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错了吗?

童稚可爱的七彩的鲤鱼旗很快在园区内挂起来,微风徐徐,鲤鱼旗迎风招展,好像那条勇跃龙门的小鲤鱼真的活过来一般。

樱井真希三人站在鲤鱼旗下,抬头挺胸,骄傲和得意几乎溢出来。

许久之后,真希拉拉小伙伴的袖子,“好了好了,别看了~快点帮我再做一个鲤鱼旗,我要送给阿市表弟。”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视线在鲤鱼旗上流连许久,才慢吞吞挪动脚步,回到课桌前。

传统的鲤鱼旗大多是黑、红、青三种,黑色代表父亲,红色代表母亲,青色代表家中的男孩。然而樱井真希三人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既然已经有七彩鲤鱼旗,何妨再来一个其他颜色的。

“阿市喜欢鸢尾花,做个紫色的吧。”

幸村家有一座大花园,种着各色鲜花绿植。据真希观察,阿市看到蓝紫色的鸢尾花时最为开心。

“没问题!”

“交给我们吧!”

依然是松田画线稿,萩原裁布料,但为了更多的体现自己的心意,上色环节真希没让他俩帮忙。自己拿着彩色铅笔好一通忙碌,终于赶在放学前完成所有工作。

和先前完全随心所欲而做的七彩鲤鱼旗不同,新做的鸢尾色鲤鱼旗非常好看。

深深浅浅的蓝与紫和谐地铺排在鲤鱼身上,明明颜色很单一,却给人五彩斑斓的感觉。

这种现实中不存在的梦幻般的色彩让小鲤鱼像是从神话故事里蹦出来的,带给人非一般的震撼。

“哇啊,好漂亮~”萩原研二惊叹,“果然,小真希的画是全世界最好的!”

松田阵平眼睛放光,嘴上却不服气,“什么嘛,我们的七彩鲤鱼旗才是最好看的,它有那——么大。”

樱井真希并不反驳,小心把鲤鱼旗收起来,“我照着舅舅家里的花园画的,阿市很喜欢花花草草。”

送人礼物,必须得对方喜欢才行吧?

真希这么想着,下意识将自己看见花园时的所感所见画到鲤鱼旗上送给表弟,并不觉得自己的作品相对年龄而言有多么惊人。

尤其她私心里也觉得七彩鲤鱼旗最好看。

阵平酱和研二的眼光,跟她一样棒呢。果然,他们是注定要做好朋友的。

对此,樱井纯持反对意见。她没见过那张七彩鲤鱼旗,但切切实实被女儿拿回家的紫色鲤鱼旗给震撼到了。

如果不是相信女儿的品性,且鲤鱼旗上的笔触稚嫩一看就是未经训练的新手,她差点以为这孩子把哪位画家的作品带回来了,实在是色彩搭配的太过和谐自然。

在艺术这个领域,有些人必须靠后天训练学习得到提升,还有一些人天生就极其擅长。这些天赋就像散落在沙滩上的珍珠,只要出现就会立刻被发现。

樱井纯很小就表现出对色彩的敏锐感知与辨识,也因此选择了从事艺术类工作,并且做的还不错。如今看来,女儿是继承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

作为一名母亲,她由衷感到高兴。

不期然想起女儿先前做的那个让她眼前一黑的配色奇怪的花篮,樱井纯疑惑顿生。

假如她天生就知道怎么摆弄色彩,为什么还会做出那样的作品?

樱井纯这么想,也这么问女儿。

“没有为什么,我想那么做。而且,我很喜欢那个花篮。”

话说到这里,樱井真希又想起那天和小伙伴的对话,对着父母说出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大众喜欢的是美的,我喜欢的就是丑陋的?可我也喜欢花园,大家都说它好看。那我到底是喜欢美还是丑呢?”

“还有这个鲤鱼旗,爸爸妈妈也好,老师也好,都觉得它好看。我不讨厌它,但更喜欢和阵平酱还有研二一起做的七彩鲤鱼旗。可是除了我们,大家更喜欢紫色鲤鱼旗。为什么?是我们哪里错了吗?”

这样一番话从年仅四岁的女儿嘴里说出来,不仅樱井纯,就连樱井和哉都惊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由樱井和哉开口:“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还记得上次,妈妈和你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擅长之处吗?”

真希点头。

“道理是一样的。我可以擅长写作,你可以擅长画画;我可以喜欢彩虹,你也可以喜欢蓝天,彼此并不冲突。”

真希皱着小眉头,努力消化爸爸话里的意思,“就像我喜欢吃天妇罗,阵平酱喜欢拉面这样吗?”

频繁出现的明显属于男孩子的名字让樱井和哉有些在意,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真希。

男人点头,“没错,是这样。”

“那妈妈说的大众是什么?和他们不一样的,就是不好的吗?”

樱井和哉摇头,“大众代表的是多数人,只能代表数量上的多寡,不能代表对或错,美或丑。”“所以,真希,”

男人俯身,双手握住女儿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不要盲目跟从所谓的大众,任何时候,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不必试着说服,尊重即可。”

在群体意识的裹挟下,个人意识往往容易被忽略淹没,从而产生群体意识即个人意识的错觉。舆论,就是这样形成的。

樱井和哉希望他的女儿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清醒理智,坚定自我,不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的人。

樱井真希眼睛“唰”地一下亮起来,她明白了。

有人喜欢吃拉面,有人喜欢吃寿司。不能强求爱吃拉面的人把寿司奉为第一,就像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寿司比天妇罗好吃。

所以,大家各吃各的,谁也别勉强谁,谁也别批评谁,互不打扰就好。

“我懂了,爸爸。”

樱井和哉摸摸她的头,骄傲又欣慰。

旁观的樱井纯在听完父女俩的对话后,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悄悄松了口气。

有一个过分聪明的孩子,总是让人既喜又忧。欣喜于她的灵透聪慧,又唯恐哪里做得不好误导了她。

和丈夫比起来,她明显还不够淡定,得继续努力才是。

当晚,夫妻俩床头夜话的时候,樱井纯把这话说给丈夫听。见他得意地嘿嘿直笑,忍不住锤他几下。

“瞧把你得意的,出息~”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她翻身躺进丈夫怀里,带着无尽感慨想象未来:“我们的真希,将来会长成什么样的大人呢?一定很优秀、很出色吧。”

樱井和哉莞尔,声音坚定:“会的。”

男孩节当天正好是周末,真希跟着爸爸妈妈去舅舅家拜访。

幸村一家住在樱井家四个街区外的某个居民区,开车过去只要十几分钟。

真希坐在汽车后排,紫色的鲤鱼旗被她小心收在包包里随身携带,过一会儿就要打开看看,确保东西还在。

樱井纯逗她,“就这么喜欢阿市吗?”

连给他的礼物都这么小心保存。

也不知道他们一个四岁的小孩,一个两岁的小小孩,怎么建立起这么深厚的感情。

“阿市,最可爱。”

想到表弟圆乎乎的小脸,清澈的大眼睛,还有蓬松的深蓝色卷发,樱井真希不自觉笑出一口小米牙。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喜欢卷发。当初第一眼注意到阵平酱,也是因为那头蓬松的小卷发。

可惜了,认识这么久,都没机会上手试一试触感。

或许是年纪还小的缘故,阿市的头发有些细软,摸起来像上等的细棉布,云朵般柔软。

阵平酱……

她猜发质可能比较硬?

因为他总是很容易生气嘛,嘻嘻嘻。

一家三口抵达幸村家时,果不其然在门前看到迎风飘扬的鲤鱼旗,正是传统的黑红青三色。

樱井真希打开包包,对比一番,觉得还是自己做的紫色鲤鱼旗比较好看,虽然比不上七彩的。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偌大的和式庭院内响起,不久后院子里便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有谁在迅速靠近。

“精市,慢点走,别摔了。”

脚步声停下,孩童稚气的声音随后传来,带着急切,他说:“妈妈,欧捏酱~欧捏酱~”

是阿市!

樱井真希凑近几步,双手呈喇叭状拢在嘴边,朝里面喊道:“阿市,我在这里,姐姐在这里!”

方才停下的脚步再次响起,没一会儿庭院大门打开。

“欧捏酱!”

“阿市!”

两个小朋友深情呼唤,抱作一团。

褐发褐眼的年轻女性站在门内,秀丽的脸庞写满无奈。

樱井夫妇更是忍俊不禁,抬手和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大嫂/留衣姐姐。”

“好久不见,和哉,纯。”幸村留衣侧身让出路,“快进来,妈妈和直人正等着你们呢。倒是精市等不及见姐姐,非要跑出来。”

樱井纯指着两个小娃娃哈哈大笑,“可不是,咱们能不能快点进去喝上杯热茶,关键可不在我们。”

三人低头,两个洋娃娃般漂亮的小孩依然紧紧抱在一起,头挨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叽叽咕咕,不时发出可爱的笑声。

察觉到大人的视线,两人暂停对话,歪着脑袋看过来。

两双眼睛如出一辙,清澈明亮,又圆又大,比最上等的紫水晶还漂亮。

如此萌物,叫人怎么招架得住?!

长辈们呼吸一滞,心神失守,半晌说不出话来。

良久,樱井和哉勉强回神,“真希,你还没有和舅妈打招呼呢,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樱田真希松开小表弟,红着小脸向幸村留衣问好,“日安,舅妈。今日上门叨扰,承蒙款待,不胜感激。”

态度落落大方,看的幸村留衣好不欢喜。

她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对着樱井和哉夫妻不无羡慕的说道:“真不知你们怎么教的孩子,小真希也太乖了吧。”

小小的阿市见姐姐被妈妈抢走,鼓了鼓脸颊,紧跟着跑过来,抱着真希的腰不撒手,“欧捏酱,我的!”

“小小年纪,还挺霸道。”樱井纯逗他:“这是我的女儿,才不要给你呢。”

小阿市听不太懂,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拉着姐姐的手要走,“走,走,欧捏酱。”

小脸憋得通红,怕是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妈妈——”樱井真希不认同的目光落在樱井纯身上,“不要欺负阿市,他还是个小宝宝呢。”

小阿市跟着姐姐鹦鹉学舌,“不许、欺负、宝宝,我。”

无良大人哈哈大笑,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好好,不欺负小宝宝。”樱井纯扶着门,笑得直不起腰,“去吧去吧,先见过外祖母和舅舅,再和阿市玩。”

樱井真希牵起弟弟肉肉的小手,“我们走吧,阿市。”

半路遇到久等他们不到出来查看情况的幸村直人,一左一右将两个孩子抱起来,扬声招呼妹妹、妹夫一声,转身大步进屋。

“好久不见,真希。”

“日安,外祖母,舅舅。”

樱井真希坐在阿市身边,将守护一路的包包拿出来,取出给他准备的礼物。

“这是我亲手做的鲤鱼旗,送给阿市。祝愿阿市身体健康,勇往直前。”

小阿市听到是给自己的,立刻抱进怀里,“漂亮的画,我的。”

“精市,让妈妈看看,好不好?”幸村留衣挤到儿子身边坐下,啧啧赞叹,“真漂亮,小真希和妈妈一样能干呢~”

幸村直人点头:“确实不错,不像是孩子的作品。”

作为长子,他负责管理家中的广告代理商社,对于视觉艺术以及色彩艺术涉猎颇深。

樱井真希这张鲤鱼旗的颜色,他看了都觉得眼前一亮。

幸村老夫人上了年纪,眼睛有些不太好使,闻言将孩子们招到跟前,戴着眼镜仔细看那张鲤鱼旗。

幸村家在神奈川还算有些名望,老夫人也曾是远近闻名的花道大师,有些东西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她将鲤鱼旗还给不停拉扯自己衣角的小孙孙,哄着真希带弟弟出去玩。转头对女儿女婿道:“孩子有这方面的天赋是好事,适当引导即可,不要给她太大压力,以免适得其反。”

“知道了,妈妈。您不知道,真希这孩子聪明着呢……”樱井纯将先前他们夫妻与女儿的对话说给家人听,语气既像诉苦又像炫耀,“以后应该怎么教导她,我跟和哉一点头绪都没有。”

老夫人沉吟片刻,道:“我向来不赞成拔苗助长,从前更不曾逼迫你与直人做什么,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世间万般真理尽在书中,真希既然爱听故事,你们不妨挑选合适的书,一点点培养阅读习惯。书读的多了,眼前心中的世界都会变得广阔,对孩子不会有坏处。”

阅读吗?

樱井和哉暗暗点头。

作为一名文学编辑,他读过各种各样的书。种类繁多,不计其数。

有的胡编滥造狗屁不通,有的意义深远发人深省。

读书,确实不失为启迪智慧的好办法。

刚好,他们家缺什么都不缺书。看来得尽快找个时间,好好给女儿挑几本启蒙读物。

小孩子那边,真希被表弟拉到他的房间,小不点指一指房间,再指一指手上的鲤鱼旗,言简意赅:“挂。”

“你想把姐姐送你的鲤鱼旗挂在房里啊?”

小阿市点头。

樱井真希挠头,也不是不行,但她身高不够哇。

可是弟弟很期待的样子,她不忍心拒绝。

樱井真希左看右看,希望找到能帮忙的人。远远看到女佣路过,她赶紧把人拦下来。

由于姐弟俩都不愿把挂鲤鱼旗的事假手于人,女佣只能帮忙把凳子搬到指定地点,一脸担忧地守在两人旁边,唯恐主家的少爷和表小姐摔倒。

“阿市,你想挂在什么地方?指给姐姐看。”

小阿市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摇头晃脑思考一阵,最后小手一指窗户,“那儿。”

“挂在窗户上吗?”

“嗯嗯。”

窗户外另有一圈檐廊,挂在这里,即使下雨也不用担心打湿。

“没问题,交给我吧!”真希拍拍胸脯,自觉很有大姐姐的范儿。

“请帮我把凳子移到这里,谢谢。”

女佣受宠若惊,她是新来的,从前也在有钱人家里做事,从不见主人家的小姐说话这么客气,不借机发脾气就算好的。

她动作麻利地将凳子移到窗前,全神贯注守在旁边,真心不希望这么有礼貌的小姑娘摔倒受伤。

挂鲤鱼旗是件很简单的事,小阿市选好位置,真希钉上楔子,再把鲤鱼旗的牵绳系上去便算大功告成。

“好看吗?”真希问弟弟。

“好看!”小阿市职业姐吹,非常捧场。

姐弟俩并排坐在榻榻米上,捧着脸颊看窗外随风飞舞的鲤鱼旗。看着看着睡意袭来,就势抱在一起睡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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