难当,连忙行礼道:“见过福晋,额驸!”
“这不是李嬷嬷吗?你不在公主楼里陪着醒黛公主,跑到这儿做什么?”福晋沉声问。
李嬷嬷吞吞吐吐道:“这个……哦!对,公主平日里有些无聊,于是差老奴去寻些芦苇也好,麦秸也好,公主要做些手工,所以,才走到了这儿……刚才……哎,公主只怕这会儿正着四处寻我找呢!老奴先告退了,告退了!”
李嬷嬷说着,便仓皇离开了芦苇地。
恒泰的声音有些不悦,面色甚为阴沉:“额娘,你说连城在外面有了野男人,要在这儿私会,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谁在额娘这里诬陷连城,我一定要查清楚!”
“大爷,福晋是收到了一张字条,这才急急赶来瞧的,俗话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福晋她也是为你好啊!”郭嬷嬷连忙替福晋开脱。
恒泰望着福晋:“额娘,是这样吗?”
福晋点了点头。恒泰叹了一口气:“这么捕风捉影的事情,额娘也会信?也真来查看?额娘,连城若是个水性杨花、行为不端的姑娘,给我抹黑,儿子自己也不会要她。可是额娘要是轻言轻信,也实在让儿子难堪啊。”
福晋和郭嬷嬷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答。三人很快离开了,等到这片芦苇地恢复了宁静,连城才失神地站了起来。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下子可好了,非但公主的人在跟踪她,福晋还想用这样不堪的方法,让恒泰不要她,看来福晋是对昨晚的事情起了疑心了,必须尽快告诉将军才行。
连城暂时压下心中的委屈和难堪,挑小路回了将军府。连城是在书房找到富察将军的,她将今天的一切事宜都告诉了富察将军,只隐去了她和恒泰之间的事情。富察将军沉吟片刻,便跟连城说,不要再查下去了,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因为就算查出什么来,又有什么意义呢,福晋是他的妻子,是恒泰的额娘,这要追究,如何追究得起。更何况,当年的确是他自己遗弃杏雨在先。
加上福晋已经怀疑连城了,他们的计划已经行不通,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连城从书房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众人耳目回了下人房。
将军嘱咐连城事情到此为止,便去找了福晋,将昨天晚上,她房中有水的事情全都揽到了自己头上,说是想要给福晋一个惊喜,感受一下浪漫,却没想到吓到了她。
福晋和郭嬷嬷听了将军的话却也松了一口气,没有再去追究这件事情。
而另一边,李嬷嬷踉踉跄跄地回了公主楼,一字不落地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醒黛。醒黛听说她非但跟丢了人,还让福晋和恒泰看了笑话,自然是怒不可遏,当下把李嬷嬷训斥了一顿。
不过,李嬷嬷的确是跟着连城去的,也见到了恒泰,并且似乎还把福晋搅在里面。李嬷嬷那是多么老谋深算,深宫里磨出来了,自然比一般人要聪明不少。
她跟醒黛分析了利害关系,决定还是要快刀斩乱麻,尽快除掉连城才对。
醒黛被李嬷嬷说动了,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但连城是福晋房里的丫鬟,她们这要是轻易下手了,也很不好交代。
李嬷嬷正在想主意,忽然瞧见公主楼外,拿着花剪修剪花枝的小雪,顿时眼前一亮,已经是计上心头。
她略施了个小计让小雪跪地求饶,醒黛再趁机要挟她帮着她做事。
小雪胆子并不大,被这么一吓已经是七魂丢了六魄,六神无主了。李嬷嬷和醒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要除掉一个小小的丫鬟简直太简单了,尤其是在这样的大家族里。
让一个下人身败名裂的方法,就是偷盗。
于是第二天,醒黛便要人满将军府地寻一个镯子,说是那镯子是皇上赐的,丢了是泼天的祸事。
一时之间整个将军府都鸡飞狗跳地找起了镯子,结果自然是找不着,醒黛便找了富察将军,说是这样还寻不到,必定是出了家贼了。
此事传出去并不好听,富察将军便召集全府的人,沉声交代:“是哪个拿了御赐的羊脂玉镯,快快交了出来!否则要是被查了出来,府里的家法,你们是知道的!”
底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李嬷嬷见时机已经成熟,便走到富察将军面前提议道:“老爷,兹事体大,不好惊动朝廷官府——既然是无人承认,那说不得也只好抄检一下,每间房子都要过一遍筛子。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富察将军很是无奈,却只好应道:“但凭公主吩咐!”
李嬷嬷拍手,走出了六七个仆妇,卷着袖子便开始搜下人房。
这本就是醒黛和李嬷嬷折腾出来的计谋,那玉镯早就让小雪偷偷塞进了连城的柜子里,此时一排下人房搜下去,正是在连城的柜子里找出了那只玉镯。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连城,连城也是呆愣原地,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可不记得自己有看过这个镯子。
“这不是
这时候,一直躲在连城身后瑟瑟发抖的小雪突然说:“咦,连城,你不是说这只镯子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连城一惊,心中有了计较,看来这是一桩有计划的诬陷了,只是——
“小雪,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小雪眼神一闪,并不搭话,只是一咬牙,跑了出去。
李嬷嬷急道:“原来就是你这个家贼,现在人赃俱在,给我捆了,堵上嘴!带走!”
连城这一路直接被带到了庭院中,院子里鸦雀无声,醒黛端坐在椅子上,冷笑着看着地上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也被堵住的连城。
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毕竟不久之前她还将连城视为姐妹,这转眼就变成了仇敌关系,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然而这一丝不忍也很快就消失了,她想到恒泰对她的冷淡,心中就气闷不平,当下朗声道:“李嬷嬷,既然是连城拿的,我看就不要追究了吧!这镯子若不是皇阿玛赐给我的大婚之物,其实就是送了连城也是无妨,你看怎样?”
富察将军心中亦是极为复杂,之前他还要连城帮他追查杏雨死的真相,这转眼,她就成了偷窃公主玉镯的小偷了,纵使他想帮她,也是无能为力,只好道:“出了家贼,偷了御赐之物,一旦查实,绝不可以轻饶。”
醒黛见富察将军说得如此果断,心中又犹豫了起来,借机除掉连城再好不过,但是不管怎样,她救过她的命,人总不能把事情做绝了,那样自己也会折寿吧。醒黛想了想,便道:“若是我来求情,想来您也是不留情面了?”
福晋之前是怀疑连城在追查她的事情,后来被富察将军圆了回去,此时倒也不想连城就这么被处置。
“公主,连城原是我房里的人,她素来也算安分,这次的事情,或许事出有因也未可知?公主何不让连城自己说上几句?”
富察将军盼到救星似的,松了一口气道:“对!福晋言之有理!若是连城认罪,那自当按家法处置!”
“好!放开连城,让她自己说。”醒黛出声道。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恒泰,却见他面无表情,看着连城被这么对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醒黛心中又动摇了,莫非是她误会了连城……
那边下人们已经给连城拿去了塞嘴的布,连城大喘了几口气便道:“公主!连城冤枉!我也不知道那镯子怎么就到了我那里!”
醒黛恨铁不成钢似的叹道:“连城,你与我曾共患难。你若是喜欢我的东西,只管问我来要,何必要不告而拿呢?”
连城急道:“公主明察!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这个镯子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我真的不知道它怎么就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了!我……”
李嬷嬷怒道:“还敢狡辩!来人!再给我堵上嘴!小雪,你是证人,你怎么说!”
小雪连忙跪下,颤着声音道:“前日连城曾经拿过这个玉镯,说是她娘送她的。”
醒黛看向恒泰,想要试探一下他对连城究竟是不是很在乎。
“额驸,这连城原也是伺候你的,现在她这样看着你,你觉得怎么发落为好?我们毕竟是夫妻,这回我听你的。”
恒泰心中其实纠结无比,他当然很想救连城,并且也相信连城,但是他却不能这么说,他已经猜到了醒黛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她已经怀疑自己和连城的关系了,若是此时他再替连城开脱,替她求情,那可是害了连城了。
恒泰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冷冷地瞥了一眼连城:“这连城虽服侍过我,但家有家规,我犯错尚且要挨阿玛的黑蟒鞭,何况是她?如今这个情况!你求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就认命吧!来人!把黑蟒鞭拿上来!我要亲自鞭打!以儆效尤!”
醒黛心中大惊,此时她已经确定自己是怀疑错了对象了。
若是恒泰真的和连城有什么,他是断然不会要鞭打连城的,深深的懊悔和愧疚感浮上心头,醒黛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那恩将仇报的坏人,这么对待连城。
但是事已至此,她又不能说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否则她的脸面就丢尽了。
恒泰此时已经接过了下人递过来的黑蟒鞭,咬着牙朝连城抽了过去,醒黛想要去拦,只是哪里来得及,这一鞭子硬生生地抽在连城身上,连城顿时就痛得晕了过去。
恒泰冷喝道:“来人!泼水!泼醒她再打!”
“额驸,算了吧!”醒黛连忙出声道。她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连忙帮着劝道:“额驸,公主仁慈!既然已经打过了,就不必打了。为保府里的体面,何不把她随便卖去南方,再见不着也就算了!”
福晋见李嬷嬷这么说,顿时就急了。
“公主,这丫鬟的契约尚且未到时日,若要转卖南方,只怕有些个不妥。”
富察将军看着也是极为不忍。
“就算是这样把她给卖了,又怎显得有什么赎罪之心,既然公主宽仁,不如罚她去祠堂点灯,忏悔罪过就是!来人!还不给我把她拖出去!”
当下就有人将连城拖了下去,这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醒黛已经懊悔不已,她想找个台阶让连城下来,但是偷盗这种事情,哪里能够轻易地洗脱,更何况还是偷的御赐之物。
是夜,醒黛怎么也睡不着,她同李嬷嬷商量了很久,都觉得连城和恒泰之间并没有奸情。但是另一个怪事却出来了,连城不过是个丫鬟,但是福晋和将军却很紧张她的样子,这一点未免太过奇怪,若是福晋还好说,毕竟连城伺候过她,但是富察将军那样的,袒护连城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公主想起李嬷嬷跟着连城的事情,忽然想到,莫非连城是福晋和将军安排来监视恒泰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恒泰在外面乱搞,否则恒泰怎么会打得那么重,这是借机公报私仇!
这么理清了,醒黛就更加后悔了,之前连城舍命救她,她却如此报答连城的救命之恩。
“嬷嬷,明天陪我去看看连城把。”醒黛声音闷闷的。
李嬷嬷也有些后悔,这平白诬陷一个好人,就算李嬷嬷再狠毒,也会觉得不妥当。
第二天,先去祠堂的是恒泰。
这时候连城正给祖先牌位点灯油,恒泰跪在佛堂前,拈香祷告,恒泰叹气道:“昨天的事情……”
“我明白。”连城打断了恒泰的话,“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公主起疑心。”
恒泰心中便浮上一丝酸涩的欣慰,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连城就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你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连城低声道,“好不容易打消了公主的疑窦,可不能弄巧成拙。”
“嗯,要记得换药,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恒泰声音不高,却很坚决果断,“相信我。”
“我一直都相信你。”连城轻声应着。
恒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而连城低头的瞬间,眼泪已经砸在了蒲团之上。
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着,可是她不知道,相信一个人会这样痛苦,和爱一个人一样痛苦。
恒泰出了祠堂,却瞧见和连城同房的小雪正在院中扫地。此时见了恒泰,小雪连忙摆上笑脸迎了上来:“大爷,你怎么一个人站在风口上啊?要不要奴婢给您添添衣服啊?”
恒泰冷哼一声,连城会被诬陷,绝对少不了小雪的份!
小雪见恒泰不理她,加上她其实一直都偷偷喜欢着恒泰,妄想有一天被恒泰看上,做个小妾也是好的。她痴痴地望着恒泰的脸,不由得入了神,然后鬼使神差地上前抱住了恒泰。
“大爷,我给你暖暖吧。”
“怎么是她!”此时醒黛正由李嬷嬷领着朝祠堂来,她是来看连城的,哪想到会撞见小雪和恒泰搂搂抱抱的。
一时间,怒气涌上心头,醒黛愤愤然看着小雪,敢情她要找的人就是小雪!
“我们先走!本来说来看看连城的,这下子哪里有脸见她,我们回去好好算计一下,怎么折磨死这个小贱人。”醒黛不动声色地拉走了李嬷嬷,这下子让她给撞上了,她一定不会放过小雪的!
恒泰完全不知道醒黛已经有了这样的误会,他飞快地推开了小雪,冷声道:“请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