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日叶家也曾经商量过叶清清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用那一荷包金子去救人,最终讨论的结果虽然是不了了之了,但是叶父也不能什么都不干。
当然还是要将叶清清救出来的。
毕竟她还有婚约在身,于情于理,绣庄掌柜都不会不管她。
思及此,叶父第二日便去找了绣庄老板秦元,绣庄老板自然也是听闻了此事,可是常言道“民不与官斗”,他还是个做生意的,平日里少不了要与官府打官道,更何况那叶清清居然敢在当堂怒骂朱大人,若是娶了她,岂不是与官府结了怨?
这桩婚事自然是不成了的。
只是可惜了那美人,想到此,秦元眼底浮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遗憾,倒也没有那么遗憾,毕竟只要有钱,这世上的美人多的是。
叶父原本是想要去找秦元帮忙,哪成想这一去非但没有帮上忙 ,反而被秦元要求归还定亲时给的那些钱财。
叶父不敢得罪秦掌柜,便也只能将归还钱财,好在今日出门的时候多带了一些银子,如今倒是刚好派上用场了,也不必再跑回家一趟。
只是想到此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叶父就觉得心中烦闷不堪,好端端的,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郁闷之下,他竟是鬼使神差走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壶酒,明明只是寻常清酒,明明是想要借酒消愁,可是却越喝越是怒上心头。
脑中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为何,叶父竟是鬼使神差走到了赌坊,自从迈进赌坊的那一刻,一切的一切都由不得他去做主了。
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谢虞之没有半分震惊,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
人心之龃龉,世道之无情,从来都是如此。
倒是谢令难掩震惊,他颇为纠结地看着站在清苑池旁喂锦鲤的公子,浮光跃金、金色满池,府中一片祥和福瑞,忍了许久,他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公子,叶重从前也算是个老实人,如今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闻言,谢虞之并未立刻开口回答,而是垂眸盯着浮出水面觅食的鱼儿,锦鲤浮出水面吐出些许泡泡,平日里便是吃食多的时候,鱼儿也会争相抢食,更何况是饿了许久才终于有些许吃食的草鱼呢?
半响后,他才如是嗓音淡淡反问道:“若真是老实人,又岂会做出将养女嫁给旁人为妾的事情?”
顿时,谢令便雅雀无言了,跟在公子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他当然见过许多人心险恶的事情,可却仍然对人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旁的事情也不用干,叶重输光了钱银仍是执意要赌博的话,便放任赌坊和钱庄借给他钱。”
听闻此话,谢令也便明白了公子的意思,不再多言便退下了。
傍晚霞光满天,湖面波光粼粼,很快鱼儿就吃完了鱼食,如同流云一般四散离开,只留下圈圈涟漪荡漾开来,他垂首注视着逐渐消散的涟漪,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才谢令禀告来的事情。
她倒是还算机灵,知道换个地方住。
可是有些事情她不去计较,旁人却会不知死活地上门纠缠,且看她到时候如何处置。
人心的险恶就足够磋磨她的一生了。
一切留待来日方长。
这几日叶重都是早出晚归,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有时候傍晚回来会容光焕发,可也不知为何等到翌日归来的时候、便又变成了垂头丧气。
叶母,也就是刘婉看在眼中,很是着急,原以为是叶父在托人救叶清清的时候遇到麻烦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以为是叶清清这件事情十分严重。
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叶父问她要钱,她便也都给了。
毕竟这钱都是叶清清拿回来的,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能用钱换命了。
可是不成想,这日叶母刚将钱都给了叶父,叶父出门的时候恢复了些许精气,原本叶母以为这些钱是足够将叶清清救回来了,哪料等到傍晚叶父回家的时候,却是伤痕累累,竟是还有人光明正大到他们家中要钱。
叶母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以为是官府的人收了钱却不愿意办事,甚至还反过来倒打一耙,便冲上去同他们理论。
来人听见了叶母的质问后,哈哈大笑,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大娘,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你不妨问问这位大叔,这几日欠了我们赌坊多少银子?”
“明日若还是还不上钱的话,那便只能剁掉你一只手了。”
说完这话,他们便扬长而去,徒留叶母六神无主站在原地。
半响后,刘婉这才算是反应过来了,双眼含泪定定看着叶父许久,浑身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也只能用双手捂住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等到叶文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鸡飞狗跳、不得安生的一幕。
听叶母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叶文心中一沉,也开始慌张了,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才能过得去?
自作孽,不可活,谁知道呢?
或许只有老天爷知道。
叶母在家中哭哭啼啼了许久,叶父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由自己引起的、倒也不敢说什么,叶文则是站在原地不该如何是好,终于折腾了许久之后,叶家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除了还钱也没有旁的法子了,叶母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眶在蜡烛灯旁算账,看看家中还有什么能够变卖的财产没,一时间也只能将养的牲畜卖了,将换来的钱、连同这些年攒的积蓄一起给叶父还债,只是没想到钱还是远远不够。
算到最后,叶母也只能叹息一声,钱还是远远不够,明日也只能将那些钱都给赌坊送过去,请求宽限几日,给他们些时间筹钱。
家中倒还是有些钱,只是那些钱没有走过明路,如今也不能拿出来用,只能先去借旁人的钱财填补窟窿。
事情最后以叶母苦口婆心告诉叶父以后要戒赌终了。
此时在一旁的叶文总算是舒了口气,这件事情总算是解决了。
翌日,叶母忙活了许久将家中的牲畜都卖了,将银子连同钱庄存钱的票据都一同给了叶父,千叮咛万嘱咐道:“将钱还给赌坊,多求求人家宽限一段时日……”
叶父应答表示知晓了,看着叶父渐行渐远的身影,叶母不知为何心中还是七上八下,总是觉得不安稳。
从晨间等到正午,从中午等到傍晚,在天黑的时候总算是等到了叶父回来。
可惜叶父是被人抬回来的时候,右手手腕处一片鲜红,叶母定睛一看,却见叶父的右手是被人砍了,顿时惊呼一声就直接昏迷了。
叶文此时也是六神无主,可惜那些人将叶父扔下来后就离开了,他慌乱了许久,总算是想到了去找大夫,急忙提着一盏灯前去找大夫。
叶母只是惊吓过度,大夫用针扎了几下后就醒了,只是叶父伤势较重,大夫忙活了许久才勉强止住血,看叶家拿不出诊金也没有勉强,只是让他们等到以后有钱的时候还上,临走前擦了擦汗道:“如今血是勉强止住了,可若是想要恢复的更好,等醒来以后还是去南城杜家医馆吧。”
说完这话,大夫便逃也似地离开了,生怕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行医多年,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的例子,他也算是见过不少,赌徒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如今就算是破财消灾了,早知是这样的病人,给他再多的钱他都不会来。
唉,倒霉真是倒霉。
醒来以后叶母还是止不住地哭泣,“这都算是什么事,我们明明已经答应还钱了,今天不是还让你爹去还钱了吗,赌坊怎么能这么做?”
叶文就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母亲的抱怨,许久过后才无力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崩溃道:“娘,你看不出来了,今日父亲并没有还钱,他拿着那些钱又去赌博了……”
闻言,叶母如同惊天霹雳,就连哭也是忘了。
半响后,叶家才又发出了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直等到三天后,叶重这才悠悠转醒,这三日,叶母虽然说是生气,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死了,且还有赌坊的人前来要钱,事到如今,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将那些金首饰先从地下挖出来应急,给了钱以后,赌坊的人倒也不再来了。
等叶父醒来以后,叶家便租赁了一辆牛车,叶母和叶文便一起带着叶重去南城杜家医馆看病。
那厢叶清清同杜蘅正在医馆忙碌,这些日子她在医馆倒也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每日帮忙晒晒药材、帮患者包扎伤口,日子倒也算是充实。
杜蘅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她们二人年龄相仿,平日里在一起有许多话要说,感情也算是比较好。
其实按照杜蘅的年纪,早两年就要议婚了,可是她家中情况特殊,与其嫁与旁人为妇,倒不如自己守着医馆过一辈子,只是可惜,这样的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找个人来入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