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奴疼。”
褚清思又轻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李闻道垂下眼,怀中之人的长睫被眼泪所洇湿,因此分成几股耷在素白的眼下,额角落有几缕从髻中散开的碎发,脑袋还在无意识的轻蹭着他的胸膛,以疏解身体的伤痛。
太轻了。
轻到毫不费力。
于他而言,甚至还没有居室剑架之上的那柄青铜剑重,不过就是一只病弱的小狸奴,在与他赌气受伤以后,又回来蜷缩在自己怀里寻求慰藉。
褚白瑜刚骑马从神都洛阳来,于数尺之外就看见褚家的车驾、长席、帷裳、陶熏炉与人散落在大雪中,又听小妹问及简娘,遂在履雪路过车驾残缺的时候,先将同样受伤在地的妇人从地上扶起,然后命侍从来看护妇人。
待闻见小妹在痛苦呢喃着唤他,口中还嘤声喊着疼,内心忧虑到一双手都在战栗,松开简娘的手臂后,当下就要疾步过去看,但才转身就见男子已经弯下腰,抱起了他躺在雪地中的小妹。
见状,褚白瑜也终于放下心来,然眉头依旧深如山谷,步履放缓的同时,出声询问:“拂之,梵奴状况如何?”
李闻道略抬眼,神色始终如旧,嗓音也淡淡的,毫无波澜:“一直喊疼。”
褚白瑜惟恐小妹伤重有事,神情忧惧的对随从在身后的家僕命道:“速去附近庐舍向野庐氏借两驾马车,将梵奴与简娘、驭夫带去洛阳家中,再找人来医治。”
褚家此行来洛阳的都是妇女,故所用皆是犊车,未用以马为驱的车驾,而犊车虽稳缓,但速度过慢。
只能希冀于庐舍还有空置的马车可用。
闻见褚白瑜所言,李闻道随即拧眉,不经心的朝前方扫视一眼,褚清思的那位傅母与驭夫都尚且还能够站立起来,独自支持身体,身体亦并无大伤,而女子却已经意识昏乱,依然还在自己怀中一遍遍的饮泣呜咽。
他沉下声,应机立断给出最优的决策:“此处离白马寺最近,相距未有十里,但若要入神都,还有数十里之远,我骑马先行带她去白马寺,你在此处置他们。”
褚白瑜听后,望了眼疼到嘤咛的小妹,自然明白此法是当下最可行的,何况梵奴也更依赖男子,最后他出声同意,抬手揖了一礼:“那就劳烦拂之。”
李闻道微颔了颔首,与其致意。
然后,他抱着人走至自己所骑乘的黑色高马前,将女子侧放在马背之上,手臂护着的同时,右脚踩着马镫,借力迅疾翻身上马,双手也顺势从女子身前绕过,轻拉住勒马的缰绳。
少顷,男子便驱马于洛阳道疾驰。
其腰背在马上挺得笔直。
疼痛良久都未能得到舒缓,褚清思的哭声渐渐变大,身体也开始乱动。
李闻道环在她腰间的力道因此加重,以求将人圈在自己可控制的范围之内,而常年询问罪人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就厉声道:“别动。”
怀中突然没了动静。
但很快,褚清思又似乎感到很委屈的往男子怀里缩了缩,直接把脸埋住,这些皆是她昔年所养成的言行习惯。
即使人已经受伤昏乱,也会无意识的做出。
李闻道感受着胸前那股源源不断浇筑出来的热流,眸光微沉。
五年逝去,即使人已经长大,但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每次不高兴就会哽声呜咽,看似很乖巧,一点哭声都不会有,却又会故意让你知道她在哭。
他勒紧缰绳,回头冷声询问:“我那件鹤氅裘在何处?”
随从身后的执金吾也因男子的举动而迅速勒缰,吁声后,马速渐缓,直至停下,而后伸手拍了拍马鬃旁边所悬的革皮袋:“在仆[1]这里。”
从豫州讯问完叛乱的李唐诸王以后,他们一路冒着风雪奔赴神都洛阳要向女皇复命,虽然男子从来都不披鹤氅裘,但始终都会预备。
李闻道驱策着马在原地调转方向,淡淡看过去一眼:“扔过来。”
执金吾禀命谨诺一声,扯下革皮袋,动作果断的将其扔向位于自己西北方向的男子。
李闻道接住以后,把大裘给女子盖好。
自少时起,每至寒冬,他的体温就会比常人高,所以在冬天的时候,家中所豢养的波斯猫[2]或幼犬皆会卧在他怀里取暖。
后来,又多了一个人。
那年长安大雪,褚清思跪坐在案边跟他学习棋盘博弈之术,突然抬头问他:“阿兄为何不披氅裘?”
少年慢悠悠的抚平怀中这只异瞳白猫的炸毛,分明的指节从玉制的棋篓中夹起,随意落在棋盘的纵横线之上:“因为我不觉得冷。”
褚清思看着一片缟素的天地,又望了眼单薄的少年。
少年便以为她是不知道下步棋该落在何处,于是伸出食指漫不经心的在棋盘一处轻敲几下。
褚清思听见声音,迅速把手中握到温热的白子放在少年指尖敲过的地方,小声言语:“但是泱泱冷。”
少年先是不解皱眉,然后温和一笑,无奈摇了摇头,但还是答道:“好,阿兄以后会注意。”
从那之后,他就习惯于寒冬里命侍从随身携带这件鹤氅裘。
即使自己并不需要。
只是怀中的人似乎也从来都不需要。
男子自顾自地笑了声,居然在此时用上了。
热意在体内滋生以后,意识模糊的褚清思又轻轻举起左手,小心抚摸着自己屈肘在男子怀中的右臂,声音似幼兽嘤嘤。
“阿兄。”
“泱泱疼。”
李闻道顿了下,很快又敛起笑意,眸光深沉:“你在说什么?”
褚清思只是以为自己还在长安的家中,每次难过委屈的时候,若长兄不在家中,她便会去对面的室第找男子。
她不觉有错的瓮声道。
“阿兄。”
见女子还未醒寤,李闻道握紧缰绳,手臂环抱着女子的细腰,随即轻夹了下马肚,少顷就见马蹄飞踏,溅起积雪。
而跨坐其上驭马的男子目光凌厉。
在呼啸的风中,只听他声音清沉,语气莫测:“泱泱不是说我已不再是你的阿兄?”
被遣去庐舍的家僕归来以后,褚白瑜亲自将这位既是阿娘随侍又是小妹傅母的妇人扶上马车。
野庐氏知道褚家小娘子所乘的车驾在大道颠覆,也随着家僕战战惶惶的来向这位褚大郎君躬身请罪。
褚家父兄有多宠爱家中小女、小妹,连女皇与已崩的高宗都知道。
褚白瑜也不曾将此事迁怒于他,仅是命其将散落的犊车残破及石块处理干净,未免再有行人受伤。
随后便迅速骑马去往白马寺。
韩国夫人窦氏五十而逝,女皇始终都未能走出哀恸,又因其母笃爱佛教,所以在思母的悲痛下,以太后之名治政天下的两年以后,便敕令修葺毁于前朝战乱的白马寺,占地规模也从之前的数十顷扩建至如今的数百顷。
寺内的殿宇无数,又在东南方向依照天竺旧状而重构九层木塔,盛饰佛图,为四方式[3]。
从前去往长安佛寺的西域各国名德、僧团也在女皇发布诏令以后,皆来洛阳白马寺译经游学。
而白马寺也早已为梵奴预备好所居的殿室。
听闻是因为阿爷某日迫切要离开紫微宫,所以在询问之下,女皇得以知道梵奴将来神都,于是躬身亲命寺主[4]布置。
褚白瑜入寺后,还未走近殿室就见男子从室内走出。
他眸底幽深,神色也晦暗不明,内心似是有所隐忍克制。
待来到室内,褚清思俨然已经醒寤,踞坐在波斯的绒毯上,后背靠着凭几,垂眸在看自己的右臂。
左看看,右看看。
很快又深思皱眉。
褚白瑜思绪一沉,疾步过去:“伤势如何?可是手断了?我这就遣人去洛阳请崔相来此为你医治。”
崔相,讳崔仲,虽然是一国之相,但自少时起就精通医理,以研究炙骨蒸法负有盛名。
褚清思见长兄为自己如此忧虑,即时将手臂放在身前几案用以垫受伤手臂的毛毯上,然后出声安抚:“还好,只是右臂肌骨有所损伤,未曾断裂有痕,听阿..听他说只需调养数日就能痊愈。”
褚白瑜叹气,随即又为小妹的其它事情开始忧心:“我来时见拂之从你这里离开,你们又是因何不和?”
褚清思摇了摇头,然后低头望着盖在膝上的大裘,手指轻轻捻搓着上面的黑熊毛,闷闷道:“李侍郎有事要急回洛阳。”
这是一件纹绣白泽的黑金鹤氅裘,男子已用多年,依旧如新。
他其实很念旧。
想起庐舍之事,褚清思懊恼的松开手指,又忿忿想。
但对人除外。
听到李侍郎几字,而非是从前常喊的阿兄,褚白瑜很快就明白二人必然是又有争执。
他叹息出声,在对面坐下后,开始对小妹循循善诱的教导。
褚白瑜素来以温裕开朗而闻名长安门阀权贵之家,或许是因为阿娘早逝,阿爷服丧一载,也沉溺悲痛一载。
昔日才七岁的他就被迫担起长兄之责,下意识便会将自己当成大人,照顾身边所有比他年幼的。
可谓长兄如父,也如母。
褚清思看着面前噂噂囁囁的长兄,神情随之认真:“长兄,你以后要勤练骑射,千万不能比我先死。”
褚白瑜:“......”
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梵奴所言是认真的?”
想起前世那位翁翁之言,褚清思十分认真的颔颔首,她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父兄为何死,但将身体锻炼好必然无错。
只是言语好像有些失当。
褚白瑜闻言,怒而起身。
“我们梵奴才不会死!”
但见长兄此时都还在忧心她,而非是责怪自己的一时失言,褚清思心中忽然有哀痛在翻涌,她用尚好的左手去抱住男子的手臂,哭声幽咽:“长兄,人都是会死的,但..但是我不想死在冬天。”
少焉,褚儒迈入殿室,见长子果真在此。
当下就怒发冲冠:“竖子!”
“你来白马寺为何不先驱车去上阳宫接我同来?”
“我今日又被女皇与太子留住,都不能早点来见梵奴!”
“倘若你去接我,他们如何还好意思留我这个见女心切的老翁?”
“你急切想见你小妹,我见爱女就不迫切?”
褚白瑜伸手安抚着小妹,又对老翁无奈道:“阿爷,上次你被尚还是太后的女皇留在太极宫商议政事,遣侍从来家中命我以小妹大病为由驱车去接你,可在归家途中,你遇见崔相又与其谈笑半日,以致道不通,长安的百姓出行都艰难。若今日我先去接阿爷再来见小妹,恐怕如今都还未能出洛阳城。”
褚儒心虚的咳嗽两声:“崔相又怎能与梵奴比?”
褚白瑜暗自庆幸道:“幸好我未去接阿爷,小妹的车驾在钧旋轂转的时候突然撞上隐在积雪中的大石,随即颠覆。”
褚儒收起和蔼之色,见褚清思无恙才放心,神色也渐渐变为宰相与陇西郡公该有的威严:“野庐氏掌清扫,居然失职至此。”
褚白瑜开口为野庐氏辩白:“简娘说当时梵奴卧在她膝上,随之就见其后有数十车驾驱来,前后共有数百甲士豪奴与府兵随从,气势浩大到数里之外的桑梓叶都被震落,应该是此故。”
褚儒忽问:“韩王也是今日到洛阳?”
褚白瑜颔首:“大约是,我出城门时看见此次跟随圣人来神都的太常令已奉命在迎候。”
褚儒不甚在意的哦了声,而后笑着与小女言其他:“梵奴,白马寺的这位名僧大德数年来都在此译经,阿爷记得梵奴在长安大慈恩寺的时候,不是最喜欢跟在玄奘法师身边译经?你可与其多坐谈梵学,请教译经的措辞。这场洛阳的大雪比昔年要严寒,先不要出去,待春日来临再去看尽洛阳风光。”
褚清思松开长兄,抬起左手,用手背缓缓从下颔滑过,擦去那些凝结的泪珠,乖顺的颔颔首。
她小声哽咽:“阿爷,你也不能比我先死。”
弱冠才得长子的褚儒已然四十而不惑,看淡生死:“阿爷虽还未白头,但已成老翁,如何能活过我们梵奴,不过佛教有涅槃之道。”
他不知想起何事,突然抚掌大笑:“不如我们三人共同钻研,应当能够不被生死所束缚。”
褚白瑜被吓得迅速伸手捂住小妹的双耳:“阿爷毋妄言,梵奴会当真的。”
在子女面前,这位名相毫无威严能言,除了数年来都不纳后妇,不去平康坊,还钦慕天下庶民之家的谈笑,有时言语更是夸诞。
小妹年幼时,常常信其所言。
并且躬身实践。
比如阿爷时常言及汤药能够佐助身体痊愈。
小妹就曾日饮数十碗汤药。
为哄梵奴安心去佛寺修行,又言佛寺有如来,能护佑生民身体康健,可渡芸芸众生。
然后,小妹就不愿意归家了。
在宫塔之内,尽心诵经。
他与阿爷亲自去劝谏都劳而无功。
最后是隔壁郎君李闻道驱车去将其接回家中的。
归来以后,小妹刚下车就奔走到堂上,怒气冲冲的对着还在会客的阿爷大喊:“阿兄说得对,信阿爷还不如信褚小怀能吐人言!”
褚小怀,是少年所豢养那只波斯猫的名。
梵奴很喜爱,还给其褚姓,对此他与阿爷只能无奈接受。
但他们阿爷骗起人来,那亦是不分彼此,自言家中有先秦孤简,骗人为他整理堆积成山的帛简。
李闻道就曾如此受过其欺诈。
褚清思不知所以的望望阿爷,又望望长兄,其实她早已闻见阿爷所言,已经过去数年,她当然不会再笃信阿爷,所以用力把长兄覆在自己耳上的手给拿开。
她单手撑案,身体离开凭几后,膝行面西,为父祈求。
“我知如来面前不能妄语。”
“请如来宽恕我阿爷。”
膝行时,男子的鹤氅裘也随之滑落在席上。
褚白瑜叹息,惟恐小妹会受冷,弯腰将其捡起,披在女子肩上:“阿爷,看你把小妹给忧心到都不顾自己有伤了。”
在北席坐着的褚儒迟疑地挠了挠头,见被自己欺诈数年的小女竟然还如此有孝心,内疚丛生。
不过顷刻,褚清思又私语:“我阿爷时年已经四十,很快就要到五十而知天命的年纪,所以头脑才会如此不清楚。”
褚白瑜欣慰一笑,赞赏的摸摸小妹的头:“梵奴孝心甚笃,如来必然能够听见。”
褚清思抬头,眨了眨澄澈如溪涧的眼睛,诚心求教:“长兄,我所言是否要再严重一些?”
褚儒:“......”
真是他的好儿女。
但望着一双友爱的儿女,他又忽然想起已长逝一纪的妻崔氏,昔年妻子听闻崔仲家中的子女每日都会争论,还为以后兄妹的相处而忧心。
他道:“只要我这个阿爷言行不类相似,青雀必然会承担起长兄之责,又何须去忧心他们兄妹不睦。”
妻子闻之,瞪他。
白马寺的另一处殿室内,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其中。
李闻道箕踞在室内,墨眸半耷,一手置于身侧的几案之上。
寺中擅医的僧人小心给他处理着左手臂的剑伤。
执金吾也从寺外归来,尽管已经简单处理,但剑柄上仍有血迹残留:“他们是死士,后见难以胜利,全部自杀。”
闻言,李闻道撩起眼皮,屈指轻敲着身后三足凭几的半圈曲木:“你们先回神都谒见圣人,将所有都如实见告。”
“诺。”
执金吾拱手离去。
褚白瑜得知男子在离寺后遭遇刺杀,也亲自前来候问。
待闻到腥味,发觉刺客一事为真,他不解询问:“圣人还在神都,何人居然敢行刺杀之事。”
李闻道轻扯下衣袖,淡言:“梁王。”
他更是毫不避讳的告之:“此次豫州、博州等地生乱,他也曾意图参与叛乱,但还未有所行动,其余诸王就已经兵败自杀,所以侥幸脱身,可圣人若知道他有谋逆之心,他及妻、子女都会丧命,于是只好杀掉奉命同去豫州问讯的那些执金吾。”
“还有,杀我。”
褚白瑜听言,手掌渐渐握成拳,太后武氏在预备以女主即位之前,李氏诸王就曾有过一次起兵,但无疑都被武氏以谋逆罪诛杀。
李氏的子息在日渐衰弱,阿爷竭力想要守卫李唐宗器,但就像流沙,越用力,消逝就越快。
而自己从小就被阿爷教导为臣之道。
他亦想保护梁王性命,为李唐多留存一丝希望,故欲以长者身份对其敦敦教诲:“既然圣人不知道梁王也参与其中,为何不留下其命,他是李唐的子孙,与你同出一脉。”
李闻道默然不言,似是不愿与其谈论此事,而后缓缓抬眼,视线若无其事的落在某处。
他看着褚白瑜手中的那件鹤氅裘。
褚白瑜见男子的眼神犹如是在看猎物,占有欲在其漆黑的眸中横生,而自己就像是闯入其领地的外来者,他只好将大裘放在几案上:“梵奴以为你已经回神都,所以让我清洗以后,再送还给你。”
李闻道直接伸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侧,淡淡道:“不必。”
而后,他出言提醒:“若要她无恙,你们就需记住如今已是大周的天下,而非李唐。卵与石斗,麋碎无疑。”
在阿爷询问韩王是否于今日到洛阳的时候,褚白瑜就明白梵奴的事情必与武不文有关。
女皇或许也已默认其所为。
因为阿爷曾极力劝阻女皇的即位,后又上谏不宜赐封武氏王。
褚白瑜虽然忧心梵奴的安危,但对此也是无可奈何:“阿爷受太宗、高宗之恩德,他这一生都会忠于李唐,非我能劝。我以后会尽心保护梵奴,出行会遣昆仑奴随从。”
褚家父子的态度,李闻道已经有所预见,心不在焉的颔首,不欲多言。
褚白瑜则依然还在被一事困扰:“你与梵奴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虽然仅比他小两月,但自己在心中始终将其当成家弟相待,与梵奴那个小妹并无分别。
李闻道手指轻轻摩挲着大裘,不言不语,又像少年时那样陷入长久的沉默。
散着佛香的殿室中,经过僧人的医治,女子很快就从昏乱的意识中醒寤,只是在看见他以后,忽然黑睫轻轻一颤:“李侍郎。”
随后她微垂头颅,露出皙白的后颈,颈后的柔软绒毛如同明月,语气很委屈的向男子解释:“我以为是长兄。”
想毕,李闻道低下漆眸,薄唇微张,然无声。
他幽幽道。
“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第一章两人互相赌气以后,谁最难受,我想结果已经显然易见(抽烟望天)
[1]仆:唐朝男子的自谦词,算是比较卑下的一类,但其实先秦汉代就已出现这个自谦词。【《战国策·燕策》:“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
[2]波斯即今伊朗,在汉代被称为安息国。中国史书称伊朗为“波斯国”首见于南北朝的北齐.魏收《魏书·西域传》: “波斯国,都宿利城,在钮密西,古条支国也。” 而在隋唐时期也称其为波斯。
[3]关于白马寺的描述,其中有部分出自北齐.魏收《魏书·释老志》。
[4]寺主:主管佛寺事务的僧人。《魏书·释老志》:“重被旨,所检僧尼,寺主、维那当寺隐审。”
★★注:因为隋唐男子的平均年龄也就四十多,所以褚儒才说自己是老翁。毕竟曹丕在三十多岁就已经说自己是老翁了。但这只是平均年龄的参考,以推证四十岁说自己是老翁的合理,不代表所有人活到这个时候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