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晨光12

郑玉屏下意识地和齐嫔对视一眼, 面色都变得有些复杂。

福姐儿垂下头, 福身道了声“是”。随在他后面,快步走出丽景园。

转过园前的青石小道,芭蕉叶下, 负手在前的他忽然顿住了步子, 福姐儿垂头想着心事, 险些撞在他身上, 抬起头来, 微愕的看着他。

赵誉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适才怎么不说话?”

福姐儿下意识就想躲, 脸蛋一偏,叫他手落了空。福姐儿退后一步,福了福身子:“皇上找妾有事吗?若无事, 妾想先告退了……妾……妾有些不舒服。”

赵誉挑了挑眉头, 余光见黄德飞等人候立在后,扬手叫他们站远些,双手一合将福姐儿扭在怀里,以唇试了试她额温:“怎么了?着凉了?叫太医来瞧瞧?”

福姐儿扁了扁嘴巴,挣了下没挣脱,眼底染了蒙蒙雾气:“不必了,妾自小长在乡里, 有什么毛病睡一晚就好了......哪有那么金贵?不必皇上挂心,皇上松开妾,莫过了病气才好......”

赵誉捏住她下巴,将她置气的模样瞧在眼里, 嘴角噙了笑,凑近亲了亲她的嘴唇,声音低低缓缓的吹进她耳中。

“过了病气才好,朕陪着你一起,在你房里头养病,几天不出来……”

福姐儿臊得脸蛋通红,就想伸手去推他。赵誉将她指尖握住了,握得紧紧的,“你想躲着朕?傍晚朕就启程回宫了,这一别……恐怕数月不得相见……”

闻言,福姐儿动作果然停下来,顺从地被他搂进怀里,脸颊靠在他胸前,耳中听着他的心跳,声音瑟瑟地道:“皇上什么时候来接太后回去?”

不论是宫里还是南苑,于福姐儿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陌生不自在,一样的拘束不能妄为,可宫里头至少还有苏皇后能护着她,还有他……

念头至此,福姐儿猛地一悚。她这是在干什么?

什么时候,赵誉算得上她能倚靠的人了?不过是施恩利用,借她来护旁人!如今做这亲呢的样子,谁知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福姐儿半垂眼眸,掩住凉意泠泠的目光。听赵誉低声哄她道:“若朝中无急事,朕再抽空来瞧你。”

牵着她手温言道:“朕特来寻你,南山有林,朕带你去走走……”

福姐儿抿了抿嘴唇。

赵誉闷笑一声,“叫你的人不必跟着。”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朕多年不曾骑马了,朕带着你,你怕不怕?”

福姐儿摇摇头:“清溪家中有驴车,哥哥幼时带我骑过……”

话没说完,意识到不妥,垂下眼睛道:“我失言了……是嬷嬷的儿子,并不是我哥哥。旧年称呼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黯然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赵誉心中一叹,牵着她手一边走,一边道:“你一直在乡里,没人与你提及过你家人吗?”

福姐儿道:“我一直喊嬷嬷娘亲,前两个月,才知道有个承恩伯府。”

赵誉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才认回亲眷,就把你送了入宫,你无怨吗?照你这个年岁,在乡里应该也议过亲事,贸然要来宫里,朕想,你该是很怕吧?”

福姐儿犹疑答道:“不曾议过亲事,从前我以为嬷嬷是舍不得我,后来渐渐明白,她是做不了我的主。我既回了苏家,上了苏家的族谱,就是苏家的人……进宫后,确实很不适应,怕皇上像戏文里那么凶……”

赵誉闷笑了声,转过脸来笑看着她:“后来呢,觉得朕如何?”

福姐儿脸上浮起一团可疑的红晕,硬着头皮道:“我一开始,听说皇上年纪挺大了……”

赵誉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沉。

他年纪挺大了……!

他正当一个帝王最强富有力的年纪……怎么在她嘴里,就成了年纪挺大?

福姐儿似乎察觉到头顶的视线变得凉嗖嗖的,软软的小手讨好地捏了下他的手掌,“后来……发现皇上,样貌看起来……最多二十五……还,还……”

赵誉挑了挑眉:“还如何?”

“还对我……很好的……”抬起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赵誉,一字一顿道:“皇上是个很好的人,一点也不凶。”

霎时心里眼里全是小姑娘娇甜软糯的模样,胸腔里头莫名有种壮怀激烈的喷薄热意,让他理智为之一空,捧起她的脸,对那娇艳欲滴的丹唇吻了下去。

后头黄德飞赶忙给随行的众人打了个手势,一众从人笑嘻嘻地背转过身去,谁也不敢偷瞧。

赵誉气息已乱了,将人下巴捏着,半眯着凤眸将她一遍遍刻进心里。

“你知道朕,为什么宠你?”

福姐儿也正想求一答案,她两手在下,微微发颤地扯住他的衣角:“是……为什么……”

赵誉的指尖划过她秀丽的眉头,沉声道:“你这双眼睛,太干净了……朕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这样毫无杂质的清澈眼神……久在这位置上,见过的经过的不堪太多了,朕……想你一直这样下去……朕想护着你,不让你被任何人任何事弄脏……”

他气喘吁吁地靠近,垂下头噙住她的嘴唇,稍稍用力地在上咬了一下。

福姐儿吃痛,蹙眉讶然睁大眼睛。

赵誉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无比的清晰。

“除了我,赵誉……”

福姐儿没听清,他又重复了一遍。

“除了朕……谁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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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蒙蒙的半山腰上,赵誉纵马驰在林间小道。

福姐儿在他怀中,掩住脸不敢去瞧前头的地形。狭窄的山路,稍有不慎便是跌伤断骨。她将脸靠在赵誉胸前,两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

风从耳畔疾驰而过,伴着身后已经听不清楚的人声。

黄德飞急的满头大汗,一面哭丧着脸大呼“皇上慢点儿!”一面回头催促:“赶紧的,你们可是金吾卫!皇上所有闪失你们担得起吗?”

被他催促的正是徐汉桥,跨着骏马,脸上有些为难,“黄总管,皇上不叫人跟着……若是贸然凑上去,扰了皇上的兴致,卑职可当真担不起……”

黄德飞气的跳脚:“你这笨牛!我问问你,有什么事能比得上皇上的安危重要?若我懂得骑术,你以为还用得着你?”

正争论着,听前头黄兴宝焦急道:“干爹!徐统领!皇上不见了!”

黄德飞猛地回过头来:“你胡说什么?什么叫不见了?”

黄兴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干爹!前头是树林,皇上适才一闪身就……就闯进去了!瞧不见皇上,这……这……”

黄德飞怒道:“徐汉桥!你还不快追!”

赵誉在一棵大树下停了马,把福姐儿抱下来,引着她坐在那树下。

他手掌在树干上轻轻摩挲,福姐儿见他额上渗了汗珠子,从身上掏出手绢,细细替他擦拭额头。

赵誉抿唇含笑,捉住她的手:“你还未达朕适才的问话。”

福姐儿困惑地看着他。俊颜缓缓靠近,低沉地道:“朕与齐嫔说笑,与郑常在对弈,你在旁,一句话都未曾说。”

福姐儿噙了抹苦笑:“我什么都不懂,皇上棋艺如何高超,我看不懂,...”

赵誉低低笑了下:“不对,朕觉得,你不是因为不懂棋。”

福姐儿脸颊微红,别过脸去:“不然还能为什么?”

听赵誉缓声道:“后宫好妒,乃是大忌。”

福姐儿着了恼,一下子从他身边站了起来:“我没有……”

赵誉扯住她的手,她袖子一缩,还是被他捉住了。

“不过呷醋的人是你的话,朕便准了。”

福姐儿脸颊飞红:“我、我没有!”

赵誉手腕用力,将她拽了回来,欺身上前,将她抵在树上,用舌尖描了遍她小巧红润的嘴唇。

热的叫人喘不过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侧,鼻尖充斥的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听他低喘着道:“等你过完生辰……朕便……”

那话音太低太低,福姐儿根本没有听清。

他呼吸火热,细细密密的吻落下了。福姐儿无从招架,被他紧紧扣在那树上。

凤凰台接到消息时,太后刚遣散了唱戏的伶人,天色将晚,负责安排赵誉回宫仪仗的司礼总领朱紫霄急匆匆前来求见。

“太后娘娘,皇上自上午微服出去,至此时尚未归来,随行内侍和徐统领等人亦未寻得踪影,微臣担心……”

太后脸色大变,一掌拍在几案上:“混账!黄德飞和徐汉桥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怂恿皇上微服出巡!只带了那么几个人,怎保圣驾?朱紫霄!叫人去找!悄悄的找!快去!”

齐嫔亲手端了一钵汤过来,刚踏上丹犀,就见朱紫霄形色匆匆地从里头出来。经传报后,齐嫔走了进去,见太后扶额坐在案旁,模样有些失意。

齐嫔微笑行了礼:“贱妾见有小厨房,叫嬷嬷做了点儿贱妾故乡的点心,想献给太后尝尝……”

太后叹了声,叫窦嬷嬷接了东西:“你有心了。”

齐嫔抿了抿嘴唇,迟疑不肯起身。

太后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齐嫔道:“适才出去的,似乎是负责仪仗的朱大人?”

太后眯了眯眼,心知她这是有话想说。

就听齐嫔道:“上午皇上单独召见了苏妹妹,苏妹妹随皇上去后,到现在也不曾回来。皇上如今未按吉时启程,会不会是苏妹妹舍不得皇上,所以……”

话未说完,太后的脸色已彻底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