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宋玉漪是被阵阵纷乱的叫卖声吵醒的,她一手揉着微痛的后颈,一手撑着身子坐直身子。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坐在马车上,晏泓珏坐于自己对面,闭目休息着。
她摇晃着混沌的大脑,企图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明明记得是在丛林之中,怎得突然就到了马车上。
正在她深深思考之时,晏泓珏缓缓睁开了双目。
少女懵懂惝恍的神情落入晏泓珏眼中,贝齿微启,轻咬着若削葱根般纤细的手指,紧蹙的眉间中透满着迷惑不解。
脑中画面朦胧闪现,宋玉漪记得自己同晏泓珏躲在树干后面,周遭的声响她并未听到多少,全身心都被身前男子浑厚的气息所包围,抬头就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气息洒满面颊。
接着,脖颈骤然作痛,意识陷入浑沌。复醒来后,便是现在一副光景。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宋玉漪狐疑地望了眼晏泓珏,他仍是以往一样的神安气定。
“是表哥打晕的我?”宋玉漪美目圆瞪,眨巴着看向他。
“不是。”晏泓珏毫不犹豫。
宋玉漪试图从他眼中看到任何一丝作贼心虚的躲闪,可只在他漆黑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满脸茫然。
她开始疑心是自己错怪了他,他这般如月皎洁,清风高节的人物,怎会行如此卑鄙之举,定是自己这几日练习骑马太过劳累,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所以才记不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了。
马车仍在徐缓行驶着,外头吵闹声更甚。宋玉漪侧身撩起车帘,探头向外望去。
原是他们已行至繁盛的永定街,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自来了京城之后,宋玉漪便再没有痛快地在街上畅玩一场了,她扭过脸来眼巴巴看着晏泓珏,眼中期盼之意浓郁。
晏泓珏看她一眼,直接朝车外喊了一声“停下。”
宋玉漪眸中神采灿亮,窗外人影交叠自她背后穿行,灯笼辉映出的点点光影浮动在她面颊上,仿佛为她整个人洒下一层闪灼光华。
马车靠边停下,宋玉漪戴着幂篱从车上下来,直奔向人群汹涌处,眉开眼笑地驻足在各摊铺前,如同一只欢喜雀跃的小兔。
晏泓珏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周遭的纷纭杂沓似与他相隔一道屏障,他只岿然玉立就足够同旁人有天壤之隔,一袭玄色衣袍在光影下摇曳,更为他增添不可向迩之感。
唯有视线紧紧跟着前方不远处的少女,望着她绽放的笑颜,嘴角不自知地悄然勾起。
宋玉漪募地回首,二人目光隔着茫茫人海遥遥相接。明明人烟浩穰,可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即使相隔人群,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始终看向自己。
有一瞬,宋玉漪心中漏了一拍。
宋玉漪快步向晏泓珏奔去,清脆的嗓音也紧随涌入晏泓珏耳畔,“表哥也陪玉漪一起逛吧。”
晏泓珏不做声,只是默默与她并行。虽未言语,但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京城异宝奇珍极多,宋玉漪只不过逛了不到一刻钟,便觉花了眼,腿脚也不免酸痛起来。
她偷瞥了晏泓珏一眼,见他面不改色,自己心中也隐约希望能够如这样一般单独同他相处,便又强振精神。
街边卖糖葫芦的叫卖声传来,宋玉漪循声望去,幼时回忆纷至沓来。她垂下眼帘,掩住那股酸涩的心绪。
晏泓珏见她目不转睛看着那糖葫芦,问道:“想吃?”
宋玉漪摇摇头,笑意重归面容,说道:“我们再往那边走走吧。”
东南角的酒楼下,晏瑞生由几个友人的搀扶下,踉跄迈下台阶。
他揉着泛疼的额头,正欲去往□□,抬眼看见远处一身段曼妙的女子,虽头戴幂篱,但也隐约能瞧见她的仙姿玉貌。
晏瑞生顿时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血液沸腾欲燃。当即便想直接过去将人抢来,狠狠压在身下蹂·躏一番,以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
但看到她身边的那道熟悉身影,眉头倏尔拧紧。
夕暮时分,间张夫人同晏妙容正进着晚膳。
晏妙容闷闷不乐,仅吃了几口便甩筷称饱了。
张夫人唤人拿来茶盏漱口,笑问道:“谁给你气受了,瞧着这么不高兴?”
晏妙容将这几日听来的消息说与母亲听,说到晏泓珏每日都会带宋玉漪去草场骑马时,更为愤愤不平。
她明明才是晏泓珏最亲近的妹妹,可他却从未有过单独带她出行的时候。
晏妙容娇生惯养长大,理所应当地认为周围人都需围着她转,顾着她的喜怒哀乐,所以面对着旁人的疏略才格外愤怒。
但其实她同晏泓珏的关系不过浅淡,晏泓珏长她几岁,幼时接触也极少。
张夫人哪会不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对此不以为意,执过茶盏浅啜一口,漱口后吐到痰盂中,才轻声道:“这是自然,你幼时的骑术可是你父亲亲派人教你的,你堂哥即使想教也没有机会。”
晏妙容撇撇嘴,甚是不满母亲向着别人说话。她倾身伏在张夫人的膝头,撒娇道:“那我不管,总之我不喜欢那个外边来的表妹,能不能让祖母把她赶出去呀?”
“慎言。”张夫人戳着她的额头,虽说着斥责之话,但仍是柔声低语,“你表妹是你姑祖母的孙女,同你也有着血缘,不可说这等无礼之话。”
晏妙容“哼”了一声,心道她这么些年不曾来过京城,即使有血亲,瞧着也是个陌生人罢了。
“妙容,你方才说常与她出门是从哪听来的?”张夫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是翡翠上回瞧见告诉我的,他们每每都走的府上侧门,几那里本就人少,基本没人会撞见他们。”
张夫人柔和含笑,手轻抚着晏妙容的发梢,手腕上佩戴的佛珠拂拂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