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院判重复道:“皇上, 谨嫔娘娘有喜了!”
赵誉愣怔地瞧着他, 身形明显顿了下,接着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疾步就朝福姐儿的床前走去。
“福儿!你听见了吗?你有身孕了!你有了朕的孩子!”
福姐儿尚在一派迷茫中, 睁开没有焦距的大眼睛, 似是瞧了他一眼, 又似是根本没看见他。嘴角还挂着傻笑, “皇上, 好热啊……”
外头凉风阵阵从窗口吹进来, 屋里银丝炭烧得不太旺,这会子屋里头冷得很,哪里会热?
赵誉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 陡然记起她是因什么被送回来的。
赵誉转过身, 凑近沈院判道:“她如何?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沈院判垂着头,这种后宫阴私他虽已经见得很多了,却仍对蹚这种浑水很恐惧,声音放低了道:“皇上,微臣不敢确定……”
话未说完,赵誉就沉下脸来:“什么叫不敢确定?你心中有什么疑虑?还不快快说来!”
沈院判跪了下去:“皇上,齐嫔娘娘的症状, 像是误食了五石散,精神涣散,昏晕发热。”
“既有推断,为何又说不确定?”
沈院判斟酌着词句, 听适才外头嘈杂,当时各宫娘娘都到了,这里头关系着谁的事儿可说不准,他硬着头皮道:“若是,应当分量较清,谨嫔娘娘身体虚弱,故而见效明显。因无其他症状和物件佐证,微臣不敢妄言。”
上回徐嫔中的那五石散,一则分量不清症状明显,二则在徐嫔身上发现了粉末,因而较易定论。五石散用得量小,又似乎是刚服下不久的,诊脉也只能诊出心跳加快了些,加之谨嫔有了身孕,孕妇本就容易有头晕发热等症状,沈院判虽有怀疑,却不敢一口咬定。
赵誉冷哼一声,扬声道:“贤妃可在?”
夏贤妃听见里头赵誉喊自己的名字,连忙恭敬地走了进来,低身道:“恭喜皇上,恭喜谨嫔妹妹。”
赵誉并不与她寒暄,摆手道:“贤妃如今总领六宫事,今日宴乃是你与内务府共同定夺,是不是?”
夏贤妃道:“是,皇上有何相问,妾必据实回禀。”
赵誉冷笑:“贤妃,命人即刻封锁宴会用的大殿,一碗一碟都不许任何人动,所有人等在此不许离开。将今日宴上服侍的宫人都暂押起来,由徐汉桥审理。”
夏贤妃诧异地抬起头,在对上赵誉深沉的目光后,又将头垂了下去。
为着一个谨嫔,皇上是不准备给任何人脸面了吗?在场的可还有比谨嫔位分高的她和温淑妃。且今日还是温淑妃的生辰!
所有人都要被当成嫌疑犯困在这里,皇上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谨嫔的敌人!
适才在门前,她清楚地听见赵誉温柔地喊谨嫔的乳名。这么多年了,她连女儿都给赵誉生了一个,却只在前番她照料徐嫔母子辛苦的时候,赵誉才抚慰似的喊了她一声“青珣”。
她当时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这么多年她默默无闻地为他付出,他宠爱温淑妃,她就自觉地做个透明人,不因自己贤妃的位分比淑妃在四妃中地位更高些而找淑妃的不痛快。淑妃协理六宫七年,她从没有插手干涉过。太后是她姨母,她亦不曾因为争抢后宫的管事权而求赵誉出面。
太后不放心徐嫔的肚子,一定要她亲自料理徐嫔的生产事宜,她又不计得失的接了这担子,努力保着齐嫔母女不受外头影响。
如今她又尽心尽力的替他管治着后宫。
他究竟有没有心?有没有看到过她为他做过什么?
为了个进宫不到一年的新人,把她的脸面当众踩!
宴会是她置办的,难不成是她想害谨嫔?
她又怎么会知道,谨嫔她怀孕了呢?
谨嫔不是才受过伤么?不是说伤重不易恢复么?就在养伤的这两个月里,皇上都忍不得,还是让谨嫔有了孩子……
无论心中如何受伤,夏贤妃面色都没有一丝变化,她依旧端持着礼貌的微笑,用恰到好处的声音道:“谨遵皇上旨意。”
回过头来,朝身边的大宫女道:“可听见了?立即吩咐下去,围住宴会厅,请各宫娘娘在祥福宫稍待。”
这话传了出去,人群里头有低低的议论声夹在凉风里飘了进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陷害谨嫔?”
“没听见吗,谨嫔有喜了,皇上当然紧张……”
屋里,赵誉心思根本不在那些人身上,他招沈院判近前:“谨嫔身体情况还好?中了这种东西,要服些什么药?她伤势未好,又有了身孕,用药万万要小心谨慎。”
沈院判垂头应道:“皇上说得是。微臣煎一剂清淤祛毒汤,用两副,应该就能把毒素排出了。只是谨嫔娘娘之前确是大伤过一回身子,如今头胎在腹,时刻马虎不得,若皇上信得过,微臣一并调几剂保胎安养的药。”
赵誉催促:“快些!”
沈院判垂头退了出去。
赵誉回过身又去瞧福姐儿。
她眼神呆呆的,眼珠跟着帐顶晃动的流苏穗子转动着。
赵誉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握住她手,嘴唇轻轻贴在她手背上,不无动容地道:“福儿,你会替朕生个非常漂亮可人的孩子,对吧?”
炭火烧的越来越旺,曼瑶关了窗,那凉气都被暖意取代了。而屋外却是越发的冷。
众妃们被留在廊下,温淑妃一脸怒意地被请到侧旁茶房歇息,郑玉屏等不敢上前触霉头,耐着腊月寒凉的风缩着肩膀站在外头。
屋里头已经静了好一会儿,皇上陪着谨嫔,一直不曾出来。众嫔妃心里头都不是滋味,一个个垂头不语,各怀心事。
片刻,徐汉桥腰上跨着官刀从宫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脸色不大好看的温崇山。
黄兴宝进来通报了,赵誉在正厅里头见了二人。
徐汉桥道:“谨嫔出事后,紫宸宫几个大宫女都还留在大殿上,谨嫔所用的餐点杯碟都没机会被撤换下去。微臣适才与太医院几位大人共同查验过娘娘们的用具,谨嫔娘娘的酒杯里头,有少量的药物搀在酒里。太医们验过,是前朝禁药五石散。”
赵誉脸色冰寒,移目看向温崇山。用不咸不淡的口吻喊他的名字,“崇山。”
温崇山垂头跪地,叩首道:“微臣在。淑妃娘娘生辰宴,是微臣与夏贤妃娘娘共同拟定的布置席案。谨嫔娘娘所用碗碟均是瓷器厂新制的金菊孔雀。所有娘娘用的都是同一制式,酒也是一同乘在托盘上头,哪一壶倒在谁的杯子里,这事先并无定数。”
赵誉冷笑:“所以,你毫无嫌疑,你妹妹温淑妃亦是?”赵誉从旁取了杯盏,凑在唇边抿了口茶,蹙了蹙眉头一把将茶盏掀了,里外立着的宫人内侍和各宫娘娘们均恐惧地跪了下去,口称“皇上息怒”。
赵誉目视温崇山:“是你提议替温淑妃解了禁足,是你提议开宫宴庆温淑妃生辰。又是你负责宫内装点,如今却出了这种事,你说你没嫌弃,要朕如何说服谨嫔相信?”
他声音更沉了几分:“何况,你手底下的人,先前就曾有在谨嫔身上打过主意 ,你倒是给朕证明,为何不是你?”
这话说得极重,温崇山做内务府副手十来年,赵誉待他新人有加,他顶头上司瑞亲王也待他和颜悦色。他在外头假借内务府采买名义替赵誉办私事,两人之间共享许多秘密,赵誉很多不能对人言的事都不瞒他。这些年君臣关系稳定,赵誉简直当他是个知己,又宠溺他妹妹淑妃,这七八年几乎都将后宫给他妹妹管着。
他知道自己妹子是什么人,她被家里宠坏了,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得了当时还是宜王的赵誉青眼,被册封为宜王侧妃,多年宠爱不衰,是近几年妹妹行事越发跋扈,惹了皇上些许不快。可在温崇山看来,这都是小问题。这些年来赵誉身边一直不曾少了各色美人,有选秀进来的,也有苏皇后带进来的,更有各方送的。温崇山从来不觉得会有人能取代他妹妹温淑妃,毕竟有这份难得的情分在。
今日赵誉在他面前拂了杯子。
打碎在地上的不仅是那彩釉白瓷盏,还有这些年他与赵誉牢不可破的关系。
温崇山双手触地,重重叩首:“皇上,臣与贤妃娘娘一般,都只是拟定大局之人,宴上具体摆放和临场服侍,并非微臣本人。且这是宫中内闱之宴,外臣不得参与,微臣手底下的人亦没资格进入宴会,试问微臣如何确定,那有问题的酒杯或酒水能准确地被放在谨嫔的桌上?”
赵誉凉凉一笑:“你自然能。”
话落,他朝后靠在黄梨木雕花椅背上,声音略扬:“带上来!”
外头有人高声应了,温崇山回过头,见黄兴宝推搡着一个哭肿了眼睛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温崇山面色微变,但他仍用低沉的音调道:“皇上这是何意?”
赵誉冷笑一声,凉凉瞥那被推上的来的小太监一眼,黄兴宝喝道:“你自己说!”那跪地哭丧着脸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地道:“奴才叫伍铭,是在紫宸宫当差的扫洒杂役。奴才本不认识温大人,是有一回淑妃娘娘宫里的红绵姑娘跟奴才说,温大人管着皇宫的库房,什么好东西都能弄来。有一回温大人送东西进宫,奴才就好奇多瞧了几眼,哪知温大人十分和气,就把手里的东西分给了奴才一盒,见奴才手上生了冻疮,还说他那儿有金皎国最好的冻疮药,下回叫人个奴才弄来。奴才以为大人是客气呢,谁想没多久,大人特地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一只冻疮膏,还可怜奴才小小年纪做事不易,塞了一把钱给奴才,叫奴才寄回家孝敬爹娘……”
赵誉敲击着桌面儿,眼睛垂着,也不知有没有在听。黄兴宝便道:“所以你感激温大人,便答应替温大人做他在紫宸宫的眼线?将皇上的秘事告知于他?”
那小太监道:“奴才不敢!奴才……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奴才不过是临时调上来替病休的小栗子做事儿的,蒙黄总管不弃,瞧奴才模样洁净,就准了。温大人……温大人从来没叫奴才打探过什么,只是偶然遇着了说几句话儿。”
黄兴宝冷哼道:“温大人套人话的本事只怕你还不知道!自己把自己卖了还觉着拐子是个善人!”
这句讥讽明晃晃的,温崇山面露不快,抬眼瞥他一记。
黄兴宝半点不怵,笑道:“皇上面前,你说句实话,皇上紫宸宫发生的事儿,真的半点没露给温大人?”
那小太监道:“是,奴才……奴才……”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来,“奴才只是和温大人说几句闲话,确……确实提到过紫宸宫……”
黄兴宝笑道:“温大人,刺探皇上私事,您是想干什么啊?”
温崇山脸色绝不好看,他不屑地看了黄兴宝一眼,仰头望着赵誉道:“皇上,您是什么意思?”
赵誉笑了笑:“崇山,你跟着朕做事,负责朕的内府,多少年了?”
温崇山正色到:“过了明年春节,整整十年。旧年崇山在宜王府任长史,也是负责七爷的内府。”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感伤,声音明显嘶哑了:“微臣服侍七爷,十七年了。”
这绝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
十七年相知相伴,虽是君臣有别,可在温崇山心里,早当赵誉是个知己。
赵誉叹了声,垂目看向温崇山,道:“崇山,朕何尝不是信任你,器重你,才一路将你带在身边?你不能否认,你曾窥视过朕的行踪,打探过内闱中事吧?”
温崇山一时语塞。
他做的是内务府的官,不知内闱风向如何服侍好主子?
可他到底是外臣,这等事可私下做,却决不能明面说。
赵誉顿了顿道:“你若要人朕,怕是各宫都能找到你的影子。崇山,你过了!”
你过了!
这句话像一条河,就此将两人之间划出分界线,深浅莫测,风云涌动,永不可渡。
温崇山知道,他和赵誉之间牢不可破的关系,终于出现了裂痕。
赵誉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些年在宫中各处步下的眼线,他有意纵容着,以证明他对温家的绝对信任绝对偏袒。他曾十年独宠温淑妃,即便她从无子嗣,他仍一次次的包容她的任性妄为和无理取闹,是因他在意温家,感激温家。
如今,他有了更在意的人。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从位分最高的人着手。
当然,温崇山绝对相信,自己的妹子干得出今天这种事,
一个长得绝美,自小养尊处优的女孩子,头脑不聪明,喜欢争先拔尖,进了宫后,又有天子的无限宠爱,她固然容易迷失了,容易昏了头做下各种糊涂事。
毕竟,即便她不是皇后,这后宫也在她手里掌握了多年。
温崇山并不确定,今天的事到底是不是温淑妃做的。
但他仍然惊异赵誉的决绝。
赵誉的态度,已经说明温家高枕无忧的日子该结束了。
要收回那份不该有的期许,重新做个乖顺听话并胆战心惊的臣子。
他再没任何特殊待遇,也再没机会知道任何赵誉不想他知道的事。
门外,温淑妃似乎听见了里头发生的事,她高声嚷叫着,嘴里喊着“皇上”,又骂福姐儿是“贱婢”“狐媚子”。
赵誉脸上挂着疏冷的笑:“温卿,温家的家教,啧啧……”
他话没说完,温崇山的心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崇山、崇山……十七年,他一直这样喊他。还是少年时,他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笑着搂着他脖子,道:“不必与本王如此生疏,你做了本王的长史,就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以后本王就喊你崇山,喊什么温大人,太见外了。”
如今,崇山变作了温卿。与那个“温大人”不算远了。
赵誉提高了声调,不再理会温崇山的脸色变化,“贤妃,送淑妃回长宁宫,抄几遍宫规,好好张长记性!”
夏贤妃低声应了。片刻,外头再无温淑妃的声音。
屋里头静极了。
廊下本是极寒。此刻郑玉屏和徐嫔等人却是出了一身的汗。
温家得宠了这么多年,如今尚未确定是不是温家人对福姐儿下的手,但是一点点怀疑,就叫皇上不顾多年君臣之谊和淑妃的颜面,如此的……
此时,黄德飞从外头悄声走了进来。
走近赵誉,蹲身道:“皇上,宴会大殿里服侍的人审完了,负责给谨嫔娘娘上酒的宫女,叫洛音,一直负责宴会上的侍奉,用了刑,确不知情。”
又道:“酒是内务府统一在山西采买的,上酒之前,”黄德飞顿了顿,不大忍心去看温崇山,“说是温大人亲自试过,没问题才敢呈给各位娘娘……”
赵誉轻轻敲了敲桌案:“温卿,你怎么说?”
温崇山苦笑:“臣失察之事无从辩解,微臣愿受责罚,只是,此事确与淑妃娘娘无关。”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几声异响。徐汉桥给赵誉行了一礼便走出去查看,片刻转回殿中,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叫人察看宴会的大殿,有结果了。”
赵誉道:“说!”
徐汉桥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进温崇山耳中。
“在上首雕金座次雕花缝隙中,发现了疑似装有五石散的药包。药包极小,里头药粉只余零星,太医查验过,确是五石散!”
温崇山失声道:“这不可能!”
今日是温淑妃生辰,赵誉陪温淑妃坐在大殿正中上首,药包落在上首,若非温淑妃携带,难不成是赵誉想害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赵誉勃然大怒,当即站起身来,气得在屋中踱着步子。
夏贤妃想说些什么,见他脸色阴沉,眼底随时要喷出火来,吓得也不敢说了。
温崇山怔了怔道:“皇上明鉴,只怕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淑妃娘娘。娘娘生辰当日,为何要破坏自己的宴会?若真要陷害谨嫔,何不交代下人下手?岂会将药包带在身上,还那么不小心,遗失在殿中?”
徐汉桥道:“温大人错了,确实是在座椅下发现的,却绝不是失误遗漏,药包极小,只余一点些微粉末,大多数应该都被下在了谨嫔娘娘的酒里。药包是偷藏在座底的雕花缝隙中间,若非细细搜查极难发觉,当是有人特地塞在里面,想等事情平息后才取出来销毁……”
温崇山双目赤红,看向赵誉:“皇上,您不信淑妃娘娘的为人?”
这话却像是踩在了赵誉的尾巴上,赵誉拂袖转过身来:“淑妃为人?飞扬跋扈,心思歹毒,如今物证已备,还有何话说?温卿,你当有识人之明,莫被私情遮眼,不顾是非正恶!”
温崇山咬住嘴唇,沉痛地叩首下去。
听得赵誉冷酷地道:“封闭长宁宫,没朕允许,温氏不得擅出宫门!”
话音一落,移目看向里间,好像听见福姐儿在耳畔娇嗔,说那些坏人根本没得到什么惩罚。
他想到她替他挡住的那一剑,想到她身上的伤疤,想到她委屈流泪的脸,想到她被伤了身子好容易才有的孩子。
赵誉声音微扬:“淑妃温氏,无礼乖张,无德不淑,今日起,降为嫔位,着其宫中修身养性,非诏不得出!”
温崇山闭上眼睛,绝望兜头席卷而来。
苏冷秦林,和后起的齐温两姓,终是再无可制约皇权的实力。
所有人都走了以后,赵誉独自走进内殿,坐在床畔望着熟睡的福姐儿,心里头满溢着柔情。
他终于全凭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没人能钳制他,左右他。从今起,他想怎么宠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怎么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一刻,才有了些许身为君王的满足感。
真好。他能履行约定,好好的护着她了。
他的手,轻轻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她会给他孕育个什么性别的孩子呢?
他的生命中,该有个聪明强健的皇子了……
赵誉握着福姐儿的手,就这么瞧着她,竟在她床畔睡着了。
次日,除了温淑妃外,几乎所有人都来祥福宫探望了福姐儿。午后福姐儿才得休息,趁着无人,把曼瑶喊到屋中。
“昨日受刑的那个宫人,你可去瞧过了?”
曼瑶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伤势尚好,奴婢托人给她家中寄了银票,还听说,皇上知道她无辜,准她伤好后依旧在宴会上伺候。”
福姐儿叹了口气:“伤及无辜,终是我的罪过。那五石散你可妥善处置了?”
曼瑶道:“原先在宫里头搜出来,奴婢就把那东西埋在了杏子园树下,想着有朝一日说不定能用得到,……这回都扔干净了,趁夜倒进了湖里,昨夜风大,湖里水波急,很快就没了踪影,保准稳妥。娘娘莫要太内疚,若非别人不仁,我们如何会不义?若非皇上几番回护,娘娘的命在就结果在了那些人手里,后宫容不下仁慈善良,娘娘也是为了腹中小皇子平安出世才不得不做此打算……”
福姐儿闭着眼睛靠在榻上轻轻抚着小腹:“你说皇后娘娘知道了,是会高兴呢?还是恨不得我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