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姜止吟注意到羲和长老亦相熟桃花翁和龙川,前后联系这才恍惚想起为何她总见这位羲和长老沉着脸色。
自家侄儿离家出走了能不着急吗?
再一听方炯亲述来这的经历,姜止吟只有一个想法:年纪尚小,胆量却大的惊人,好在,他们伯侄顺利相见了。
几位长辈还要谈些私语,姜止吟同方炯齐齐离开,各自回府,待她回到清心洞时,约莫已经到了酉时,因早已辟谷,用膳的时间便成了打坐修炼。
清心洞居于紫云峰边端,离其余弟子住所较远,再加上周围洞府暂无人住,更是清净。
夜里,灯如豆。
若是有人特意看一眼,便会惊异这洞府周身都闪着绿色的幽光,屋外狂风大作,大有一种境界突破之象,但细看便可以发现,此中灵气不稳,魔气四溢,乃凶险之兆。
【心境】
姜止吟紧捏着剑柄,不由自处张望。
四周烟雾缭绕尽是花草,本应是人精心打理所得,但一路走来却未见一人。用灵力都未发现妖魔气息,如此,便更奇怪了。
姜止吟很确信自己没有去过这个地方。
现在又是到了何处?为何走了许久都不见尽头?
心里疑惑着,她不由微闭双眼放慢步子,刹那间,耳边响起草木梭梭的响声,似呻i 吟似哭泣。
仿佛有了她的窥听,那声音愈发大了。
姜止吟从小到大见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死在她霜华剑下的更是数不胜数,就算再听上百遍再看千遍都未曾感到害怕,更何况是一些花花草草。
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
仿若听到了她的心声似的,忽的,一道罡气自丛中打来,成千上万条小草骤然长高数丈,增宽数米,一眼瞧去仿若毡板上的触须。
狂风兀的大作,草木一晃一晃地迫近,仿佛为下一秒就可以汲取新鲜血液而感到兴奋。触须快到睫前,不知怎的突然停住。
同一息,姜止吟即刻睁开眼,脚尖轻跃躲过想趁机束住她的长须,她半立于空不慌不忙劈出一剑,这一剑,瞧着不轻不重,尚有劈山之势。
一下,变异的花草之叶皆七零八落散落于地,没一会儿,其中所蕴含的罡气全都散做灵光点点,消散在空,快的好似刚才何事都未曾发生。
周身空荡了许多,但姜止吟心下仍是紧绷。
此地怪异之处颇多,不宜久留。
忽的。
眼前闪过了一丝白光,再一回神,地上多了个泛着银光的储物香囊。
什么东西?
姜止吟视线落到上面,细细一看外表,又觉得十分眼熟,伸手捡起,这才发现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白玉镂雕双鱼香囊里装的正是一条狐尾。
姜止吟看得疑惑,这狐尾她不是送给姐姐了?为何会在这?
不对。
就在这时,一道风拂过她的耳畔,忽近处递来轻轻地唤声。
这地方,怎么突然有了人?莫不是又有邪祟。
想到这,姜止吟颦眉,寻着声音压低脚步,走了几步便见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垂着头跪在地上。仿佛知道她的到来似的,那人抬起头与她打了个照面。
清雅高华,双目一泓清水,桃腮带笑。
……姐姐?
才得了结果,那人就开了口,“止吟。”
一样的五官加之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姜止吟心间炸响一阵惊雷。
姐姐为何在这里?
不是已经...
只是一转念,姜止吟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一刻钟前她明明还在打坐,是归元镜,这里是幻境!
思及此,姜止吟连忙放下剑,点一处内关穴坐下,以免心智被夺。
“嗒嗒。”虽闭着眼,然姜止吟灵识未闭仍能清晰外视那人停在身前,正垂下身子探向她的耳侧。
下一刻,她幽幽开口:“妹妹,我好想活着,好想你们可以救我。那日你为何不救我,为何不去找母亲,为何不替我挡了这祸事。你知道吗...束仙索真的好痛,好痛.....你为何不敢看我?是不记得我了吗?还是想忘了我....连你也变了、变了。”
姜止吟好久没听到这声音了,做梦都想听到,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此时此刻,那声音无比婉转好听,无比幽怨,却句句诚恳。
空荡荡的后土上,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姜止吟静坐了很久,心头久违地酸涩。
姐姐是世间除却父母待她最好之人,她如何能忘?这些问题,她又何曾没有想过?如今她日渐强大,再也不是保护不了姐姐的小丫头。
过去她无能为力,现在她不是。
姜止吟沉寂许久的心渐渐揪痛起来,她想,再等等我姐姐,我会找到真相。
目前看来,她不知以何种方式触发了归元镜,但总归,再待下去有弊剑心,她能感觉到经此一遭她心脉已有动摇之象…姜止吟不敢再听,只得强行破境离开。
……
……
心境一破,屋内顿时亮起一道柔和的光,将清心洞映照如白昼。这是师尊设下的结界,往常她回山后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闭关。师尊设下此界一来防止邪祟侵袭,再者是怕她走火入魔。
遂想起什么,姜止吟拿出归元镜,幸而内里一刻只等于现实的几息,归元镜又恢复如常。但几息已足够叫师尊有所察觉,他已至大乘,魔物一事迟早瞒不住。
归元镜她尚有大用,现在看来,只能瞒一时算一时了。
她想,她会找机会同师尊坦白一切,但不是现在。
果不其然,就在姜止吟藏起归元镜运功没几息,便听洞府外一声轻唤。
“徒儿?”师尊的声音难掩担忧。
姜止吟内视自身,见没什么破绽这才稳定心神回他, “师尊,弟子一切安好。”
卜阳子立于府外,并未靠近。
他瞧了瞧四周,发现除了屋内残留些戾气再无其他,“我先前察觉到你府内阵法异常便来相看,你无事便好。”
师尊还是这样。
总是关心她的安危,姜止吟不擅谎语相欺,此时此刻却别无他法,只能同他讲方才练功多想了些,引的剑意偏颇,徒生戾气。
“好,你既——”
府外声音几乎是毫无征兆一顿,夜幕低垂,一轮弯月斜挂在夜空,姜止吟唯只瞧见门外浅影似是回身一下,久久未回。
她心有所感,轻声问:“师尊?”
卜阳子本远望一方,见一道黑影掠过,身手极好,心生警惕时故停了话。又闻屋内问语,这才略敛回神:“既无碍我便放心了。”
虽在应语,眼却是分毫没移。
此刻,府旁花草随风起伏,摇曳不止,卜阳子亲眼看见,那道影子已然不见。
而且,是朝着梦云斋方向去的…
梦云斋,位于两峰交界低处,故来是外门弟子的住所,因着仙门试炼,新弟子们还未选师门这才悉数安排到这里。
此地空旷,风景秀丽,住所居多,每间只纳两人。
“尊上——”
一道急音拂过,魍楼侧身回望斋内的方炯,他正潜心吸收灵气,未寻到任何异常。身为魔主,做事自然马虎不得,魍楼随手施了个屏蔽诀,这才走得远些。
待到了人前,他问:“何事?”
“属下寻遍了整个梵尘山都未见圣物的消息。想来,魍魉玲定在先前那个女子手中。”魔气围着他转了两圈。
先前他的一丝魔气被那女子斩断后,他便将计就计化作几个外门弟子,潜心调查。只可惜,这群虚伪的修仙人藏的太好了。
现下只有一个线索——那个女子。
杜天很确定,她身上有魔物。
但他现在有一点没搞清。
——仙门的人真的会把魍魉玲放到一个弟子手中吗?不论是魔族还是其余三界,都是知道上古魔物的威力的。
但眼下,他也没法子了,难不成他说什么也没查到?
那可不成,要他说,宁可错杀,也绝不可放过!不管是什么,那女子手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抢回来的。
魔族的圣物,又岂容玷污?
思绪回笼,杜天道:“不日之后,属下为尊上夺得圣物。”
杜天说这话时魍楼虽同样不信魍魉铃会在姜止吟身上,但想着不管是不是魔物在她身上总没什么好处,就应了声,嘱咐一句:“不可伤她。”
然他不知道的是,魔气抖了抖身子,当下难掩兴奋般带着些果决与狠戾,完全将话抛之脑后。
……
……
数日后,两峰之巅流云缓动,山间兀的响起九道钟声,仿佛受惊,流云一刹涌动起来。琼华宫内,拜师大典如期进行。
姜止吟静静立在卜阳子身旁,须臾后她便要同师尊一起撒下净水为新弟子们祈福。
何为净水?
净水有“净”这一雅称,是长辈对晚辈的赐福,寓意新入门的弟子能够秉持道心,不被杂念所扰。要说这净水从何处所得,来头就大了。
它本质是辰时最初的露水,加混入长辈灵力,是为对新弟子的一礼。
为了这个好兆头,姜止吟足足花费三日,可想而知,这拜师大典何其繁琐重要。
——首先,弟子们需得说出本名,拜何者为师,进行宣誓。
拜师的过程较为曲折,师者若答应则两全其美,若不答应则弟子陷入尴尬境地只得再选,如此反复。
其次,师者赠礼。
最后,撒净水,为弟子点亮长命灯。
如此,方能正式成为梵尘弟子。
彼时正是第一个环节,殿内时不时便有人高声宣誓,生怕气势少了些,渐渐的,内门弟子,长老弟子一个个填上,对比一看,三试前几甲的兴致倒少了许多。
“师尊,弟子有一话想说。”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
姜止吟看过去,只见那无名氏上前几步,跪下叩首。
“我....”阿忆动了动嘴唇,脸颊前所未有的有些发烫。
她仔细再对一遍前后言辞,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开心点,她来梵尘山不就是为了今日吗?可对了再多的话,此时此刻,真就无力出口。
阿忆甚至觉得喉咙不是自己的了。
思虑了一会儿,阿忆强制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弟子原是一名孤女,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蒙梵尘山不弃,弟子铭记于心。”
“弟子无名无姓,半生孤苦,求两位师尊赐名。”说着,她又叩首。
姜止吟想起飞书上为何无她姓名。
——她自己尚且不知何名何姓,飞书又岂知?
满宫上下,死寂般地几息后,姜止吟听见禾灵道:“我梵尘山向来不看来历,不管你从何处来,现在也只是梵尘山的弟子。”
她又斟字酌句道:“既如此,你便随我姓,名蓁蓁。”
“蓁”荆棘中生,意为繁茂,此语中的蕴意无外乎是禾灵对此女的期望与呵护之意。闻言,殿内有人大惊失色,大概因着,亲赐名在修仙界直接等同于收此人作亲传弟子的缘故。
他们当中亦有同期的新老弟子以及长老,很多人的神情好似在说,掌门不是已说过不收徒了吗?
如今又是为何?
姜止吟倒能从早先师尊和禾灵对这位无名氏颇有几分欣赏寻到些线索,唯一没想到的是,最为守原则的禾灵竟打破原则,亲自收徒。
姜止吟抬眼,看向禾蓁蓁。
原本还以为,她会成为她的小师妹呢…
也罢。
想到这,姜止吟唇角微抿,想着,一个人也能清净些罢。
然未等她收起薄笑,说来也奇怪,冥冥之中,她觉得有一个异常冷的神识,仿若冰丝般缠腻在她身上一样。
但很快,神识不见。
姜止吟视线若无其事地扫过,却未发现异样。
怎么消失了?
她轻抿唇,又听殿内传来一道悦音。
阿忆道:“弟子禾蓁蓁愿拜禾灵仙尊门下,修有情道。从此以后,潜心修炼,愿以一剑斩世间邪祟,匡世间正义,还四界之太平。”
言罢,俯身几拜,然后敬酒。
“你有此觉悟,甚好。”
禾灵望着她,很是满意,将银盏中的酒酿一饮而尽。
“弟子方炯也愿拜入禾灵仙尊门下,以剑丈天涯,济天下。”方炯不知何时站到了殿中,看了一眼禾灵后垂直跪下,同方才禾蓁蓁那样叩首,似乎决心如炬。
高座之上,卜阳子瞧了眼苌旭空,“你同意他修有情道?”
苌旭空脸色同往常没几分不同,竟还多了几分欣赏和喜悦,“有情无情都是心境罢了,他若喜欢便依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魍楼(痴汉脸):老婆笑的好美,不小心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