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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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昨夜谢离松闹出了那般的动静,半夜竟是就去敲苏家的门了,苏见柔开门后见是谢离松,原本积攒的怒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当年收下钱财的时候,她就去外地了,当年谢离松给的钱也不算少,这些年她在外地倒也算滋润,可惜挥霍无度、又没有做生意的头脑,钱很快就花完了,她便再次回到了京城。
谢离松要将她接回府,苏见柔当然是愿意的。
不过是半日的功夫,谢家的闹剧便传的满城风雨,谢虞之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出丑的是谢离松,又不是他,他自然是漠不关心的。
至于谢云寂还在祈安寺躲清静呢,当然更是不会插手此事了,便是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多加在意,毕竟当初这苏姑娘还是他派人请回来的。
当年苏见柔不就是仗着同宋夫人有几分相似,这才入了谢离松的眼吗?
道什么情深义重,归根结底不过是色令智昏罢了。
转眼又是五日的光阴,叶清清在牢房中一阵恍惚,恰逢傍晚,夕阳的余晖从小窗中照了进来,斑斑痕迹落在了地面上,宛如铜钱点点,她看着牢房内荒谬的一切,终究还是妥协了。
在这牢房中,她什么都干不了,他反倒是在牢房外逍遥快活,便是要谋划将来,也应该等她出狱之后。
暂时的妥协,不算是妥协。
想到此,她也便就释然了,起身走到了牢房门口唤牢头进来。
很快,牢房内的消息就送到了谢府,听见了官兵来的传话,谢令倒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场闹剧总算是要结束了,这叶姑娘来历不明,言行举止也都是奇奇怪怪,他当然不愿意公子同她有过多纠缠。
暗自思索,谢令便前去书房找公子,没想到竟是扑了个空,问了下人才知道公子如今正在后院听戏,甫一走进后院,他便听见了戏子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溅血点作桃花扇,比着枝头分外鲜。①”
这出戏听了许久,公子倒是不觉得厌烦。
走近了一些,谢令便见公子模样散漫地躺在摇椅上听戏,身后有两位侍女拿着团扇扇风,他便弯腰禀告道:“公子,叶姑娘想通了。”
戏台子上的戏仍然是不停歇,谢虞之似乎是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等到这一折子戏唱完之后,才c侧首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谢令,懒洋洋道:“既然想通了,你就去派人将她接回来吧。”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倒是让人好一顿揣摩。
公子只说将人接回来,可是到底应该如何安置呢?
想了许久,谢令心中才有了些决断,而后便动身去牢房了,看清楚了牢房的布置后,谢令也是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公子这么多年来都是不近女色,如今怎么偏偏在这叶姑娘身上如此执着?
“叶姑娘,公子吩咐了属下接你回府。”
闻言,叶清清心中一片冷然,回府?她本来就不是谢府的人,如何能用上一个“回”字,有些事情明明双方心知肚明,却偏偏还是要装一装样子,她低声应答过后,便随谢令一起出了牢房外。
垂柳依依,日薄西山,一辆马车正在牢房外等着,许是腿伤未好,叶清清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等到了马车边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侧首看向了谢令道:“我的包袱忘了,我还是先回去拿一下吧。”
闻言,谢令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走路时的一瘸一拐,当然不可能让她再跑一趟,“叶姑娘还是先在马车上等着吧,属下去拿。”
言毕,谢令便转身离开了。
闻言,叶清清并未立刻上马车,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谢令逐渐走远,一直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她一把拿过一旁的马鞭,翻身爬上了马。
她冷笑一声,清秀如玉的眉眼处尽是桀骜不驯,天地阻她,她便非要以血肉之躯撞出一条路来,想到此,她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马鞭,重重地在马匹身上抽了一下。
顿时,马儿吃痛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守在牢房门口的两位官兵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哪曾想到模样如此娇|滴|滴的小女娘竟是会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当即就傻眼了。
随后一阵冷风吹过,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人下去通知谢令,另一人则是慌张去找马匹了,牢房都是看守犯人的,哪里会有马匹,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一匹马。
那厢谢令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不可置信,随后急忙跑了出来,可惜没有马匹,也便只能在原地干等,足足等了小半刻钟,这才看见官兵牵了一匹马过来。
顾不得训斥这两个官兵不中用,竟是连一个小女娘都看不住。
翻身上马,谢令急急忙忙便追了出去,但愿一切还来得及,但愿没有酿成大祸,那叶姑娘会骑马也就罢了,可若是不会骑马,她是疯了吗,做出这般失心疯的举动,还要不要命了?
晚霞泣血、马蹄疾疾,叶清清根本不会骑马,平日里倒也是看见过一些电视剧中骑马的镜头,也便依葫芦画瓢左手勒住缰绳、右手握着马鞭,口中高喊道:“马失控了,让开。”
一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开,好在天牢本就设立在临近郊区的地方,两条街之后就是城门,叶清清一路驾着马狂奔,倒真是让她顺利找到了出城的路。
如今还未到关城门的时刻,见马车失控了,路上的行人都是纷纷躲让,就连守城的官兵也是不自觉躲让,城门敞开着,只要出了这道城门,她倒要看看他以后怎么找到她。
前段时间江南水患严重,流民肆虐,前段时间的劫匪中大部人都是流民,水灾来得突然,家中财物都没了,户籍自然也都没了。
她混迹其中并不显眼。
况且银子钞票她都贴身带着,等到进入了江南地界之后,倒是不愁没钱花。
想到此,叶清清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残阳落金、斑斑金光落在了她的面容上,衬得她眉眼精妙无双,鬓边乱发如柳丝一般迎风而起,眼神愈发坚毅果敢。
右手举着鞭子狠狠一抽,顿时马儿奔跑的速度就更加快了,不过是呼吸间的功夫,马车就冲出了城门。
而她也如同一只鸟雀一般,总算是飞出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等到谢令策马匆匆赶到的时候,便见城门敞开着,早就看不见马车的踪迹了,他心中暗自悔恨,这次是他的失误,是他掉以轻心了,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位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娘竟是会有这样的胆子。
顾不得多想,他只能立刻冲了出去,好在天色不算太暗,倒是能看见地上马车车轮碾过的痕迹,他便沿着轨迹朝前找去。
逆风而行,傍晚的晚风吹在面颊上是那样温柔多情,叶清清驾着马一路朝前走去,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没有选择官道——上次就是在官道上遇见了劫匪,且官道上的检查手续更加繁琐,她如今没了户籍,自然应该避着官府走。
这样的想法原本没错,哪成想这小路偏僻,平日里只有行人走过,且林木茂盛,根本无法通行马车。
远远地,叶清清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这时候调转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她咬咬牙,尝试勒紧缰绳根本没有用,马儿此时已经彻底发狂了。
她垂眸默默看了一眼马儿,在心底叹了口气,生死关头,顾不得犹豫这么多了。
她右手直接拔下了鬓发间的银簪,用力将银簪插进了马儿的脖颈中,插下去的那一瞬间,马儿吃痛奔跑速度更快了,叶清清只能狠下心,用力将簪子往里面推。
命悬一线,眼看马车就要撞到树干上的时候,马儿终于哀鸣一声之后,痛苦地瘫软在地,马车轰然倒地、惊奇烟尘万丈,叶清清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她闷哼一声,在地上趴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不行,她不能停下,一旦被谢虞之找到,那她所做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了。
想到此,她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中便绽放出了奇异的色彩,是对强权的不屈和反抗。
叶清清一瘸一拐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鬓发松松凌乱,一瘸一拐走到了那枣红色马匹的身前,低声道了句“抱歉”,随后便蹲下来双手握着银簪的尾端,先是用力往里面一捅,而后双手拉着将簪子拔了出来。
簪子拔出来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便溅了出来,间或有一些鲜血落在了她的面容上,明明只是几滴却洋洋洒洒如同红雨一般落下,她漆黑的瞳孔在那一刻下意识收缩,呆愣愣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容,果不其然看见了殷红的一点。
她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顾不得难过太久,她立刻就从地上站起来了,将银簪扔进了怀中,忍着疼痛朝前走去,路上还不忘捡起一根树枝清扫留下的足迹。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天色也一点一点变得暗沉了,几只栖息在树梢的鸟雀振动翅膀飞向了天际。
等到谢令追上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地上的马车废墟,他心中一惊,担心叶姑娘也受了伤,当即便翻身下马走进查看了一番,看见地上有明显的血迹后,他呼吸一滞,还以为是叶姑娘出了什么意外,在马车废墟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叶姑娘,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确认叶姑娘没有性命危险之后,谢令这才蹲下查看了一下马匹的情况,却见马儿早就咽气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对叶姑娘的来历越发是看不透了,一个姑娘家身上有那样繁琐的金首饰,且来历还查不到,就仿佛是天地间凭空多了这么一个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眼见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这荒林漫无边际,他一个人能力有限,怕是找到天亮也找不到叶姑娘,倒不如先回府将这件事情禀告给公子。
谢府静悄悄的,谢虞之正站在清苑池旁边喂鱼,明月攀上了枝头,在空旷的湖面上投落一轮照影,接个人还需要多久?都到这个时辰了,谢令还没有回来复命,他当然能猜出来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倒也算情理之中。
他瞧那叶清清浑身都是反骨,一双眼睛尤为桀骜不驯。
当真是恨不得让人拿着磨刀石将她身上的反骨一寸寸磨平。
脑海中甫一浮现这个念头,他的眼眸便显得愈发漆黑幽深了,仿佛是一口深井,多看一眼就会彻底沉沦、再难逃脱。
他松手将鱼食尽数扔在了湖中,一群红色锦鲤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夺鱼食,粼粼湖光荡漾开来。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向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