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晏泓珏久违地入了梦。
窗外疾风骤雨,室内红鸾帐内纵意暖情。纤纤细腰上是他的大掌,正毫无章法地拂过片片雪白,所到之处无一不留着道道暧昧旖旎的红痕,但都抵不过肩背处的一红色胎记,尤为显眼。
女子背脊高耸着,两只柔荑被他高拽过头顶。他如同一发狂的野兽,一下又一下,力度愈发加重,仿佛这样粗野蛮横才堪堪发泄自己的情绪,从中丝毫感受不出任何应有的柔情缠绵,也丝毫未见对身下女子的半分怜惜。
眼前画面支离破碎,晏泓珏大喘着粗气从梦中醒来。他燥热难耐,一股不知名火气由下沿上漫延开来。他手捂着额头,试图从方才的梦境中脱离。
此梦是他不为人知的荒唐,自年少时,他便常常梦见一女子,或是在榻上,或是在窗边,他或是温和或是粗暴地对待她,她也都如同今日梦境一般,只是柔顺地依偎着他,除了低微的吟声和啜泣再无旁的。
但无论怎样,他都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即使她是面对于他,但脸上也仿佛是盖了一道面纱,只是模糊一片。唯有肩背上的一道红色胎记,叫人记忆尤甚。
梦中的他似乎爱极了她的那道胎记,常亲吻啮咬,仿佛是极力想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痕迹。
晏泓珏烦闷地闭上双目,强迫自己不去回想梦中之事,想要入睡却毫无睡意。他翻身下榻,披着外衣去了书案前,看书打发余下的半夜。
这日清晨下起薄薄细雨,雨滴落在人身上仿佛指腹轻触般柔软,不至于到撑伞的地步。铃瑶以手作蓬覆在头顶,快步往厨院跑去。
昨日宋玉漪从回来后,便没精打采,昏昏沉沉的,倒头便睡下了。铃瑶忧心她是受了风寒,便想着去厨房熬完姜汤来,离厨门正几步之远时走到门前,就听见里面的低低交谈声。
“想当年宋家公子的名号也是响彻京城的,谁家贵女不盼着嫁入侯爵府,可惜却被一扬州瘦马以不正当手段勾到手了,真是恬不知耻。”
“嬷嬷,我岁数小,当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您快给我讲讲。”
“这事在当年可谓家喻户晓,侯爵府中的嫡长公子下江南时带回一瘦马,还称其怀了自己的孩子,逼着侯爷和夫人成全他们呢。侯爷大怒,硬是不让那瘦马进门,公子也不知是被那女子用何蛊惑了,竟声称要与侯爵府断绝关系,离家十余年未归,连亲生父亲离世也不回家看看,真是心狠呐!”
“怪不得我瞧着这宋小姐生得媚惑态,定是随了她那母亲……”
往后的话愈来愈难听,铃瑶再难忍耐心中的怒意,恨不得直接上前将这两个乱嚼舌根的人嘴巴撕裂,可还不等她动手,就听见里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都忘了入府之时教的规矩了么,私下议论主子当是何罪用不用我再教你们一遍。”薇雨站在厨院的一道侧门处,紧皱眉头。
薇雨毕竟先前是老夫人底下的人,纵然那嬷嬷平日里仗着自己岁数,常作倚老卖老之举,但面对着薇雨却也不敢了。
铃瑶大力用足尖踹了一下大门,也不管房内是个什么反应,愤愤甩手就往回走。
回去时宋玉漪已经起身来,正坐在镜前仔细描摹着眉眼,见铃瑶进来后招手叫她过来为自己挑选口脂的颜色。
铃瑶憋不住气,将方才那些人的话学了一通,但毕竟怕宋玉漪听了生气,还是委婉了措辞。
宋玉漪听后不甚在意,反而安慰起铃瑶来,“那些人是咸吃萝卜,你我何必管他们,白白惹得自己不开心。”
“可……”铃瑶还欲再说,就见宋玉漪又举起两副外形相近的耳坠,让她帮着选选哪个好看。
铃瑶满腔怨愤之话只得咽进肚去,上前为宋玉漪比对着耳坠,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昨日小姐等了二公子那么久时辰,今日怎得还去?”
“昨日也不是白等了,我已打探清了二表哥落值的时辰,今日便在他向来回院的路上等着,不怕等不到他。”
宋玉漪仔细回想着昨晚晏泓珏见她时的神情,好似比之前几次都要冷淡些,莫非是不喜女子浓颜着装,喜欢淡雅恬静作派的女子。思及此,宋玉漪忙叫铃瑶打来盆温水,将脸上脂粉清洗干净,选了件浅色襦裙穿着,又在鬓边簪了朵昨日采回的木兰花。
她昨日打探到的消息是晏泓珏喜静,向来散值时往往都从西南角的偏道绕回,这倒正遂了她的心思,以防倒是遇上旁人扰乱她的计策。
长道之中正有一梨花树,因着今晨的落雨纷扬落满地面,她站于树下轻捻起一朵梨花瓣,放在鼻间轻嗅,浅淡薄香萦绕其间,是她最喜闻得落花香,她不禁勾起嘴角,露出一嫣然笑容。
月白色裙摆随风翩跹而舞,在曦光映照下泛起柔光莹莹的波痕。肌肤皑皑似雪,红唇不点而红,宛若九天之上下凡而来的神女,生得是惊鸿玉色之姿,行得是仙露风韵之态。
铃瑶在不远处站着,瞧见树下花英缤纷般的美景,一时看直了眼。昔日在扬州城时,宋玉漪常着娇嫩颜色衣裙,每每上街时,虽戴着幂篱,但那袅娜身段还是吸引着街上众人的目光。
但今日一见更知,既有美人之骨,浓妆淡抹皆为相宜。
幸而还未忘却正事,远远望见门墙外绯袍衣摆,忙咳嗽两声提醒宋玉漪。
宋玉漪余光也瞧见晏泓珏身影缓步往这边而来,故意装作赏花之状,又不经意地撩发入鬓,动作轻柔秀媚,想以此吸引来他的目光。
她在心底暗暗计算着时间,约莫在心底数够了十声后,假装自己被繁长的裙摆所绊倒,“哎呦”一声就往一侧倒去。
倒下时还不忘调整姿态,以呈现出优雅曼妙之姿。她将手深入裙摆,狠狠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生生逼出了泪意。
她时刻倾听着身后的动静,当看到地面上一道黑色大影落于自己头顶上时,才泪眼婆娑地回头望去,一只手还不忘执帕拂着泪珠,梨花带雨的娇滴滴唤了声“表哥。”
可预料之中的手掌没有出现,周遭几乎安静地杳不可闻,她以帕遮脸轻微蹙了蹙眉,暗道可是自己的计划出了问题,抬眼看去时正与那物目光撞了个正着。
“汪!汪!”
几乎达到半大身子高矮的花狗半坐在她面前,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看,还哼哧哼哧地吐着舌头。
“啊!”惨烈叫声骤然响彻在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