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能够长久屹立不倒的高手本来就很少,许多人总把一时的春风得意当成永恒,直到有一天,倒下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够强大,原来已经成为高手的自己也有被杀的时候。一品堂已经很强,能做的,茗觉得早就已经做了。"庄主要求太高了。"茗只能这么轻叹,她知道依韵希望一品堂的人,至少都能有厉的程度,至少会有一些能如她和加那样的指挥者,但这样的要求太高了,江湖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她,也没有多少加。许多因为当年仙界的和平得以至今还活着的老江湖,说白了,在越来越多纷争的江湖形势面前,慢慢都会死的,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倒下。
"我这样的人,只能用金钱和剑得到需要的消息。一品堂必须足够强,不可能如天机那样掌握江湖上所有的消息。一品堂像过去一样,尽快补充人手。新增设一品堂九羽级别,领队需要增加,一直只有你们你们带领的一品堂弱点太容易被掌握,雪菲和李狂放都提升为领队,一品堂取消堂主,你和厉都为九羽领队,群芳妒加入一品堂,九羽。"依韵觉得也许是他的要求太高,指望有太多的茗和厉,本来就是奢望,但一品堂必须改革,继续过去的模式,今天的覆灭还会再一次发生。
"是!"茗领命而去,目光无意中掠过自由联盟聚集在一起谈事的四巨头,仿佛有感应一般,加回头,跟她的视线,相碰,两个人,彼此沉默的凝视了片刻,一起移开。
"依韵依韵,黑子在京城请吃饭咧!"紫衫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扑到依韵怀里,笑嘻嘻的抬脸,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流露出的,全是欢欣的笑意。仿佛永远不会因为形势而沮丧,紧张,愁眉不展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你去不去咧?"紫衫撇着嘴。"明知故问。"依韵晒然一笑,捏了把她的脸。
当然会去,各大势力的首领心知肚明如今的形势,面对西天极乐这座江湖上最巨大的山,不团结在一起,谁都没有对抗的本钱;即使携手,眼前也根本没有挑战西天极乐的资本。黑子牵头,比其它任何人都更合适。
雨幕中,喜儿为首的灵鹫宫,在绵绵细雨中徒步赶路。
灵鹫宫上下,都异常的沉默。因为在比武大会之前,包括容儿在内,都不知道喜儿已经跟西天极乐结成盟约的事情,但现在,却没有人问。
"呵呵呵呵……你们,先走。"山脚的岔道,喜儿驻足。乐儿望了眼雨幕中漆黑的山腰林地,一声冷哼。"几百年没见,我都认不出他了,摇身一变成了独孤求败的徒弟又怎么样?喜儿你可别相信这种人。"
"多事。"容儿沉声河池了乐儿一句,赶了她快些走。又招呼后面的人加快速度,看着一众同门沿路过去,负责断后的莫带领的人过去了,落在最后的莫跟容儿并肩前行。"我不明白。"
"江湖本来就如此,不进则退,谁抱着就这样就好,大家相安无事就好的小富即安心态,谁就会灭亡。麒麟大帝继位后灵鹫宫的人一直在流失是不争的事实,新人虽然不少,但高手却一直在走,这样下去灵鹫宫根本没有未来。"容儿语气平静的说着,说着这些,她一直在思考的理由。
"这道理我当然懂,但是西天极乐既然不是全力以赴,灵鹫宫就不应该这么快跟他们合作。现在西天极乐还能等,灵鹫宫已经成了其它大势力的共同敌人,我觉得大师姐选择的时机不对。"莫坦言道出心中所想,如果今天真把几大势力来了个一网打尽,她不会有任何异议,但事实上,没有,事实上西天极乐派的人根本不够,而这种不足,原本喜儿就应该能够判断出。依韵没有那么容易杀死,紫衫和小剑也是。
"喜儿这么做,也就意味着西天极乐不会等。事实上今天几大势力的伤亡很惨重,这些年闻名江湖的那些高手死了个七七八八。"容儿对喜儿的决定仍然信心十足,因为一直以来,喜儿没有错过,每一次做出让人意外的决定前,都一定考虑过各种结果。而每一次的事实都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她在的时候,灵鹫宫就不会衰败,一直如此。
"但是很多人都看出来剑大跟喜儿配合太有默契,显然相识。几百年没这个人的消息,我都把他忘了。想不到他摆在独孤求败门下,他的那个女人呢?"莫的语气里流露出对剑大明显的不喜欢,也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我也把他忘了。"是的,人能记住的人本来就很有限,几百年,足够忘记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事情。"可是,谁都可以以为喜儿会为了男人罔顾灵鹫宫,我们不能,你也不能。更何况,喜儿从来跟他本就没有故事,更没有爱。"
"我只知道,他明显没有忘记大师姐,更相信喜儿跟西天极乐的合作是他从中牵线。"莫冷冷一笑。"那个贱女人的消息,我一定会查到,大师姐早放过她了,可是我不打算放过。"
容儿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其实,也不想放过那个女人。
蒙蒙细雨,天气微凉。
夜幕中漆黑的树林里,剑大静静驻剑而立。当红影穿过雨幕飞快接近的时候,他睁开眼,转身,面对雨中,没有打伞,衣发都已经湿透了的喜儿。"灵鹫宫伤亡如何?""呵呵呵呵……你知道,为什么雨都是红色吗?"喜儿答非所问的望着,天上飘落的细雨,迷离的目光,仿佛是在追忆,又仿佛是在失神。
"因为江湖原本就是腥风血雨的世界。"
"呵呵呵呵……你不是,无所谓吗?"
剑大轻叹了口气。"事情有了变化,师父跟剑佛交情深厚,剑佛为了新铸的剑无论如何需要天煞舍利作为剑魂,师父答应帮忙,而我必须竭尽全力。如果你能帮忙夺到天煞舍利,剑佛会赠予西天拳典作为答谢。"
"呵呵呵呵……西天拳典吗……"喜儿犹自一副目光迷离之态,根本让人看不出来,是否为此动心。剑大神情沉静,点头。"你应该知道,江湖中的弑神决比不上西天极乐的武功,三界开启几百年,至今西天极乐才动,根本原因就是江湖的武功过去跟西天极乐差距太大,如今的弑神决也不过勉强达到让西天极乐入世的条件。得到拳典必定能让灵鹫宫有极大的提升空间,西天剑典已经被剑佛交付剑王,剑王山将会是西天极乐未来传剑之地,这只是个开端。灵鹫宫的实力不能进一步提升,将来也难免被西天极乐的下属门派比下去。"
"呵呵呵呵……是吗?"
"正义传说的确厉害,轻功高明,战斗经验丰富,手段过人。江湖上能够牵制住他的人不多,我们合作才有机会杀死他。必须快,因为不是只有我们对天煞舍利感兴趣。"剑大说罢,见喜儿仍然没有表态,也不再催促,径自转身离去。"等你回复。"
"呵呵呵呵……依韵,我,又要杀你了……"闪电,照亮天地,照亮了剑大远去的背影,照亮了喜儿的脸,还有她脸上的两行清泪……是泪,因为雨太小,而泪珠,太大。
京城。
街道,依韵驾着赤风马,身前是靠坐在他怀里的紫衫,紫衫唱着歌儿,乐颠颠的不时手指京城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嘻嘻,依韵依韵,你看那个人的帽子,好好看喔!我也要买一顶!""你不是有吗?"依韵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记得紫衫曾经戴过。"咦……我怎么忘了咧……那顶不是啦!你仔细看嘛,她那顶帽子多了一束丝线的呀!""加几根不就行了。"那样的一束丝线,依韵觉得都不必请技能师帮忙,紫衫随随便便就装好了。"我不管!我就要买新的,新的,新的!""好,你去,我在客栈等你。"紫衫撇嘴,一手揪着依韵的衣袍,一手拽住缰绳。"我不走了,不走了!"
依韵无语的四面张望一圈,戳戳紫衫肩膀,手指身后许多低头窃笑的人。"要脸吗?"
"嘻嘻,反正每天都有很多人看我呀。"紫衫说着,头从依韵腋下钻过,面对后面跟随的,一大路正义联盟的人扮了个鬼脸。"你们先去客栈呗!"
茗默然点头,扬手示意,率领众人先走了。
"嘻嘻,买帽子、买帽子、买帽子……买帽子好不好?我要帽子,帽子,你看,好大的太阳咧--"紫衫可怜兮兮的望着天空,那轮,被阴云遮挡了,根本看不见身影的太阳……悦来客栈,海字号贵宾房。
花无百日红抱着膝盖,猫在床榻上角落,杯子,盖在身上。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不断的有清泪花落,打湿了被褥一片。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全身被金色披袍覆盖了头脸的人。披袍,脱下,丢在床上,发光的字环绕着床前的人身体,那是充满荣誉的光环。
'天庭武林大会十大高手'才拥有的殊荣和特殊标志,有隐藏作用的披袍遮挡时这些光环看不见,一旦脱下披袍,就变的清楚、醒目。
"哼,当年我就告诉过你,灵鹫宫最值得学习的不是武功,而是灵鹫宫魔女的精神,把生活的重心寄托在男人身上是自取灭亡、自寻伤害的愚蠢之举。江湖不是卿卿我我的浪漫桃园,在江湖中为爱情而活的人,不管男女,都是蠢货。难道你还准备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跟华茜绝交?"夏红雨爬到床上,伸手抹去花无百日红脸上的泪水,冷淡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刚的悲怜。
客房的门,又被人推开,这一次进来的,是华茜。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身衣裳竟然被汗水湿透。"夏姐姐,我、千绝杀的人发现我了。"她闯进屋里,看见床榻上的花无百日红,歉疚的低下头。"你别这样好吗?花溪托付的时候本来要连厉一起下手,可是我没答应,因为他是你的男人,你知道,花溪的托付我不可能拒绝,就像,如果是你开了口,就算是花溪的朋友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替你下毒一样!"
金光,突然自夏红雨衣袖中疾射而出,刹那射穿客房的墙壁,穿透外头贴墙倾听的、正义联盟的高手心脏!夏红雨甚至连推开窗户查看的兴趣都没有,因为她很自信,中了金蛇锥的人必死无疑。"这里不能待了。"夏红雨一把将花无百日红抗在肩头,见华茜难过的咬着下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不由失笑。"她会想通的,我早说过,不认识江湖的人,不适合在江湖上生存,重生了也好,一个把爱情看的比自己还重要的女人,根本不适合江湖。"
拉开客栈的门时,门外,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如蛇一般的腰上缠绕着一条全是倒刺的长鞭,鞭子缠绕着她的腰,臀、大腿,乍一看仿佛一条满是刺的短裙。她的身体周围,也环绕着'天庭武林大会十大高手'字样的荣誉标志,她是绕指柔,刀神丁鹏的传人。
"果然,来找我的人是你。"夏红雨一点也不意外,脸上,露出微笑。
"当然是我。"绕指柔的身姿抚媚动人,脸上的笑容,迷得死人。"剑大跟杀戮传说一路,我和你,当然应该一路。"
夏红雨一把将肩膀上扛着的花无百日红丢了过去。"既然是拍档就帮个忙。"
"好吧--谁让我来的不是时候呢?"绕指柔扛起花无百日红,一跃跳下栏杆,落下大厅的时候,吃饭的江湖中人看见她身上的光环,一阵骚动。
"十大高手……绕指柔。"
绕指柔热情的对骚动的人群会以微笑,目光仿佛不经意般,在大厅角落,一个被披袍遮挡头脸的身影上短暂停留,扛着花无百日红穿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