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灼视线下移, 目光长时间放在那还在往下滴血的手上。
手指因为疼痛轻微的颤抖,这是身体面对疼痛的本能反应,但季辰熙本人面上却又是一派淡然的模样。
强大的alpha不畏疼痛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不过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又不是痛觉失常,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痛。
“骗子。”
“嗯?”迟灼那一声太低太轻了, 季辰熙一时之间都要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迟灼将那只受伤的手抬起来, 将上面附着的血迹脏污小心擦去,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口, 一种堵塞感从心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小心地将冒出的血迹再一次擦去,他问:“不痛?”
“有点吧, 也不是很痛。”
迟灼没再说什么, 从不远处的售货小机器人那里购买了一瓶医疗喷雾,再用那瓶喷雾对着季辰熙的手小心喷着。
季辰熙在这过程中轻嘶了一声, 有点疼, 那声因为疼痛发出的气声不过刚出来一点就又很快被季辰熙给收了回去, 这个速度过于快了一点, 要不是迟灼就在季辰熙旁边,怕是都要听不到。
“殿下刚刚不还说不是很痛吗?”
季辰熙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 再一次轻嘶出声, 他耷拉着眼皮, 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我感觉还是挺痛的, 我都这么痛了迟灼哥哥总不会还要凶我吧。”
手下沾染的血迹在喷雾与棉签下被快速洗掉, 就连一些扎入皮肉的碎玻璃也被迟灼小心地取了出来。
这喷雾有着一定的止血效用,在仔细处理完伤口后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些因为拳头剧烈敲击玻璃最后被玻璃划伤的口子。
瞧着那红肿布有细小伤口的手, 迟灼微垂的视线越发晦涩难明起来,手指虚虚划过季辰熙没有受伤的手背,沉声道:“没有凶你,只是担心你。”
季辰熙沉默了片刻,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迟灼的态度太过于认真,正是因为这份认真,那些漂亮话反倒是很难说出来,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我没事。”
迟灼将那受伤的手送到唇边,对着没有受伤的地方轻轻吻了一下,苦涩的药味透过唇瓣传入五脏肺腑,迟灼很是冷静地应了一声。
季辰熙的确是没事,可在一个完全密闭的室内发生这样的爆炸,万一呢,万一季辰熙就晚了那么几秒跑出来呢?
对方的确是在每次危险中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可是似乎太痛了一点,被尖锐的针头扎入腺体很痛,用手击碎坚固的玻璃同样很痛,这些并不是不能避免,只要他将季辰熙保护得足够好,他被猩红刺激得恨不得将人禁锢在自己的堡垒,竖起高墙,将尊贵的小殿下占为己有,理智却又一遍一遍地告诉他这是一个alpha,并不是他的禁脔。
“迟灼?”季辰熙皱眉看向迟灼,他敏锐察觉到迟灼状态有些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他索性将自己的手收回,大大方方地将人拥入怀中,“我都说了没事。”
“分明有事,是我没有保护好我家的小alpha。”
小alpha?
季辰熙没忍住笑了起来,“那谁家小alpha不是独自面对再慢慢成长起来的,总不可能什么都让家长陪着吧,小alpha也总有长大的一天。”
这里还是学院,刚刚才发生了一场爆炸,两人这又亲又抱的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就算迟灼的手下已经在努力疏通,也必然被那么几双眼睛看见了。
季辰熙不是没有思考其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不过也都无所谓了,又不是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
鹊起听到爆炸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彼时她正坐在房内喝红茶,闻言眉头皱得很紧,随后半是无奈半是惋惜地道:“他动手了。”
“这个出手时间比我想的早了点,不符合晨星以往的习惯。”另一个男声道。
“你很了解他?”
“也不能说了解,既然晨星已经选择拿到明面上动手了,莫非他还没联系你?”
鹊起放下了手中杯子,眼眸微眯,“妄徒,不要因为我曾经追求过晨星就觉得我一定会站在他那边。”
“但你当时的确很喜欢他的模样,甚至不惜为他让利铺路。”
“是他先为我让利铺路,我最多也就算将这一切还给他,不过有一点我得承认我的确喜欢过他,毕竟一个十多岁的迷茫少女遇上一个对自己帮助良多,甚至逆转人生的人很难不心动。”
“加上这个人长得还很不错?”那个男声哈哈大笑起来。
鹊起对着屏幕另一头的人露出了些许不满的神色,“你过于直白了。”
在妄徒稍微收了下自己的笑后,鹊起才又道:“白薇这是不打算找我们了。”
“他不找我们才是对的,你与晨星本就要更加交好一点,他不找你是为了不让你难办,再则你的势力到底不是在帝星,至于不找我也是同理,我不管站谁,现在都在距离帝星极远的地方,势力范围也不在帝星,就算我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也与他们的交锋无缘,还有一点便是我与他认识多年,就算聊得再愉快,也比不上他与晨星,现在就连晨星都信不过了,他又何必惊扰我,不通知不谈交情,自己动手才是正确的。”
“你与晨星一样,并没有将我们这认识许多年的感情放在心上。”
妄徒前面能对一切侃侃而谈,那是因为他对这一切并不在意,一切都是因为有趣,一切都是为自己的感官买单,但面对omega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落寞的话语,他还是选择安慰了一句,“或许是因为我们认识时,我与晨星都是心智成熟的大人,而你们是还在成长的青春期小孩。”
“那你觉得他们谁能赢?”
“要是以往我觉得晨星的可能性更高,茧的势力很大,比起茧我倒更觉得他们是蜘蛛,无声无息,等人察觉时他们的蛛网已经遍布四处,且他的研究也很有趣,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白薇也不容小觑。”
“嗯?”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白薇身边的人可是毒蛇,那可是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
*
“疯了,真的疯了。”
青年男人一身狼狈,作为茧的二当家他也就低他们老大一头,就连小三儿也是无权管他,正是因为有一具可以随时换掉的身体,他行事向来大胆,随心所欲,能把人搞得狼狈,甚至惧怕的人少之又少,但近来他被一个男人盯上了,所有的行动变得前所未有的不顺,这一次就连他的芯片都险些完全受损。
明明都是S级,他甚至还被植入了无数战斗技巧,怎么还会在与对方的交锋中落得下风。
葛优对此不解,但也知道这一次不会有人来取走他的芯片,一旦被对方抓住他或许连芯片也会被对方毁的干干净净。
男人脚步轻盈,小心潜行着,愤怒的雄狮已经受伤,但还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帮他观察着四周,做他最为坚强的后盾。
极为有规律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每一次对方出现前都会有这样的脚步声,以至于葛优一听到就不自觉的呼吸加重,产生紧张等情绪。
他在惧怕。
葛优感到了可笑,他也确实笑了起来。
笑声会引来对方,但葛优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对方一直都能找到他,却又每次给他一线生机,让他逃走,再找到他,如此循环太多次,已经让葛优从一开始的嘲笑不屑转为现在的焦虑愤怒,没人喜欢当猫捉老鼠中的那只鼠。
“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总不会是我身上被你安了定位。”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来人露出了相貌,那是一个看起来已经不年轻的男人,他身上有着一种独属成熟男人的风味,但单说长相他却斯斯文文的一点也不像传统意义上的alpha,没有攻击性,内敛平凡到好像一个beta,但就是这样的人不仅追了他一整天,还重伤了他,就连他芯片都出现了一定的损伤。
又一次交锋,葛优本来以为对方要将他好一顿玩弄,再一次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但这一次对方出手狠辣了许多,很明显对方已经不打算继续这个游戏。
危机让葛优再爆发了一次,他将手上的所有手段都用了,那只天空的猎食者俯冲下来,就算是强壮的雄狮都再次被对方撕掉了一大块皮肉,在精神力的痛苦中,葛优也感同身受到一定的痛苦,这些许的痛苦就已经足够他失去所有的生机。
被人碾压在脚下,上面是威力可人的光子枪,此时那光子枪正凝聚出一大团力量,对准了他脖子。
这样的一击上来,他后颈下方的芯片必然也会受损。
葛优吐出一口鲜血,撑着无力的身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临终遗言?”那人眼眸微弯,笑眯眯的,看着很好说话的模样。
“我总归该知道是谁杀了我。”
“这不重要。”那人带着笑颜说出冷冰冰的话语。
都说要死了会回忆人生,葛优的一生不算太长却也不算短,可要死了,他居然再次想起他杀的第一个人。
“那你认识一下我好了,我是葛优。”
笑眯眯的人脸上的笑颜淡了下去,“华姚,我叫华姚,如果你还记得应该会有点印象。”
葛优眼皮轻动,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看出他的那点异常,华姚十分善解人意地为他解惑,“葛优,是我的朋友,你盗取了他的名字,就连这雄狮精神体也是模仿的他的。”
“所以你在精神折磨我,因为你在生气。”
“不,单纯恶心罢了,原本还想多玩几天的……”
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随着一声枪响,葛优的意识完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