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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看到项西站在门外:“程大夫。”

“怎么跑这儿来了?”程博衍笑笑。

“我去门诊了,没看到你,估计你在住院部呢,”项西走进办公室,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到桌上,“我给你买了午饭。”

“你自己吃就行,怎么还给我买?”程博衍有些意外,“今天针打了?”

“打完了,又给我开了三天的针,”项西把手往他眼前一晃,“我感觉我已经好了,不用再打了吧。”

“听医生的,让你打就打,单子给我,我一会儿去交费,钱你先欠着我的,”程博衍打开饭盒看了看,红烧肉焖饭,“债多不压身嘛。”

“程大夫,”一个护士在门外叫了一声,“今天中午吃什么啊,订饭啦。”

“今天别订我的了,”程博衍说,“我这儿有饭了。”

“哟,有人送饭了啊?”护士看了项西一眼,笑了起来,“这不是项西吗?来报恩啊?”

“是啊。”项西笑着点头。

程博衍出去转了一圈,从护士站拿了两盒牛奶回到了办公室,递了一盒给项西:“喝吧,一会儿回去休息。”

“我下午能出去转转么?”项西问,“今儿不冷了,也没风。”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别转太久。”

“嗯,那我走了。”项西拿着牛奶挥挥手,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这两天来医院打针的时候,项西在离医院两站地的地方看到一个社区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很多的纸,看着像是招工信息,他打算过去仔细看看。

前几天的水果店一直没有再联系他,他早上打了个电话过去问,结果人根本不记得他,只是跟他说已经招到人了。

就坐那儿看店的工作居然都轮不上,项西觉得有点儿失望。

不过程博衍说过,动了就不在原地了,所以他没有多想,继续找呗。

公告栏上贴的果然有不少招工信息,不过不全都是,还有些是做发|票和假证的……

信息上的字儿项西认不全,反正只要没写着票和证,他就按着号码打过去问,打了几个才发现里面还有招包房公关的,特热情地让他去试试……除此之外还有俩,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喂喂喂就给挂掉了。

“破玩意儿!”项西看着手里的手机,有点儿窝火。

在公告栏前愣了半天,他一咬牙决定去给自己买个新手机,最便宜的,能打电话就成,发短信功能都不需要。

把公告栏上他觉得有用的电话都记下来之后,他转身准备回公车站坐车回程博衍那儿拿钱,路边停车位上的一辆黑色suv的车门打开了,一个人跳了下来,冲着他喊了一声:“小展!”

项西没有应,也没马上回头,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大街听到自己名字都不会马上做出反应,谁知道是不是哪冒出来的仇家,认不清脸地叫一声名字确定一下,傻了吧叽地应了说不定下一秒就是抡着棍子冲上来的人。

“小展?”那人又喊了一声。

听声音和语调,像是老友重逢,项西转过了脸。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个跟炮筒似的相机跑了过来,满脸都是笑容:“小展!真是你啊,不记得我了?”

☆、第24章

说实话项西要没看到这人手上的炮筒,一下还真没反应过来他是谁,就算反应过来了,也还用了好几秒才想起了放在小盒子里这位人生摄影师的名片,还有上面的名字。

“方寅?”项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胡子长得脸都找不见了。”

“这阵儿忙得没时间刮胡子了,”方寅笑着拍拍他肩膀,“小伙子,这么久没见,好像胖点儿了。”

“啊,”项西摸摸自己的脸,“每天吃了睡。”

“怎么样,你怎么会到这边儿来?”方寅打量着他,“不在赵家窑了?”

“嗯,没在那儿了。”项西笑笑。

“这是……”方寅看了看那边的公告栏,“在找工作?”

“看看。”项西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在找工作,大概是这事儿聊起来就会让人知道他连份看店的工作都找不着,丢人。

“有时间吗?”方寅指指自己的车,“找个地方聊聊?”

“时间有,但是聊人生的时间没有,”项西着急回去拿钱买手机,跟方寅也没什么好聊的,他往公车开过来的方向看了看,“我等车呢。”

“要不就在对面咖啡馆坐坐,聊正事儿,”方寅举举手里的相机,“我在这儿等两天了,没想到会看到你,这就是缘份。”

项西不知道他跟方寅之间能够什么“正事”可聊,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方寅走进了街对面的咖啡馆。

方寅算是个“正常人”,无论有没有正事可聊,跟他交个朋友什么的,也没坏处,也许也是往普通人生活迈进的一步。

“现在住哪儿呢?”方寅要了壶咖啡,给他倒上了一杯。

“别给我这个,喝不惯,”项西打开壶盖,把咖啡倒回了壶里,拿过旁边的奶壶,给自己倒了杯奶,然后放了两块糖,“我还在找房子,现在暂时住朋友家里。”

“朋友家里?暂住?”方寅似乎对他的事很有兴趣,“你打算在哪儿找房子?”

项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不是想找便宜些的?”方寅又问。

“你租房挑贵的租啊?”项西喝了口奶,“你可能是这样,十来万的相机丢了都不带找的。”

方寅笑笑,大概是看出项西对自己的事不想多说,于是没再追问,停了一会儿才又说了一句:“小展,我最近在做一个专题,叫30天。”

“专题?”项西不太理解,“30天什么?直接叫一个月不就行了。”

“我打算找几个人,拍几组片子,”方寅从烟盒里拿了支烟递到他面前,“拍下他们30天的生活,人生百态嘛。”

“哦,”项西看了看他的里的烟,接过来叼在了嘴上,方寅把打火机也递过来的时候他没接,“叼着就行,我肺炎。”

“病了啊?”方寅愣了愣,往他面前凑了凑,“你最近过得是不是不太好?”

“挺好的,怎么你挺希望我过得不好啊?”项西叼着烟说,嘴里的烟跟着晃动,一下下指着方寅。

“不,我是觉得,”方寅想了想,“你很有特点,很有故事,你也很有想法,你的30天如果拍出来,会很有效果。”

“你有病。”项西皱了皱眉,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你不觉得很有意义吗?把你一生中的某个片段,用影像记录下来,”方寅把相机举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对着他就按下了快门,相机咔咔一阵响,“而且……”

“药没跟上吧你。”项西对这种行为很不爽,把嘴里的烟往他面前一吐,烟掉进了他的咖啡杯里。

“我一会儿就删掉,就是想让你看看,”方寅把相机转过来递到他眼前,“你看看,我以前就说过,你在镜头里特别有感觉,天生的。”

项西扫了一眼,除了做展宏图那个假身份证时进过一次照相馆,他长这么大就没再正经拍过照片,上回看到自己的照片也是在方寅的相机里。

大概是自己的照片看得太少,所以他总觉得相机里这个人不是他。

阳光从右边斜着洒进店里,他叼着烟看着桌上的杯子,脸在阳光与阴影交界处,身后是虚化了的背景。

脸上的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太痛快的表情在明暗光影之间让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是不是?”方寅收回相机低头看着,“我这就删掉……你要吗?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不要,删了吧。”项西说。

“我跟我的助手一直在找人,我在公告牌那儿看了两天了,一直等不到,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你,”方寅把相机放到一边,“小展,对这个你有兴趣吗?我跟拍你每天的生活……当然,这个是有报酬的。”

“多少。”项西总算是听到一个他有兴趣的词。

“一天五十,”方寅说,“要不要试一下?”

“拍30天吗?”项西看着他。

“这个标题叫30天,但周期肯定不止30天,当然,我也不会每天都跟着你,”方寅给他解释,“比如你今天不出门,在家睡觉,我肯定不拍,如果你今天要出门找工作,看房子,总之就是你有点儿什么事了,我就拍。”

项西没说话,从方寅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出来重新叼着,在心里盘算着这个事儿。

一天五十这个价不知道方寅有没有坑他,但他不打算计较这个价格,如果不是现在他正努力控制着自己跟以前划清界限,他看不上这50块钱,不用给平叔上供,他随便干点儿什么一个月都不止1500块。

但现在不同了,他十几年学来的那些本事全都得废掉,现在别说一天50,一天30他也会考虑。

“钱我每天拍完都结给你,你什么都不耽误,你做你的事,我拍我的,不会影响你,”方寅说,“怎么样?”

“你要什么时候开始,”项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要上家里拍吗,上家里不行,我朋友家我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不用,不用拍你朋友家里,像你刚才出门找工作什么的,我拍就行。”方寅马上说。

项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会用我照片干点什么别的吧?”

“不会,”方寅笑了起来,又掏了张名片出来给他,“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有专栏,你可以查查。”

“那行吧,”项西拿过名片看了一眼,比以前那张高级了不少,不过字儿他认不全也懒得认,就看到方寅的名字在上头,“我出门就联系你?”

“你号码告诉我,微信也加上,”方寅掏出手机,“咱们每天保持联系。”

项西报了自己的号码,方寅按完之后拨了一下,然后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方寅听了听自己手机,问:“通了啊,怎么没响?”

“哦,”项西掏出手机,显示有电话进来,但手机不震不响跟调了静音似的,“响不响的得看这位爷的心情。”

方寅拿出钱包,抽了一张一百的递给他:“今天也算上吧,你要同意了合作,今天这几张照片我就不删了,留着用。”

“不是50吗?”项西接过钱收好了。

“第一天嘛,希望能合作愉快。”方寅笑着说。

程博衍买了面和排骨回家,平时他自己吃得很随意,杂豆粥都能早晚不变地吃上大半个月,但现在项西在,还是个病人,他就得换着点儿。

一顿瘦肉面鸡蛋羹,一顿瘦肉粥鸡蛋羹,再一顿瘦肉面鸡蛋羹,再一顿瘦肉粥鸡蛋羹……

今天看到有挺漂亮的排骨,就买了点儿,不用吃瘦肉面和粥了,他自己都有点儿感动。

进门的时候看到项西坐在他电脑前,他挺意外的。

他说过项西自己在家无聊了可以用他电脑,但自打小片片们暴露以后,项西就没再碰过他的电脑。

“下班啦,”项西跳下椅子,跑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袋子,往厨房边走边瞅了一眼,“排骨?排骨!排骨好,排骨妙,排骨美得我心嘭嘭跳……”

“赶紧求婚。”程博衍说。

项西笑着跑进了厨房,程博衍换了衣服往电脑上看了一眼,发现项西看的是个摄影工作室的官方博客。

“你看这个?”程博衍问了一句。

“嗯,我看看他们都拍点儿什么,”项西放了菜出来,指了指照片,“拍这个照片的,方寅,我认识他。”

程博衍挑了挑眉毛:“你认识?”

“我跟你说过吧,”项西嘿嘿笑了两声,“这人去赵家窑住过一阵儿,拍……不一样的人生,没拍完相机钱什么的都被偷了,就走了。”

“你干的?”程博衍又问。

“不是我,要换个人大概我就下手了,”项西坐到沙发上,“他老跟我聊天儿,我没好意思,不过要偷也就那几个人了,反正最后他相机在平叔手上,十来万呢,平叔居然没卖了换钱,算尊重艺术么。”

程博衍笑笑没说话,项西按按脸上的创可贴:“上回你说我有想法,我说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就是他。”

“哦,”程博衍转过脸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他不懂摄影,买了相机拍得最多的是工作时碰到的典型病例,不过这些照片看着倒是挺有感觉,构图明暗都让人看着舒服,就是内容有些说不上来,“这人专拍这种内容么。”

“什么内容?”项西愣了愣。

“不好形容,”程博衍想了想,“就什么惨拍什么,什么苦拍什么,流浪的,乞讨的,小偷,打|黑工的……可能这些东西能让人心里有触动吧。”

“大概……吧。”项西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本来想告诉程博衍他答应了方寅拍照片的事儿,现在突然不想说了。

感觉突然就明白方寅为什么会找了他来拍,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虽然还要去医院打针,但项西觉得自己身体已经算是好了,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