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一小伙听了袁双的话,主动加了杨平西的微信,说到了藜东南就去他的旅店住。

杨平西低头看袁双,她冲他眨了下眼,表情得意又狡黠。

几个年轻人走后,杨平西看向袁双,说:“你都没去过藜东南,怎么知道那里好玩?”

“我不这么说,他们怎么会想过去?”袁双耸了下肩,抬眼又说:“我没去过,你去过啊,你怎么不撺掇下他们,给你的旅店拉拉客?”

“不是有你吗?”

袁双被他这一句话整失语了,她噎了下说:“我又不会一直跟着你。”

杨平西笑,“不然你跟我回藜东南?”

这话有点暧昧,但袁双压根没往别处想,她乜了杨平西一眼,哼了声说:“想让我给你打工?”

“愿意吗?”

“你觉得呢?”袁双的答案就写在脸上,显而易见。

杨平西不过是随口说说,也不指望袁双会答应,因此并不放在心上。他看了看天,说:“太阳出来了,走吧。”

昨晚一场山雨来势汹汹,今晨云销雨霁,太阳一出把剩余的几分料峭寒意给驱散了,暑气重新占领人间。

从寨子里出来,袁双随杨平西上了车,自成习惯地坐到副驾驶座上。

杨平西上车后看了袁双一眼,她正扒拉着领口对着后视镜往脖子上抹防晒霜,倒是一点都不把他当外人。

车起步离开寨子,驶上山路。昨晚黑灯瞎火的,袁双都没能看清周边环境,现在往窗外一瞧,发现这个侗寨当真是地处深山老林,从半山腰往下看,整个寨子一点现代文明的痕迹都没有,恍然会让人误以为穿越回了古代。

袁双忙掏出手机,降下车窗,对着外面拍照,杨平西见了,不由放慢车速。

“看到前面那棵树没有?”杨平西忽然出声。

袁双随着他的视线往前看,看到一颗苍天古树,不解问:“这树怎么了?”

“金丝楠木。”

“这是金丝楠木?”

“嗯。”杨平西挂了一档缓缓上坡,给袁双看树的时间,一边介绍说:“寨子周围有四十几棵金丝楠木树。”

袁双的眼睛立刻放了光,拿起手机对着那棵树“咔咔”就是两张照片,同时欣然道:“那不是发财了?”

杨平西看她一脸财迷样,微挑眉头,问:“你觉得这些树这么值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砍走?”

袁双迟疑了下,不确定地说:“金丝楠木是国家保护植物?”

“三年起步。”

袁双听了立刻收起了“邪念”,老老实实地远观树木,嘀咕了句:“还挺有‘判头’。”

杨平西扬唇一笑。

袁双心满意足地拍了几张照片,收起手机,回头问:“今天高速能走了吧?”

“嗯。”

“从这到藜阳市内还要多久?”

“两个小时左右。”

袁双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到藜阳得中午了。她叹口气,瞥了杨平西一眼,说:“你要真是‘至尊宝’就好了,一个筋斗就把我送回去。”

“什么意思?”杨平西没听明白。

袁双指指自己的颈侧,说:“你脖子上纹的不是七彩祥云吗?”

杨平西下意识摸了下脖子,了然,“嗯,是云。”

“老板娘是‘紫霞仙子’?”

“不是。”杨平西接道:“店里没老板娘。”

袁双纳罕,随即又想到昨晚寨子里的老妇误会他们的关系,想来杨平西是真单身。

“那你这是要当谁的‘盖世英雄’?”她打趣道。

杨平西脖子上的云纹本就不是袁双以为的那个寓意,但她说的是玩笑话,他也就不较真,看她一眼,谑道:“你?”

袁双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乜他:“撩妹呢?”

杨平西笑,“被撩到了吗?”

“雕虫小技。”袁双轻嗤一声,说:“我什么套路没见过,怎么可能被你一句话撩到?”

杨平西作势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挟着笑意说:“铜墙铁壁,难怪很久没沾‘荤腥’了。”

“你在说什——”袁双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心口一跳,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她就知道昨晚他都听见了。

袁双面色微窘,余光见杨平西笑得灿烂,一口恶气直冲胸口,忍不住瞪他一眼,说:“你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

杨平西见她一副窘样,更乐了,反过来安慰她:“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袁双这会儿看他可恨,磨磨牙说:“你别误会啊,我是眼光高,不是没人要,追我的人可是从北京一环排到七环的。”

“嗯。”杨平西居然很是赞同袁双的话,郑重地点了下头,说:“算我一个,这样追你的人就从北京排到藜州了。”

他说完又笑了,显然是忍不住乐。

袁双没想到自己在耍嘴皮子这事上居然输给了杨平西,气的是牙痒痒。她双手抱胸,睇着他冷哼一声,说:“这会儿对着我倒是能说会道的,拉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多说两句?”

杨平西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开着车不紧不慢地说:“做生意看缘分。”

“什么也不干,坐着等生意上门?”袁双嘲讽他。

“也不是不行。”杨平西施然一笑,说:“你不就是自己送上门来的生意?”

“……”袁双梗住,半晌才气不过地回道:“我是意外,你要是靠‘守株待兔’的方法来做生意,你的旅店迟早关门。”

袁双这话说得晦气,但杨平西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笑说:“你不是第一个说我的旅店会关门的人。”

“那你还不积极点儿?”

“这不是还没关门吗?”

袁双眉头一皱,阴阳怪气了句:“你还挺乐观。”

杨平西“呵”地一笑,“还饿不死。”

袁双算是看出来了,杨平西修的是道家学说,信奉的是“无为”,怕是天上掉馅饼他也不屑去接。

他不是嘴笨、脑子笨才赚不到钱的,是不爱钱才赚不到钱。这种超凡脱俗的人做生意,还没饿死的确是可喜可贺了。

从山里出来后,杨平西开着车沿着国道往前开了段路,从最近的高速入口进去,一路驶向藜阳。

路上袁双和杨平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晚过去,他们熟稔了许多,相处起来没了司机和乘客的生疏,倒像是相伴出行的好友。

杨平西虽然话不多,但句句不落下风,袁双回回都没在他那儿占到便宜,最后索性把墨镜一戴,靠在椅背上假寐,这么眯着眯着倒真的睡了过去。

杨平西顺利地把车开回藜阳,到了袁双入住的酒店,他停好车,见袁双还睡着,便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袁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会儿,摘下墨镜问:“到了?”

“嗯。”杨平西见她脸上睡意未散,不自觉地笑了下,说:“不是告诉过你,别再在陌生男人的车上睡着了。”

“你不算陌生男人。”袁双想也不想就说。

杨平西愣了下。

袁双没想太多,解开安全带,抬头看着杨平西,一脸认真地说:“杨老板,我们来算一下账吧。”

“嗯?”

袁双无语,“你不会打算就这样放我走吧?”

杨平西说:“回来的车费你昨天付过了。”

“那昨晚的房费,今早的牛肉粉,还有……”袁双抬手指了下头上的发带,“这个呢?”

“房费和牛肉粉没多少钱,发带……”杨平西往袁双头顶上看了眼,说:“你帮我拉了笔生意,发带就当是报酬,送你了。”

听到杨平西说不收钱,袁双反而不乐意了,她拿出手机说:“没多少钱也要给,还有那几个人去不去藜东南都不一定,我不能白拿你的,这发带我自己买。”

杨平西挑了下眉,他发现袁双虽然是个小财迷,但不占人便宜。

他见她坚持,也就没再推脱,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她面前。

袁双扫了码才发现他设置了收款金额,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数字,她愕然。

“100?”

“嗯。”

“你没算错吧?”

“没有。”杨平西挑眉一笑,说:“一分钱都不多赚你的。”

一条发带都要60,杨平西收100别说赚了,根本是亏到家了,而且昨晚要不是为了送她回藜阳,他压根不会被困在国道上,也不需要在侗寨过夜。

“杨老板,你这么照顾我,我真的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不是说了么,追你的男人算我一个。”杨平西笑得轻佻,故意说:“回去后要是沾不上北京男人的‘荤腥’,可以来藜州找我。”

袁双气绝,她发现杨平西这人的一张嘴除了不会讲生意经,其它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她干脆地把一百块钱转给他,恶狠狠地道了句:“亏死你活该!”

把账结清,袁双挎上包,提上在景区买的伴手礼下了车。杨平西也从驾驶座上下来,隔着车身,视线越过车顶看着她。

袁双站在车旁,问他:“你一会儿还去大瀑布拉客?”

“不了。”杨平西应道:“要回旅店。”

这就是要回藜东南了,袁双颔首,咳了下,说了句客套话:“那你开车小心点。”

“嗯。”杨平西一手搭在车门上,想了下提醒道:“在火车上别吃陌生人的东西,也别随便相信人,尤其是男人。”

他说着笑了,“毕竟你长得不错,很容易让人见色起意。”

袁双咬了下牙,心想这人真是可恨,都要走了还不忘拿她说过的话揶揄她。

“走了。”杨平西随意地挥了下手,坐进驾驶座里。

袁双在原地看着杨平西开车掉头,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无端有些惆怅。

这几年她在酒店,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时刻谨言慎行,硬生生把脾气磨没了,变得圆滑世故了起来。但这两天和杨平西相处,她倍感轻松自在,虽然他有时候不太着调,但人其实不错,她在他面前没什么包袱,倒是做了回自己。

袁双对杨平西莫名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她想要不是一南一北相距太远,他们兴许还能交个朋友。

“杨老板。”眼看着杨平西要开车离去,袁双没忍住喊了他一声。

“嗯?”杨平西才挂上档要走,听到袁双喊他,立刻踩下刹车,转头看她。

袁双朝他走了一步,弯下腰说:“我下回来藜州,一定去藜东南,照顾你的生意。”

她顿了下,顽劣地补充了句:“如果你的旅店没倒闭的话。”

杨平西听她说不吉利的话反而扬唇笑了,看着她微微颔首道:“我一定把店撑到你来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