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那晚过后,不知道是不是与心情有关,方妙瑜的感冒立竿见影地痊愈,伤心也跟着痊愈。仍然像往常那样,心无旁骛地沉浸在热恋的氛围里。

云畔有时候能听到他们打电话,但是基本上没有超过五分钟,不会像其他的情侣那样动不动抱着手机聊好几个小时,约会频率就更低了。

方妙瑜从前谈的那些男朋友,哪个不是天天定时定点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她黏在一起。尤其是周末,谈恋爱的时候,方妙瑜是从早到晚都不见人影的。

周唯璨或许真的很忙,忙到没时间费心维系一段关系。

云畔能够隐约感觉得到方妙瑜的不满,虽然没有听过她抱怨。

一周过后,寒流正式抵达,宣告冬天的来临。

云畔周末回家拿冬装,云怀忠最近在意大利出差,她一个人乐得清静。

周五晚上,刚吃过晚饭,谢川就给她打电话,说要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闲着也是闲着,云畔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

等到地方才知道,谢川口中“好玩的地方”,原来是潮平山附近一家刚开业不久的,名叫“幻昼”的酒吧。

酒吧外面的露天停车场已经全部停满了,看起来生意的确火爆。

谢川边倒车边跟她介绍:“不是普通的酒吧啊,是类似livehouse的那种,有驻唱歌手的,有几个乐队最近还挺火,出场费上万呢。”

门口放了个“人满”的三角立牌,不过谢川视若无睹,仍然带着她往里走。

前脚刚走进大门,酒吧老板立刻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很显然是认识谢川的。

江城就这么大,上层圈子基本是固定的,再加上谢川人缘好,爱玩,平时遍地都是朋友,走哪都是直接刷脸。

隔着一道门,云畔看到里面男男女女人头攒动,挤得要命。

谢川拉着她,边抱怨边往里挤,等一路艰难来到舞台附近的时候,他身上那件巴黎世家限量发售的运动外套已经变得皱巴巴。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操,我真服了,大晚上的这些人都不用睡觉吗?”

云畔打了个哈欠,没搭理他。

舞台上此时此刻正有一支摇滚乐队在演唱,吉他手、贝斯手、鼓手、主唱,一应俱全。

现场回声很大,听不清他们具体在唱什么,不过是首节奏感很强的歌,主唱的唱功也很好,是很独特的烟嗓。

谢川转身,大声地跟她邀功:“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云畔觉得有些吵,不过也没扫他的兴:“还不错。”

聊着聊着,周围有几个脸熟的男生拎着啤酒凑过来跟谢川聊天,云畔不记得之前在什么场合见过,于是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边,谁都没理。

音乐吵闹,每个人都提高了分贝说话,比噪音还像噪音。

舞台上的驻唱歌手来来去去换了好几茬,基本都是摇滚曲风,听得云畔有些审美疲劳。

又一首《Don’t cry》唱完,舞台寂静片刻,云畔听到那几个男生正在跟谢川讨论某某长得多正,身材多好,穿丝袜有多性感,也听到谢川跟着笑了几声,不置可否。

站了这么一会儿,她越来越困,肚子也有些饿了,正想着要不要借口吃宵夜拉着谢川先走,蓦地从舞台上听到一个几分熟悉的声音——

“接下来这首歌,照例送给一个人。”少年嗓音清澈透亮,夹杂着微不可闻的羞赧,“多的不说了,听歌吧。”

云畔皱皱眉,在人群中踮起脚尖,视线追过去,望向舞台正中央。

好半天,终于确认——台上站着的那个人,真的是之前在夜市碰到过的卷毛。

他竟然是个驻唱歌手,在这里似乎还挺有人气,周围不断有女生在冲着他喊“乐乐”、“爱你”之类的话。

之前那个女孩来找他的时候,似乎叫过他的名字。

云畔苦思冥想了好久,终于记起——是钱嘉乐。

像是某种看到叶子就会想起树的条件反射,她直觉性地回过头,在人山人海里张望。

台上,那个叫钱嘉乐的男生已经准确切入节拍。

是首曲风沉郁忧伤的苦情歌。

他收起了之前那副嘻嘻哈哈不着调的模样,安安静静地抱着话筒坐在高脚凳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故事感。落寞又深情。

“每次我总一个人走,交叉路口,自己生活。这次你却说带我走,某个角落,就你和我……”

云畔寻觅无果,只好顺着钱嘉乐目光所及之处去找。

下一秒,视野中出现了那天扎着双马尾的年轻女孩,舞台上的白色追光很亮,照出她眼角晶莹的湿润。

目光稍微挪开几寸,终于找到周唯璨。

他穿了一身黑,站在人山人海里,懒洋洋地听歌。

“带我走,就算我的爱你的自由都将成为泡沫。我不怕,带我走。”

一首歌唱完,女孩抹了抹泪,在起起伏伏的欢呼声中,毫无顾忌地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钱嘉乐,我爱你!你是我偶像!!”

站在旁边的周唯璨似乎是被她逗笑了,胸口微微起伏,肩膀轻颤。

云畔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直白,这么真心。

表演完毕,钱嘉乐起身朝台下鞠了一躬,而后单手撑着舞台地面,轻轻松松跳了下来。穿过拥挤人群,走向那个眼眶红红的女孩,一把抱住了她。

周围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后面又有几个歌手依次上台表演,不过反响都不如先前热烈。

酒吧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始离场。

像是终于觉得无趣,谢川扭头问她:“剩下几个都是凑数的,不想听的话我们就走。”

云畔的视线从已经空荡荡的地方收回来:“我想吃麦当劳。”

“这都几点了。”谢川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让云叔叔知道我大半夜还带你去吃垃圾食品,非把我的腿打断不可。”

云畔一本正经地道,“不会的,他看你怎么都顺眼,在你这,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这句吹捧显然奏效,谢川一副受用的神情,挣扎片刻还是说,“行吧,看在你这么想吃的份上,小爷就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幻昼”附近就有一家24小时麦当劳,步行只需要十分钟左右。

云畔喜欢吃所有云怀忠不允许她吃的食物,比如汉堡,比如可乐。这些东西并不好吃,但是每次她都能够全部吃掉。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的负隅顽抗。

占了地段优势,这家麦当劳很热闹,到处都是刚刚从“幻昼”走出来的,年轻的男男女女,不乏几个喝多了正在撒酒疯的人。

谢川皱了皱眉,嫌弃得要命:“要不我们打包回去吃吧,反正也没位子坐。”

还没来得及回话,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云畔疑惑地回头,竟然看到了刚刚在台上唱完歌的钱嘉乐。

他仍然穿着那件花花绿绿的长袖卫衣,衬得皮肤更加白净,手里端着餐盘,笑眯眯道:“好巧啊,美女。”

——连开场白都跟上次一模一样。

“你们是找不到位子吗?要不来跟我们拼桌吧。”他热情道,“加把椅子就坐得下。”

话音刚落,谢川已经自来熟地一口答应下来,拉着云畔就跟过去:“有桌当然要拼。”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问她,“这人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之前逛夜市的时候碰见的,他在那边摆摊。”云畔简单地答,又补充一句,“就说过几句话,不熟。”

心跳不知为何有些急促,穿过拥挤的餐桌和人群,最后来到角落里的一张方桌。云畔停下脚步,果然瞧见周唯璨背对她,就坐在那里。

钱嘉乐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笑着招呼他们:“随便坐啊,别客气。”

说完,他绕过周唯璨,坐在对面,搂着身边女孩的脖子道,“我叫钱嘉乐,这是我女朋友,阮希,希望的希。你们叫她阿希就行。”

谢川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打招呼,自我介绍完之后才看到背对着他们的周唯璨,惊讶道:“你也在这?这可真是巧了。”

周唯璨点点头,态度不算热络:“坐吧。”

这把椅子应该已经闲置了许久,上面落了层薄薄的灰,谢川从桌面上抽出几张纸,很嫌弃地去擦,一边擦一边把云畔拉到了周唯璨身边那个空着的,干净的座位上。

云畔坐了下来,而身边的人就像看不到她似的,自顾自地低头吃薯条。

那个名叫阮希的女孩看着她,眼神莫名闪躲,半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上次的事是个误会,你别在意哦。”

云畔忍不住笑了:“嗯,我知道。”

谢川好奇地凑过来问:“什么事啊?”

钱嘉乐一听就来气,嘴里吞着鸡块,声情并茂地开始控诉:“上次我给这位美女指路来着,话才说了一句半,刚好被我女朋友撞见。好家伙,大马路上那是一点面子没给我留,痛骂一顿不说,还差点把我耳朵揪掉。”

阮希扭头亲了他一口,很熟练地安抚,“谁让你前科累累,我这是不得不防。”

“那是遇见你之前了,”钱嘉乐小声哼唧,“现在还有比我更乖的吗?”

“嗯嗯,你最乖。”

……

谢川看着他俩旁若无人地秀恩爱,有些无语,忍不住回头去问周唯璨:“他俩一直这样吗?”

对方眼皮都没抬,“习惯就好。”

终于腻歪完了,钱嘉乐一边给薯条挤番茄酱一边问谢川:“兄弟,你头发在哪染的啊,我女朋友说好看,我也去染一个。”

阮希忍不住偷笑:“只换发色有什么用,人家脸长得也比你帅啊。”

“别说,你还挺有审美。”谢川这人最听不得恭维,一听就上天,飘飘然地来回摆弄着自己的发型,“等会儿我把那个发型师的微信推你,报我名字打对折,回头带着你对象你俩一起去,随便染。”

正聊着,桌上的号码牌开始震,谢川只好暂时退出讨论,起身去窗口取餐。

趁着这个空隙,钱嘉乐朝她挤眉弄眼地问:“这是你男朋友吗?”

阮希无语:“你一个男的,怎么比我还八卦啊。”

“不是,”云畔几乎是下意识地解释,“我俩是发小。”

钱嘉乐意味深长地点头,“哦,也就是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对吧,怪不得,我看他挺关心你的。”

话题已经打开了,阮希也跟着凑热闹,“而且他长得又帅又有气质,你俩站在一起很般配的。”

“是他帅还是我帅?”钱嘉乐不爽地问。

阮希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是你帅啊,莱昂纳多都没你帅,你天下第一帅。”

从头到尾,周唯璨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没有发表任何想法,甚至没有偏过头看一眼她。

云畔说不清自己心底的失落从何而来,也只能装作不在意。

明明就坐在身边,拿东西的时候肩膀也偶尔会蹭到,却一句话都不能说。

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接受不了剧情设定的话就不要勉强啦,看下去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既然男女主能够在一起,就说明他俩都不是什么道德感高尚洁白无瑕的好人/正常人,换句话来说就是两个人都有点疯。区别可能是一个显性一个隐性。

尤其是女主。女主的人设真的不完美也(可能)不讨喜。她的精神状态其实一直都不稳定,有时候一些言行举止不能完全代入一个正常人的视角去看待。以及,结合她之前谈过的那些失败的恋爱来看,说明她的心理是不太健康/病态的,导致很难有人受得了她(除了周唯璨)

越到后面,病情越重,表现得也会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