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碍于沈妍的面儿还是回了趟家。
他进门就见周盛清端着报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煮茶,桌上摆了俩小水果盘,摆盘精致得不行。
周肆看不惯周盛清虚伪、假模假样的做派,周盛清也看不顺眼周肆整天吊儿郎当、嬉皮笑脸,不成器的模样。
父子俩哪回儿见面不是剑拔弩张?
都恨不得把对方按地上碾压,好挫挫对方盛气凌人的架势。
偏生周家还有个年轻时候就是狠角色的老太太,老太太知父子俩各自看不惯对方,明里暗里给两人做工作,想让父子俩别一见面就跟见仇人似的。
老太太在家那日,父子俩都默契地搁下“陈仇旧恨”、“偏见”,在老太太面前装一副父慈子孝的好场面。
一旦老太太不在,他俩都撕破脸皮,各自露出最真实、最尖锐的那面。
不巧,今儿老太太上香去了,家里就周盛清在。
周肆懒得搭理他,余光瞥了眼人,单手插兜慢悠悠往屋里走。
周盛清今天休假在家,早两小时前就撞见周肆跟沈家小姑娘坐在骚红法拉利直奔沈家。
周肆这车刚提没两天,前天还特意发了两条朋友圈炫耀这车他刚花大价钱改装过。
周盛清是从家里阿姨嘴里听到的这事儿,知道周肆在外面名声越来越差,周盛清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头疼。
头疼这个儿子他眼睁睁地看着长歪了。
早知这样,当初他就不该同意让周肆去香港待那几年,学了一身臭毛病不说,半点正经人的气质都没瞧见,活脱脱一社会毒瘤。
哪家孩子像他这样天天没事跟一堆女明星嫩模混一块儿?又有哪家孩子像花蝴蝶似的扑女人堆里不干点正事?
美国人倒是自由,可再自由也没见人天天把什么享受挂嘴边,不还得规规矩矩上班挣钱?
周盛清一想到这,胸口那口气就堵那儿上不去下不来,手里的茶都不香了,又见周肆理都没理他一句都往理由,周盛清气得不轻,啪地一巴掌拍桌上,起身指着周肆骂:“兔崽子眼睛长后脑勺去了?你爹还没死呢,见面儿招呼都不打一声,老子教你的东西全忘了。我早早警告过你,少给我整那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给我丢人现眼。”
“真当你翅膀硬了,我管不着你了是吧。”
周肆跨门槛的动作一顿,他缓慢回头看着院子里气急败坏的周盛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好气地回应:“您教的规矩多了去了,我哪儿记得住,要不您跟我直说,我又哪儿惹您不痛快了?”
这一顶嘴惹得周盛清更气,指着周肆鼻子便骂:“老子看你是在外面胡作非为惯了,平时混女人堆里把骨头都浸软了?”
“你妈跑英国潇洒去了,怎么你也想去学些什么洋玩意儿来糊弄人?”
周肆脸色骤然冷下来,他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望了几秒压不住火气的周盛清,好脾气地回:“您这话就没意思了。”
“我妈跑英国那是她的事儿,我一当小辈的除了祝福还能怎么着?我就纳闷了,您当年做出那些丑事的时候怎么不就骂骂自个儿呢?”
“如今你朝我发哪门子的火?”
周盛清被气得直喘气,一手扶着腰,一手指着周肆骂逆子。
周肆倒是心平气和地笑笑,认下罪名:“您说的是,我就一痞子,这辈子就这么着了。”
周盛清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周肆许久没回家,进门总觉得陌生,却又看不出哪变了。
直到走到二楼转角才发现他母亲的书房被改成了杂物间,周肆推门进去那瞬,空气里的灰尘多得直呛鼻。
书房里堆满乱七八糟的杂物,他妈公婧曾经留在周家的东西全不见了。
周肆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破书桌,忍着怒火走进房间深处,他站在唯一的下脚处,冷着脸默默扫视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间书房的东西——
上世纪的漆木衣柜,摔坏的清代瓷瓶,几件褶皱的沪式旗袍,角落堆放的钢琴以及被人刻意遗弃的价值不菲的油画……
一件件一桩桩全是周肆母亲曾经的陪嫁,他外祖父费尽心思求来的珍品。
而此刻,这些曾被上任主人细心呵护的东西被人当成垃圾一样地扔在角落生灰、腐烂。
砰的一声,周肆踹翻一堆破椅子,转身疾步下楼,到玄关处,买菜回来的阿姨撞见气势汹汹的周肆,满脸惊喜:“小肆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话说半截,周肆手撑在栏杆,冷着脸打断:“周妈,我妈书房什么时候变成杂物间了?”
周妈愣了下,开口解释:“上个月家里大扫除,先生吩咐改的,说是那书房空着没用,改来做杂物间放东西。”
周肆冷哼一声,深邃的桃花眼里浮出嘲意,“他倒是挺会安排。”
没等周妈往下说,周肆阔步走出大厅,直奔花园,周盛清还坐在亭子喝茶,见周肆气势汹汹朝他走近,周盛清斟茶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周肆站在周盛清面前,冷声质问:“我妈那书房你动的?”
周盛清闻言脸上闪过短暂的心虚,只是碍于父亲的尊严,周盛清还是故作淡定地承认:“是我动的,怎么,看你这架势是要为了这荒废许久的书房跟我过不去?”
“我跟你妈离婚十几年早没了情分,她东西现搁家里占地儿,我还不能动?你小晴姨跟了我四五年,我总不能——”
周肆当场气笑,止不住地嫌弃:“谁他妈是我小晴姨?您指那还没我大的姑娘?也就你周盛清干得出这禽兽不如的事儿。”
“还跟你四五年,后面真要进门,我跟您按辈分喊一声妈,还是按年龄叫声妹妹?”
周盛清被周肆骂得怒火中烧,啪一巴掌甩周肆脸上,大声叫周肆闭嘴。
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周肆没反应过来,脸被扇到一侧,脸颊火辣辣疼。
周盛清打完也愣住,颤着手跟周肆无声对峙。
周肆舔舔腮帮,面不改色摸了下被打的右脸颊,面无表情提醒:“您要真觉着我妈的东西摆那儿占地方,我明儿就搬走。”
说完,周肆头也不回离开。
周盛清在原地看着周肆潇洒离去的背影,犹犹豫豫还是没叫住人。
俩父子时隔两月没见,见面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
沈妍跟从秋在电话里说了声今晚不回寝室便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沈妍拉开窗帘,趴窗台准备吹吹风。
没趴多久,沈妍便瞧见院子停的那辆法拉利亮着车灯,车门大大敞开着,驾驶座露出一角灰色西装裤。
沈妍站了几分钟,见人还在车里,皱了皱眉,拉上窗帘转身下楼。
现留在大院的大多都是老人,年轻人全搬出去了,大家要么工作要么留学,分散各国各地,好久才见一回儿。
老人大都睡得早,基本八九点就熄灯睡觉了。
沈妍爷爷开完会,到家已经七点,跟沈妍在书房聊半小时不到就打发沈妍自己待着,他去睡觉。
也才十点,大院便彻底静下来,四周除了偶有风声没有任何动静。
沈妍下楼站在台阶往停院中间的法拉利看了两眼,见人还在,沈妍沉默片刻,搂着手臂慢慢走向法拉利。
周肆跟周盛清吵完架一气之下走出家门,结果想起白日吃饭把手机落沈家了,周肆嫌明儿再回来一趟麻烦,再加上心情郁闷也不知道去哪儿,还不如搁车里抽两根烟。
抽到第三根,周肆没那兴致再等,准备抽完剩下半截就走,谁知烟没抽完,沈妍先到了跟前。
周肆嘴里叼着烟,一条腿搭车里,一条抻地上,手撑着方向盘懒洋洋看向穿着碎花睡裙、披着短发,凭空出现的沈妍。
见周肆右脸颊有道手掌印,沈妍睨了眼周肆手里的烟头,见怪不怪询问:“又跟周叔吵架了?”
“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跟周叔服服软,还跟小时候似的,稍微有一点不符你心意就闹?”
周肆闻言冷嘶一声,食指轻点两下沈妍额头,不服气地回应:“这事儿你可千万别怪我。”
“饺儿,你可别仗着你周叔年纪大就帮他说话,今儿我不跟他打起来都是我的仁慈。”
“你说说,他周盛清是人吗?我妈还没死呢,他就把我妈的东西全扔了,还把我妈用过的书房改成杂物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全扔里面,我刚开门进去,一大股味儿。”
“咱也不说别的,他要真嫌家里没地儿放我妈的东西,给我打个电话,我保管找人全拖走。可他周盛清这叫干的什么事儿?”
沈妍听到他俩是为这事儿吵架,一时间面露难色,看向周肆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愧疚。
周肆本来就没地儿发泄,如今见沈妍半垂着脑袋没话说,这胸口堵的那口气全给通了。
只是这气性还在,纵然今天这事儿他也有错,他也不肯承认半分。
沈妍打小儿就知道周肆父子感情淡薄,也知道周肆有几年日子过得辛苦,人心里都有杆儿秤,都有亲疏远近之分,即便周肆这人大多时候不怎么靠谱,可在沈妍这儿,周肆跟周盛清之间非要选择一个,沈妍还是选择周肆。
不为别的,为他那几分真心。
想到这,沈妍抬眸认真看着周肆,低声承诺:“三哥,我永远站你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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