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这话要是换别的姑娘听了,这会儿指定恼羞成怒,但袁双却仍是神色淡定,眼神里反倒多了几分谑意。
她抬眼看向大雷,竟然还笑了,问:“是不是每一个单身来住店的姑娘,你都安排到杨老板的房间里?”
袁双转过头,又上下打量了下杨平西,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来啊,你还卖色,吃得消吗?”
杨平西见袁双不生气,还能开玩笑,松一口气,说话语气也肆意了些,“‘耕云’做的是正经生意。”
“当然,如果是你,做一回不正经的生意也可以,毕竟我答应过你——”
“行了行了。”袁双知道杨平西接下来又要提“沾荤腥”的事了,她未卜先知,果断截住他的话,忿忿地瞟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还做不正经生意,营业执照不要了?”
大雷看着自家老板和那位美女你一句我一句地打着哑谜,一时云里雾里的,看不出他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哥,这位美女到底怎么安排啊?”大雷问。
杨平西回过头,说:“让她住楼上。”
“行。”大雷在电脑上点了两下,问:“201?”
201是个大床房,杨平西点了下头。
“住几个晚上?”
“随她。”
这意思就是袁双想住多久住多久,大雷算是明白杨平西是个什么想法了,也就不多嘴问房费的事。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很有眼色地递给杨平西,说:“房间都是收拾好的,哥,你带人上去?”
杨平西接过钥匙,提起行李箱示意袁双跟他走。
“你们店,办入住不需要交钱?”袁双问。
大雷看了眼杨平西,回道:“你是杨哥的朋友,就不收钱了,这是店里的规矩。”
袁双啧然,却一点不觉意外,这种赔本规矩也就只有杨平西定得出来。
“我算你朋友?”袁双回头问杨平西。
杨平西没怎么犹豫,点了下头,说:“你都因为我来藜东南了,还给旅店介绍了生意,你这个朋友,我认。”
“谁因为你——”袁双余光瞥到在看好戏的大雷,清清嗓缓了口气才接着说:“我是听老天爷的劝,不是因为你来的。”
“交朋友可以,但免单不行。”袁双很有原则地说:“你有你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我的规矩就是从来不占朋友便宜。”
杨平西闻言眉间一动,觉得袁双这会儿颇有侠女风范。
他失笑,也不和她掰扯,随意地点了下头,说:“先住着,等你要走了再结账。”
袁双真是头回碰到杨平西这样赚钱不积极的人,简直思想有问题。
后头还有人要办入住,袁双不再在前台杵着了,反正老板都不怕她逃单,她急什么?
“走吧。”袁双下巴一抬,示意杨平西带路。
杨平西拎着行李箱,带着袁双穿过一个小门,来到了后堂。袁双借着走廊的灯扫了眼,后堂有四个房间。
上了楼,袁双发现楼上的布局和楼下完全不同,没有了开放式的大厅,楼梯上去就是走廊,廊道两边是房间。
她数了下,右手边四间房,左手边三间房,三楼一共有七间房。
杨平西领着袁双到了走廊尽头,拿钥匙开了左边的房门。
袁双这才注意到这里的房间用的还是老式的门锁扣,用锁头锁的门,这当真是十分复古了。
推开门,杨平西打开灯,侧身示意袁双进去看看,随后才帮她把行李箱提进去,放在门边。
袁双走进房间,意外地发现里面很大,顶灯也足够亮堂。这栋吊脚楼应该是经过改造的,房间里有独立的浴室,她随手一模,指尖并未沾上灰尘。
杨平西看到袁双的小动作,想到了昨晚在侗寨,她也有过这样的举动,便合理地推测出她可能有点洁癖。
“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床单被褥也是新的。”他说。
房间正中央的位置上摆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边摆着一个落地扇,房里没安装空调,想来藜东南气温不高,也用不上。室内靠门处摆着木质沙发椅和一张方桌,桌上还摆着几瓶矿泉水,房内靠窗处有两张木质的高脚椅和一张小圆桌,一看就是给人观景用的。
袁双把身上的包放在床尾,走到窗边,拉开双层窗帘,推开木棱窗往外看。
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
窗外俯视是一小片的灯海,仰头就是一轮皎皎明月,天上星云和人间烟火相得益彰。
袁双不自觉地点头,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由衷地说:“你这旅店的位置不错。”
杨平西刚才看袁双四处打量,还以为她对房间不太满意,现在听她褒奖,莫名心口一松。
“夏天山里蚊子多,这里有电蚊香液,你晚上可以用。”杨平西指了指床头桌,又说:“桌上的矿泉水是能喝的,房间里没放热水壶,放了估计也没人敢用,你要想喝热水,楼下有。”
“噢。”杨平西想到什么要紧的,接着说道:“WiFi密码是8个8。”
袁双神色一动,总算是在杨平西身上看到了点世俗商人的影子。她转过身背靠着窗沿,看着杨平西谑道:“没想到杨老板也这么迷信。”
“讨个彩头。”杨平西不无所谓地说。
他转过身把门上的钥匙和锁头一起摘下,放在桌上,叮嘱道:“你出门记得把钥匙带上。”
“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办?”
“我那有备用钥匙。”
袁双想也是,一般酒店都有万能房卡,他这不用磁卡,自然是要备一份钥匙的。
杨平西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便说:“有事就下楼找我。”
袁双也想换套衣服,就点了下头。
杨平西转身出门,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说:“对了,木头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你晚上要是和朋友聊天,记得小点声。”
袁双额角一跳,又想起了昨晚的糗事。她觉得杨平西就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看她吃瘪他就高兴。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赶紧走!”
袁双大踏步往门的方向走,毫不犹豫地关上门,低头一看,嚯,三个插销。
她气笑了,心想杨平西这是靠插销数量来给住客安全感的吗?装这么多他不嫌累,她一个个插好都累得慌。
关上门后,袁双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下房间,从木头的颜色上看,这栋吊脚楼应该有些年头了,但意外地不给人一种陈旧灰败的感觉。她走进盥洗室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的墙壁,包括地板和天花板都用了隔水材料,将室内与木墙隔开。
袁双以一个酒店人的眼光来看,杨平西的旅店自然比不上市里的星级酒店,毕竟硬件设施的差距摆在那,但作为一家特色旅店,这里其实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她原先设想的要好。
她换了套衣服,重新一个个打开插销,出门后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她住的房间的边上有个小门,门外是个不大不小的阳台,阳台一侧连接着个室外楼梯。
袁双在阳台上站了会儿,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夜里她看不清山里的情况,但凭借耳朵,她可以确定,吊脚楼的另一侧有条溪涧。
有山有水,杨平西的旅店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袁双拾级而下,到了二楼走廊后发现还能往下,她犹豫片刻,接着往下走,不过才走了几节台阶就到了底下。
楼梯连通的房间里放着一台洗衣机,边上的洗手台上还放着搓衣板、洗衣液和几个脸盆,显然这是个洗衣间。
洗衣间左右两边各有个门,一个门锁着,另一个只用布帘格挡开,此时开着门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了“轰轰”的抽油烟机声,那里应该是厨房。
袁双抬起头看了下,发觉底下这层的挑高只有二、三楼的一半,她抬起手就能碰到顶上的木板。往前走几步她又看到了一个楼梯,楼梯顶上也用布帘挡着,帘子后头有人在说说笑笑,这个楼梯是通往大厅的。
吊脚楼是半干栏式建筑,袁双以前在书上看过,一般老式吊脚楼的底层是用于蓄养家禽或放置杂物用的,杨平西显然没有这个需求,就将底层进行了改造,将四壁围起,隔出了厨房和洗衣间。
那大厅底下的空间又是做什么用的?
袁双正打算走楼梯去大厅,从另一侧楼梯下到底层一探究竟,才抬脚,厨房的帘子就被撩开了。
杨平西的手上端着个盘子,一手撩着帘布,看到袁双时有些意外。
“闻着味下来的?”杨平西走出厨房,说:“下来了正好,去大厅坐着吃吧。”
袁双没想到厨房里的人是杨平西,惊讶之余指着他手里的一盘炒面,问:“给我的?”
“嗯。”
“我不是说我不吃宵夜?”
杨平西挑眉,“真不吃?”
袁双今天一天在酒店没吃什么正经饭,傍晚也就啃了个面包,现在确实是有点饿了。她在打脸和打肿脸充胖子之间摇摆,最后看了眼杨平西,理不直气也壮地说:“算了,你做都做了,别浪费。”
杨平西算定一笑,也不拿她说不吃宵夜的事调侃,怕一不小心让她下不来台,她就真不吃了。
袁双跟着杨平西上楼去了大厅,厅里摆着几张桌子,此时有些住客正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他们看到杨平西,立刻开起了玩笑。
“杨老板,只给美女炒面呢,我们没有?”
“就是,偏心啊。”
“我们也饿了。”
杨平西找了张空桌把盘子放下,回过头说:“锅里还有一点,你们要吃,抢去吧。”
话音刚落,两个年轻点的小伙就“歘”地从位置上起身,飞快地往厨房奔去。
袁双拿起筷子,卷起一筷子炒面尝了下,真香了。
她没想到杨平西的厨艺居然还不错,至少比她好太多了。
袁双吃着面,目光在大厅环顾一圈,厅里灯光幽幽沉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喝酒唠嗑。大厅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个投影仪,此时幕布上正投映着《加勒比海盗》的电影,几个姑娘坐在围栏靠背椅上或看电影,或玩手机,边上有人在逗狗,角落里的足球桌也有人在玩。
这家旅店在杨平西的经营下,好像也不是那么凄凉,甚至入住率还挺高?
旅店的客人不少,这点倒是出乎袁双的意料。她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看走眼了,杨平西说不定是个商业奇才。
“杨老板,炒面没有,酒总能调一杯吧?”有人喊道。
“喝什么?”杨平西问。
“来杯金菲士吧。”
“等着。”
袁双抬头,纳罕问:“你还会调酒?”
杨平西没否认,反问她:“来一杯?”
袁双是真好奇杨平西调酒的功夫,便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也不说要喝什么,只让杨平西看着办。
旅店前台和吧台是连在一起的,袁双坐在位置上,看着杨平西熟练地晃动着摇酒器,一时出神。
没多久,杨平西端来一杯酒放在袁双面前,自己则倒了杯啤酒坐她对面。
“莫吉托?”袁双虽说不常泡吧,但以前在北京,工作压力大了也会去放松下,因此很轻易就认出了杨平西给她调的酒。
“嗯。”
“我以为你会给我调一杯烈的。”袁双说:“比如长岛冰茶。”
杨平西抬眼,笑道:“我怕你又以为我不怀好意,要走上‘犯罪道路’。”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我那是单身姑娘出门在外正常的警惕心。”
杨平西颔首,“嗯,一个人出门在外是要多个心眼。”
“不过我现在知道你人不坏。”
“这么快就下结论,不再多观察一阵?”
袁双支着下巴,看着杨平西说:“我看人很准的,你这个人,顶多嘴坏了点,心眼儿倒是不错。”
杨平西听袁双损一句褒一句,摇头失笑,举起酒杯朝她示意了下。
袁双见了,毫不犹豫地举起那杯莫吉托,直视着杨平西的眼睛,豪气道:“杨平西,你这个朋友,我也认。”
杨平西看袁双一副义薄云天,像是要和他拜把子的模样,不由失笑。他抬起酒杯和她轻碰了下,扬了扬唇,挟着笑说:“袁双,欢迎来到‘耕云’。”
作者有话要说:更不动了,明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