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午十点半
雷斯顿的危机日渐严重。多戈德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控制所有事情了。他召开了一次电话会议,集合他的公司里的全部高级经理,向他们通报事态的发展——病倒了两名雇员,第二个人身上可能爆发了埃博拉病毒——多戈德对经理们说,他已经提议将猴舍移交给军方。他们赞成他的举动,但是他们希望同军方的口头协议能够以书面形式记录下来。此外,他们希望军方同意为大楼承担法律责任。
多戈德于是打电话给彼德斯上校,要求军方对接管后出现的任何义务承担起责任。彼德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那个提议。他知道,透明度和办事速率是十分必要的,不能有律师进来掺和。他感到这次蔓延已经膨胀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紧急关头。多戈德同意给他传真一份简要的信函,把猴舍转交给军方。两人整理完遣词造句后,彼德斯手上拿着信函走进了菲利普·拉塞尔将军的办公室。他和将军凝视着信函,没有选择把它呈交给军方的律师们。拉塞尔说:“我们得让律师们信服这条正义之路。”他们在信函上签名,然后传真给多戈德,于是猴舍落入了军方的手中。
杰瑞,将不得不率领一支更为庞大的生化防疫特遣队重返猴舍。需要处理的动物的数量是难以置信的。他的队伍还没有经过考验,而他自己也从未参加过战斗。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在混乱的状态中,而且笼罩着对于死亡的强烈恐惧时,他和他的部下将会怎样执行任务。
杰瑞是研究院“九一探戈”的指挥官。军方的动物管理技术员被归类为91-T,而在军方的行话里就变成了“九一探戈”。较年轻的“九一探戈”只有十八岁,是没有官职的士兵。当救护车把米尔顿送往医院时,杰瑞召集他的“九一探戈”和非军职人员,在研究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开会。尽管绝大多数士兵非常年轻,缺乏在宇航服中工作的经验,但非军职人员年长一些,其中一些是4级专家,天天穿着“克姆图灵”防化服。房间里十分拥挤,人们坐在地板上。
“这种病毒是埃博拉或者某种类似埃博拉的微生物,”杰瑞对他们说,“我们将去处理大量的血液。我们还将操作锋利的器械。我们将使用一次性的生物隔离服。”
他讲话时,下面鸦雀无声。他没有提及一个人倒下了,因为他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彼德斯没有告诉他。彼德斯暂时对事态的发展保持缄默。
杰瑞对他的部下们说道:“我们正在寻找志愿者。这个房间里有人不愿意去吗?我们不能强迫你去。”
没有人打退堂鼓,杰瑞扫视了一下房间,开始挑选他的助手:“是的,他会去,她会去,而且,是的,你也会去。”人群中有一位名叫施韦德斯基的中士,杰瑞决定不让她去,因为她怀孕了。埃博拉病毒对怀孕的妇女有着特别严重的影响。
军方没有任何一支作战部队能够应付这项工作,而且不会像战争地带中那样发给他们任何的冒险津贴。军方看待生物宇航服有一套理论。这套理论就是,在宇航服中工作是不危险的,因为你穿着宇航服。见鬼,假如你不穿宇航服对付高危微生物,那才是冒险的工作呢。士兵们会得到他们一如往常的薪水:每小时七美元。杰瑞告诫他们,不要与任何人谈论这次行动,即使是家人。“如果你有任何的幽闭恐惧症的倾向,现在就考虑考虑吧。”杰瑞说道。他嘱咐他们穿上平民服装,次日凌晨五点钟在研究院的装卸站台露面。
12月4-5日,星期三-四
那晚士兵们没怎么睡觉,吉恩也没有。他为这些“孩子们”感到担忧(吉恩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分摊了他们对高危微生物的恐惧。有一次在扎伊尔,吉恩给一只老鼠抽血的时候,带血的针头扎到了自己。完全有理由相信那只老鼠是高危的,于是他们把吉恩空运回研究院,在“班房”里关了三十天。“那可不是一趟有趣的旅行,”他这样表述,“他们对待我就像我要死了一样。他们不给我剪刀剪胡子,因为他们认为我会自杀。而且他们在晚上把我锁了起来。”在卡塔姆洞穴身穿宇航服解剖动物时,他曾被带血的工具割伤了三次。有三次他的宇航服被刺穿,皮肤擦破,伤口被动物的血液弄脏。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没有在卡塔姆洞穴染上马尔堡病毒或者别的什么病毒。经历了好几次侥幸脱险后,吉恩对入侵猴舍的物种感到深深的恐惧。
吉恩住在凯托克廷山脚下的一座凌乱的房子里。他几乎整晚坐着研究,思考着行动的步骤。在高危区域中,身体的每个动作都必须控制并计划好。他自言自语,这种病毒会在哪里抓住你?它会通过你的手抓住你。手部是薄弱环节。最重要的是,双手必须要控制好。
他坐在安乐椅上,举起一只手进行研究。四个指头和一个与之相对的拇指,极其类似于猴子的前爪。它只是被人类的思想操纵着,而且通过技术能够使它被包藏和保护。将人类的双手与大自然隔开的东西就是宇航服。
他站起来,双手在空气中比划着。现在他正给猴子打针。现在他正提着猴子走向工作台。他正把猴子放到工作台上。他在高危地带里。他正剖开猴子的身体。他正把双手伸进高危微生物的血泊中。他的双手覆盖了三层手套,接着被血液和高危微生物涂污了。
他停顿下来,在纸上匆匆写下笔记。然后他又转过身子,回到了想像中的高危地带里。他向猴子体内插入一把剪刀,剪掉脾脏的一部分。他把脾脏递给某个人。那个人站在哪里?站在他后面?现在他想像着自己手中握着一个针头。好的,我的手中有一个针头。它是一件致命的物品。倘若我惯用右手,我把它握在右手中。因此,我的搭档应该站在我的左边,从而远离针头。现在轮到我的搭档的手了。搭档的双手要做些什么?大家的双手都要做些什么?次日清晨时分,他已经写下了许多页笔记。这些笔记是为生化防疫行动准备的稿本。
凌晨四点,杰瑞离开家门,而南希仍在睡觉。他在装卸站台遇到了吉恩,然后在那里检查吉恩的稿本。杰瑞记住了稿本里的步骤,与此同时,特遣队员们开始露面了,他们是杰瑞部队的士兵。其中许多人是从兵营步行来这里的。他们停留在站台附近,等候命令。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泛光灯照亮现场。杰瑞已经决定在大楼里起用两人同行制,现在开始确定谁和谁搭档。他在一张纸上草拟了搭档的花名册,然后,他写下了进入的顺序,即他们被插入到大楼里的先后次序。杰瑞站在他们面前宣读着花名册,然后他们钻进汽车里——一辆白色的冷藏卡车,几辆没有标记的客货车,一辆没有标记的轻型货车,一辆配备有泡沫担架生物隔离舱的白色救护车,以及许多民用车辆——动身前往雷斯顿。高峰时段的交通再一次地困住了他们,他们被睡眼惺忪的“雅皮士”们包围着,那些西装革履的人们吮吸着塑料杯里的咖啡,聆听着交通报道和轻松的摇滚音乐。
所有的车辆都到达猴舍的后院后,特遣队在草坪上集合了,吉恩请求他们的注意。他眼睛深陷,眼圈发黑,暗示着他已数日未眠了。“我们不是到这里来敷衍塞责的,”他说道,“这是一次严重的事件。一次4级生物病毒爆发可不是一次训练。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的是,事态又有了新的发展。这种病毒已转移到人类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有两个家伙生病住院了,他们都是工作在这幢大楼里的动物管理员。其中一个家伙特别令我们担忧。昨天早上,他开始生病,呕吐不止,而且突发高烧。目前他正在医院里。我们不清楚他是不是埃博拉病毒发作了。我希望你们了解的一件事情是,他没有被动物咬伤,也没有被针头扎伤或划伤。所以,如果他染上了埃博拉病毒,那么这种病毒可能是通过空气传递到他身上的。”
杰瑞聆听着吉恩的讲话,恐惧感愈发强烈了。他并不知道这个人得病了!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现在他有一丝预感,将会出现重大伤亡的预感。
这是冰冷而灰暗的一天。猴舍后面的树木已经落光了叶子,枯叶在草坪上飒飒做响。山脚下的日间托儿所里,家长们已经离开他们的孩子,孩子们在秋千上玩耍。吉恩继续他的演讲。“每个人在行动时都要留神,必须假定埃博拉病毒可以潜在地通过空气传播,”他说道,“你们知道行动的风险,而且你们是富有经验的。”他的目光落到一位名叫尼科尔·波克的一等兵身上。她非常美丽,长长的金发,刚满十八岁——他想,她是谁呢?我以前从未见过她。肯定是杰瑞的下属。他们还只是孩子,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你们必须严格遵从步骤,”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有任何问题,那么现在就提出来吧。”
杰瑞走上前对他们说:“只有傻瓜才不会提出问题。如果你们有问题,但问无妨。”
士兵尼科尔·波克正想知道自己是否有机会进入大楼。“做这件事我们需要用多长时间,长官?”她问道。
“直到猴子们都死掉,”他回答说,“那里面有四百五十只猴子。”
噢,上帝啊,她想,四百五十只猴子——这永远也做不完了。
问题不多,人们都很紧张,显得内敛而沉默。杰瑞走进中间整备室,保障小组帮他穿好雷卡服。他们在他的头上安装保护罩,鼓风机开始咆哮了。杰瑞告诉队员们,他会在里面与他们会合,而他和他的搭档,托马斯·阿蒙中士,首先进入了密封舱。身后的房门关上了,他们站立在黑暗之中。沿着昏暗的密封的走廊,他们摸索着道路,然后打开了远端的那扇门,来到了高危一侧。
这个地方一片狼藉,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清扫了。工人们已在匆忙之中离开了。猴点心散布在地板上,纸张到处散落着,翻倒的椅子横在办公室里。人类似乎从这里消失了。杰瑞和中士开始勘探这幢大楼。他们在衣服里缓慢而谨慎地移动着,好像他们是在深水中营救失事船只的潜水员一样。杰瑞发现自己处在一条狭小的走廊里,这条走廊通向其余的猴房。他看到一间挤满了猴子的房舍,房舍中的每只动物都向外望着他。十七双猴子的眼睛聚焦在宇航服中的一双人类眼睛上——动物们开始发狂了。它们非常饥饿,希望有人喂食给它们。它们捣烂了自己的房间。实际上,尽管被锁在笼子里,猴子们仍然可以毁掉房间。它们不知疲惫地到处投掷点心,而且用粪便涂抹墙壁。涂鸦从墙壁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充斥着猴子的爪痕,那是一条条发自灵长类动物心灵的写给人类的神秘信息。
杰瑞和中士发现了几袋猴点心,于是他们走到大楼里的各个房间,给猴子们喂食。这些动物不久就会死掉,但是杰瑞不希望它们遭受多余的痛苦。给它们喂食时,他观察着它们是否有埃博拉病毒发作的迹象。他在许多房间里都发现了看起来目光呆滞、无精打采的动物。其中一些流着鼻涕,或者有某种沾血的绿痂凝结在鼻孔周围。杰瑞看到一些笼子的金属板上有一洼洼血迹。这些景象令他深感困惑,因为他们告诉他这种微生物已经从整幢大楼里消失了。他可以看见,其中一些动物正在咳嗽和打喷嚏,似乎得了流感。杰瑞怀疑自己正见识着埃博拉病毒的突变体——某种通过空气传播的埃博拉流感。他回避了这一想法,试图使思绪转移到别处,因为这件事情仔细考虑起来真是太可怕了,你想像它的时候会联想到核战争。一层汗珠附着在他的塑料头罩上,使他很难清晰地看见猴子。不过他可以听见它们,在鼓风机的噪声之外远远地尖叫着。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幽闭恐惧或者惊慌失措。然而在这里,他将不会摆脱这种感觉。
几名特遣队员在中间整备室里度过了接下来的半小时。他们剥去了注射器的包装,把它们从消毒封袋里取了出来,然后给每只注射器装上了一个针头。现在,注射器可以填充药物了。
离士兵们几步远的地方,马克·海恩斯上尉开始整备衣装。保障小组帮他穿好衣服后,他发表了一次演讲。他希望士兵们随后进去时脑中能铭记一些事情。他说道:“你们将要对整幢大楼里的动物实施安乐死。这不是一次闹着玩的行动。不要依恋动物。它们无论如何都会死去。它们都会去该去的地方,直到最后一只为止。不要认为这是在杀害什么东西。要认为这是为了阻止病毒于此而不让它跑到别处去。不要挑逗猴子。我不希望听见动物旁边有笑声或者恶作剧。我会很严厉的。记住动物医生的信条吧:你对动物负有责任,而且你对科学负有责任。这些动物为科学奉献了它们的生命。它们碰到这桩事情,这不是它们的过错。它们自己对此无能为力。留心瞧着你的搭档。决不要把使用过的针头递给另一个人。针头从针帽里取出后,要径直插到动物身上。要把使用过的注射器放进利器收集箱里。如果你觉得累了,就告诉你的上司,我们会让你消毒后出来。”海恩斯转身离开他们,同他的搭档一起走了进去。
“下一个是谁呢?”吉恩说道,他念着花名册。“戈德温!你是下一个。”
一位名叫夏洛特·戈德温的一等兵赶紧从门外跑到货车旁边,然后爬了进去,脱下她的所有衣服,换上了一套外科刷手衣,短袜、运动鞋,还有一顶束发帽。货车里面冷得厉害。她感到困窘而脆弱。
在中间整备室里,保障小组开始给她整理衣装。有人对她说道:“你个头比较小。我们为你准备了一套特制的服装。”然而它不是特制的,它是一套尺寸较大的衣服,为高大的男人而设计的,可是她才五英尺高。衣服像袋子一样悬在她身体四周。现在,保障小组用胶带把她密封起来,把褐色的黏胶带缠在她的脚踝上和手腕上,而她的鼓风机已开始工作了。
军方的一位摄影师为这次行动的档案拍摄了一些照片。当照相机的闪光灯消去时,夏洛特心想,上帝啊,我会戴着束发帽。它是一顶滑稽的帽子,一顶傻瓜的帽子。你们在照片中看不到我的头发,而且宇航服的尺寸大得离谱了,使我显得太肥胖。在行动照片中看起来像个笨蛋真算是我的运气了。
她拿着几盒补给品,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灰色区域,感到一阵彻底的肾上腺激流,她想,我太年轻了,恐怕难以完成这件事情。她今年十八岁。然后她嗅到了一股气味,她的过滤器中渗透进了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她的搭档敲开远端的那扇门,他们进去了。面罩上的波纹扭曲了她的视线,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间摆满镜子的房间里。宇航服无法抵御猴子的气味。还有,这里太安静了,而猴舍本不是安静的地方。这种安静甚至比气味和热量更令她烦恼。
一扇门被打开,杰瑞上校出现了。他说:“开始填充注射器。双倍剂量的克他命。”
“是,长官。”她回答道。
“我和中士会在这里放倒猴子。”他说。
夏洛特开始将“克他命”注满注射器,这是一种麻醉剂。杰瑞把填满的注射器拿到猴房里,然后安装到长杆注射器的凹处。中士摸索着将拖把伸进笼子里,按住了一只猴子。然后,杰瑞打开了笼门,他小心地观察着猴子,确信它不会企图冲过来后,他把长杆注射器滑进了开放的笼门,给猴子注射一次麻醉剂,然后拖出注射器,用力关上笼门。这是最为危险的工作,因为笼门是开着的,动物可能会发动袭击或试图逃跑。杰瑞和中士逐个笼子地进行着这一工作,在麻醉剂的作用下,猴子们渐渐入睡了。
每个房间都包含两排猴笼。较低的一排靠近地面,因而比较昏暗。为了窥视笼子内部,杰瑞不得不俯身跪着。他很难透过头罩看见任何东西,而且膝盖很痛苦。每次,他会打开一扇笼门,而中士则会将拖把滑进笼子里。猴子会四处挣扎并试图逃跑,而中士会说:“好的,我捉到它了。它被锁定了。”杰瑞会把长杆注射器伸向猴子,针头瞄准着它的大腿。然后会有一阵尖叫声和疯狂的骚乱,猴子嚷着“啃啦!啃啦”,而针头会深入。结果,这是他成为一名动物医生以来,职业生涯中所做的最为艰难的一件事情。
其余的特遣队员进入了大楼内。杰瑞把他们召集到一条走廊里,对他们下达命令:“每五分钟或十分钟停下来一次,检查你同伴的衣服是否有裂缝。你们要非常小心,要确保有中间休息的时间。我希望你们每小时休息十分钟。当你感到疲惫时,你会变得麻痹大意的。”每次,当杰瑞窥探一间猴房时,他都会看到满屋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一些猴子咯咯地咬着笼子,喧闹的声波回荡在房间的前前后后。
杰瑞决定在大楼前部附近的一间小屋里搭建一块取血区域,这间小屋就在办公室的右边。取血区域内有一个淋浴器,地上有一个排水孔。他们需要利用这个排水孔冲刷血液,并用漂白液清洗物体。每次污血沿着排水沟流走时,他们会随后倾注漂白液——他们不希望这些东西进入雷斯顿的下水道系统。他们找到了一张带滚轮的金属检验桌,然后把桌子推到了取血区域内。杰瑞把人员划分为几个分组:取血分组(负责检验桌旁的工作)、安乐死分组(负责杀死猴子)以及验尸分组(负责解剖猴子、提取样本,并用生化防疫袋包裹猴子)。
特遣队启动了流水作业线。大约每隔五分钟,杰瑞就会提着一只不省人事的猴子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来到取血区域,而猴子的双臂被反锁在后背上。他会把猴子搁到取血桌上,紧接着,海恩斯上尉,那位曾经的“绿色贝雷帽”,会将针头扎进动物的大腿,提取大量的血液到各种试管中。然后他会把这只不省人事的动物递给内特·鲍威尔少校,而后者会给它注射T-61,一种安乐死药剂。他会把针头正好插入心脏。当这只动物已经明显死亡后,他会把它递给史蒂芬·丹尼上尉,而后者会进行验尸工作。丹尼上尉用剪刀剖开动物的身体,剪出一部分肝脏和脾脏。这些动物的肝脏看起来暗淡、腐烂而肮脏。
一等兵夏洛特·戈德温站在丹尼上尉的身旁,给他传递工具。夏洛特觉得,宇航服里面的他显得过分紧张而神经质。他从一只猴子体内拨出了一块脾脏。这块脾脏混杂着白色斑点,像岩石一样坚硬。它是一颗携带着高危微生物的定时生物炸弹。一会儿后,他把剪刀递给她,给她解剖猴子的机会。此时此刻,她正在4级区域里进行着高度危险的验尸工作,这大概是宇航服中最危险的工作了。这是一次火箭飞行,让她胆战心惊。她的双手距离死神只有一片薄膜的厚度,而且这种死亡相比战斗中的任何死亡都更令人胆寒。夏洛特发现自己正急于完成这一工作。她注意到那只猴子的眼睛是睁开的。似乎在她工作的同时,猴子正注视着自己。夏洛特想伸出手去把猴子的眼睛合拢。她想,它们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不是我的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