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捏着尿袋跟你聊天儿么?”
“我……”项西往他手上看了看,“这么能尿……不好意思……”
程博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护士进来了,看到他正弄着袋子,赶紧走过来:“程大夫,怎么不叫人帮弄一下啊?”
“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程博衍弄好袋子,进厕所去洗了洗手,“我在这儿呆会儿,你们忙吧。”
“那行,”护士笑笑,“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叫我,今儿我值班。”
“好的。”程博衍点点头,又回厕所去洗了洗手。
项西很焦急地等着护士出去了,程博衍走到了他床边,他刚要开口,程博衍突然又转身进了厕所。
项西听得出他在洗手,哗哗地洗了挺长时间,好半天才又出来了,拿了张凳子坐到了他床头。
“你什么毛病啊!我就是尿你手上了也不用连洗三回吧……”项西压低声音急得不行,“我东西是不是都在你那儿?那个吊坠也在吗?”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在兜里掏了掏,把手伸过去,那块翡翠如意在他眼前来回晃荡着。
“这个?”程博衍问。
“wǒ • cāo……”项西一看到这东西还在,顿时一阵轻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吓死我了,以为丢了呢。”
“我问你,”程博衍抖了抖手里的吊坠,凑近他,声音很低地问,“你是不是打劫被人揍成这样的?”
项西有些费劲地侧过半张脸,眉都拧成一团了:“靠,我……这他妈是我的!”
“你的?”程博衍挑了挑眉毛,抬手把吊坠对着光又看了看,“这么好水头的玻璃种,你的?知道这玩意儿什么价么?”
“我不知道,”项西还是拧着眉,“这就是我的,爱信不信。”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还是很低:“项西,你告诉我你爹胃里有个很恶的肿瘤,结果又没爹了,你说要照顾你爹不能住院,结果你从网吧出来,你说你叫展宏图,结果你叫项西,最后你拿出个钱包,还是我的,现在你说这东西是你的……你觉得我能信么?”
项西瞪着他很长时间,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能信。”
“东西先放在我这儿,”程博衍把吊坠放回自己兜里,“我今儿晚上有时间,你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你是怎么想到跑我这儿来的?”
“有什么怎么想的,”项西小声嘟囔着,“就觉得你能救我。”
“你青年医生看多了吧,当我是程俊呢?见谁都能扑上去救死扶伤啊?”程博衍说。
“那你就说你会不会扑上去救死扶伤吧。”项西笑了笑。
程博衍捏了捏眉心:“……会。”
“这不结了,”项西笑得挺开心,笑了一会儿又垂下了眼皮,“哥,那个真是我的,是……我被捡到的时候,放在包被里的。”
“什么?”程博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又成被捡来的失足少年了?”
☆、第10章
“项西,18岁,无业游民,职业混混,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一顿,”程博衍坐在床边,看着项西,低声不急不慢地说着,“然后爬进了医院停车场,找到了曾经碰瓷未果的医生的车,躲车后边儿等人下班……是这么回事儿么?”
“就是这样,”项西皱皱鼻子,躺床上有些吃力地扭了扭,“程大夫能帮个忙么……”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我右腿儿后边痒痒,能……给我挠挠么?”项西有些有不好意思地说。
“右后腿儿痒痒?”程博衍往他腿上看了一眼。
“右腿儿!右腿儿后边痒!”项西啧了一声,“哎算了后腿儿就后腿儿吧,程大夫你能帮忙挠挠我右后腿儿吗?痒死了!难受!”
“痒啊?”程博衍坐着没动,慢条斯理地问。
“……是啊!”项西转着眼珠瞅着他。
“不说实话就痒着吧,”程博衍靠椅背上一靠,拿出手机开始玩,“不说实话我就只能先报警。”
项西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身上疼得要命,腿上腰上背上都在发痒,跟上刑一样!居然还碰上程博衍这么难缠的主!
“不是,哥,”他咬咬牙,“您也忒正直了吧!”
“没办法,三观就这么正,正义感就这么爆棚,那天你拿我钱包在我跟前儿晃我没报警就已经算是挑战底线了,”程博衍看着手机,“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都什么德性了,还玩混的那套呢?”
“我什么德……我破相了?”项西一下提高了声音,眼睛也瞪圆了。
“要看么?”程博衍抬起了头。
“看!有镜子么?”项西抬了抬胳膊,又呲牙咧嘴地放下了,“wǒ • cāo|我还有能动的地儿么!”
程博衍站了起来,退开两步,拿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递到了他眼前:“你这身伤,没三个月好不了。”
“我……”项西赶紧往屏幕上看,接着就震惊地吼了出来,“我头发呢wǒ • cāo|我头发呢!”
隔壁床的一听就笑了起来:“进来就给剃了啊。”
“我亲手剃的,检查伤口,保护得还挺好,没太严重的伤,”程博衍坐回椅子上,“打第一眼看你这脑袋就不顺眼,这次正好。”
“操,”项西皱皱眉,过了几秒又换了个语气,“哥……给挠一下吧,要痒死了……我身上还疼着呢,这么痒真吃不消……”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掀开了他的被子,手在他腿上敲了敲:“是这儿吗?有支具挡着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项西一听顿时觉得一秒都忍不了了。
“等会儿。”程博衍皱着眉转身走出了病房,过了一会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毛衣针。
“这什么玩意儿?”项西愣了愣。
“铁棍山药。”程博衍说。
“操……”项西乐了,笑了两声又觉得脸疼,“快快快。”
程博衍把毛衣针伸进去戳了戳:“行吗?”
“哎,往下点儿,”项西赶紧体会,“再左点儿,对对对对对……就是这儿,哎哟痒死了!”
程博衍给他又戳了几下:“还哪儿痒?”
“后背,挠得到吗?”项西问。
程博衍没说话,把手伸到他身下往旁边抬了抬,在他背上抓了几下:“好了没?”
“好像……好了,”项西说,程博衍把他放平之后,他闭上眼睛,“好疼啊,这要疼多久啊……”
“明天就不疼了,”程博衍看了看时间,“你还有一小时跟我说实话。”
“真是实话,”项西很无奈,“我现在难受得就想嘎嘣一下死过去,哪还有精力跟你说瞎话啊。”
“是么?”程博衍研究着他脸上的表情,他还真没法确定项西说的是不是真的实话,之前他说自己爹的病情时,也是一脸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真的,哥,”项西声音很低,几乎是耳语地说,“求你了,别报警,我没有身份证,报警了我会很麻烦的。”
一个捡来的,没有身份证的,姓名年龄身世全凭嘴说的混混。
程博衍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够呛能把这些东西给消化掉,这都什么事儿啊!
项西脑子本来就有些昏昏沉沉,身上又疼得难受,再加上头发居然被程博衍豪不留情地给剃成了秃瓢,这重沉的打击让他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半眯着眼又困了。
程博衍凑到他脑袋旁边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床边的吊瓶,按铃叫了护士过来换药。
换完最后一瓶药之后,项西的眼睛完全闭上了。
程博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项西睡相还行,看着挺乖,比他睁眼满嘴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时候要好得多。
“你先休息吧,我今儿太累了,得回去了。”程博衍把手机收好,说了一句。
“啊?”项西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要走啊?”
“不走你还指望我给你陪床么?”程博衍说,“我跟护士说了,晚上她们会来看着点儿你的,明天我再过来。”
“哥……”项西叫了他一声,冲他眨眨眼,“过来我有话说。”
程博衍弯下腰凑近他,他声音很低地说:“别报警,求你了。”
“要报早报了,”程博衍说,转身准备走人,想想又回过头指了指项西,“但不表示我能相信你那些话。”
回到家程博衍觉得自己头晕脑涨的,泡澡的时候差点儿在浴缸里睡着了。
项西的那个如意吊坠还在他外套口袋里,程博衍洗完澡拿出来对着光又看了看,他不太懂这玩意儿,但大舅做的就是玉石生意,他也见过一些。
这个坠子外行都能看得出是好东西,要说这是项西的,他还真有些没法相信,捡来的时候放在包被里的?
18年前某富贵人家遗弃了一个私生子?
跟演电视剧似的,还得是特狗血的那种。
项西的东西都在他这儿,不过没多少,除了这个坠子,还有点儿零钱,几把钥匙,一小包卡通创可贴,还有项西的……不,他的钱包。
不知道为什么,钱都没放在钱包里,钱包是空的,程博衍手指夹着钱包转了两圈,扔到了桌上,从抽屉里找出个小袋子,把项西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吊坠没一块儿放进去,拿了个盒子装上了,锁在了柜子里。
晚上程博衍睡得很不踏实,梦多,一个接一个的,让人烦躁不堪,最后梦里的一声“哥”,把他惊醒了。
他在黑暗里瞪着眼睛,半天也没分清这声哥是项西的,还是程博予的。
睡不着了。
在床上挺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开了灯,下床走到了墙边的书柜前站下。
书柜里基本全都是专业书和大量的骨肉瘤翻译资料,中间那一格,两排书中间放着一个相框。
隔着玻璃能看到程博予的笑容。
盯着看了几眼,程博衍拉开玻璃门,伸手把相框冲下放倒了。
他不喜欢程博予,记忆里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带给他的除了烦躁就没别的了。
老妈老爸都是医生,忙起来几天见不到人都是常事,在程博予长大到可以不需要别人照顾的那些年里,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程博衍必须要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这些让他焦头烂额繁杂琐碎的事让他对这个弟弟完全没有好感。
程博予跟在他身后叫着哥,缠着自己陪他玩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几次好脸色,在程博予心里,他大概也不是个什么好哥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救救我……”
程博衍有些烦闷地关掉了灯,把自己扔回了床上,用被子裹严实了。
项西早上醒得很早,被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平叔的脸给吓醒的,睁眼儿的时候一脑门儿冷汗。
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一瞬间,他被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包裹住了,咧开笑想笑,但嘴角和眼角的伤一夜没活动,有些扯着疼,他没能笑出来。
身上腿上还是疼,比昨天没太大改观。
他拉着护士仔细打听了一下自己的伤情,因为是程博衍的朋友,护士百忙之中很详细地给他说了。
专业名词听得项西云里雾里的,就大致知道自己是各种骨折了,骨折的地儿加一块儿够他碰瓷碰一月的,腿里打了钢钉,程博衍给他做的手术。
当然,自己英俊帅气拉风的耍酷利器莫西干也是程博衍剃掉的。
不过没事儿。
腿被吊着算什么,胳膊不能打弯儿算什么,脖子不能扭算什么,疼算什么,痒算什么,秃头……算什么!
跟自己终于被平叔赶出了大洼里,赶出了赵家窑一比,什么都不算什么了!
程博衍来查房的时候,护士小江正拿着自己的小镜子举在项西脸上方给他照着。
“哎哟,我脑袋亏得是型儿好,要不就这和尚脑袋谁还出得去门儿啊。”项西叹了口气。
“街上光头那么多呢,”小江笑着说,收好镜子推着送药的推车一转身看到了程博衍,打了个招呼,“程大夫早啊。”
“早,”程博衍点点头,走到项西床边,“你不用担心,你得长成板寸了才出得了院。”
“程大夫早,”项西叹了口气,“……我看着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那是因为你脸没消肿,跟秃了没关系,”程博衍从兜里摸出了一片卡通创可贴,撕开了贴在了项西泪痣上,“这样好受点儿么?”
项西愣了愣,接着就瞪着天花板嘿嘿乐了半天,最后声音很轻地冲程博衍说了一句:“谢谢。”
小江过来给项西扎上了吊瓶,程博衍又问了问他的感觉,项西就觉得全身别扭,别的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我就一直这么杵着,杵到头发都长成板寸?”他很郁闷地看着程博衍,“非得这么吊着么?还套个塑料壳?”
“嗯,支具是为了固定,”程博衍看着他,“吊着能促进血液循环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