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闪着红灯呜哩哇啦地朝着医院的方向开去。
车上的医务人员正在为书言做各种急救措施,他们往书言的脸上戴氧气罩,往他手臂上绑血压带,另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让人根本叫不上名字来的医疗器材,他们一边看各种数据,一边从口中吐出各种专业术语,一惠也完全听不懂。
“书言,你怎么了!书言!!!”
从书言刚刚晕过去的那一刻开始,一惠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呼喊,但书言始终没有应……他倒在轮椅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就像个死人一样……
书言死了吗?
一惠抬起眼皮,从前面医生身体的边缘处朝书言望过去……
他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是死了?还是因为戴着氧气罩的关系?书言,我能不能求你别这样?你真的把我吓到了。
“不好!病人血压下降了!”
“什么?马上注射……”
书言!书言!!我求你了,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叫你快醒来啊!刚刚我们不是还在说接下来再去哪里玩吗?其实我老早前就想去一次游乐场了,虽然我也知道那种地方根本不适合你去,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说了,你就一定会陪我去的,对,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是,除了你以外,我根本就不想跟第二个人去那个地方!……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想去坐一坐摩天轮,我想体验一把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升到半空中的感觉,如果你害怕,我就有机会故意去取笑你,如果我害怕,那我也有机会故意去抱紧你,书言,我还有很多很多地方想要跟你一起去呢,可你为什么就这样倒下了?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没有你的话,我的人生也会一样失去意义。
吱——
在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救护车突然停住了。
“喂!怎么回事?干嘛停车?”医生大声冲前面的司机吼。
司机回答:“前面出事故了,稍微等下——”
“不好,病人发生痉挛!”另一名医护人员情急地喊道。
“什么!”
就在这时,坐在后排的一惠突然站起身来,她用力推开后车门,跳了下去。
“喂,不会开车,你就给我下来!我来开!”
一惠拉开驾驶座的门,把司机的领口用力拎起来说。
司机苦着一张脸解释:“不是我不想开啊小妹妹,你自己看看嘛,前面堵成这…………样…………”司机话音未落,只见一惠已冲到前面那辆车那里,并把人家的车顶用力拍得山响。
司机摸着自己的脖子,咕噜一声咽了口口水。
好在没多久,救护车还是赶到了医院,书言被推进了急救室,一惠则被护士劝在门外等候。
一惠就在门口直挺挺地站着。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起来……
“书言,你有想过,如果哪一天,你可以离开家的话,你最想去哪里?”
“哈?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什么嘛!你也太老土了吧!怎么说,你也是男生啊,宅成这样,小心以后没有女孩子肯喜欢你!”
“那种事无所谓啦,最重要,是我能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你几岁啦,还这么恋家!难道你要当一辈子的乖宝宝啊!”
“嗯……如果撇开自私不谈,能做一辈子乖宝宝的人,不也挺幸福的吗?”
“切!你少来了!而且那根本就不叫幸福!那叫懒惰!无能!”
“哈哈哈哈哈!”
“你毛病啊,干嘛突然笑那么开心?”
“因为你不就是那种人咯!毕业了也不去找工作,一天到晚呆家里等妈妈叫外卖给你吃!如果这不是幸福,那就是懒惰!无能!!!哈哈哈哈哈——”
书言的笑声永远是那么地爽朗,好像他永远都不知道愤怒是什么!但事实的确如此吗?还是说,那都是他为了顾虑别人的感受而不断在压抑他自己的结果?
“咳!咳咳咳!!!!!”
每年一到换季,书言都会咳嗽。
他戴着口罩,坐在阳光中的躺椅里看书的样子,虽然显得有点病弱,但还是很好看。
一惠常常从后门溜进去,趴到他脚边,和他坐在一起,然后问:“书言,你怎么又在咳嗽了!你没事吧?”
书言捂着口罩笑眯眯地说:
“我没事哦,一惠,你不用为我担心……”
书言……他明明就是那种不管自己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病痛也绝不告诉身边的人让他们为他感到担心的人啊。
一惠垂在腿两边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梅书言!要是你这次真的出事,我,绝不会饶过你!你知道的,我这人,要么不出手,如果出手,就一定是下重手!所以,你最好快点给我醒过来!快点站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你没事!你好好的!你仍可以永远地和你最爱的家人一起生活下去!我命令你!你听见了吗?梅书言!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地活过来!!!!!!!!!!
急救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医生走出来。
“谁是病人梅书言的家属?”
一惠上前,生硬地点了下头。
“我。”
医生说:“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但仍需要留院观察,一会儿——”
“等等!”一惠微微抬了一下头,“医生你意思是——书言活过来了?”
医生点点头:“但是病人的体质非常的虚弱,请问他最近有在服用什么药物吗?”
“他……刚做完化疗……”
“那就难怪了,”医生说:“那你们再联系一下给他做化疗的医生吧,然后这边护士会让你办理一下住院手续。”
医生说完要走。
“医生,请等一下!”
“还有事?”
一惠上前两步,低着头说:
“我……想请问一下,书言昏倒的原因,是……因为化疗的关系吗?”
医生说:“我只能告诉你,不能排除这个原因。”
医生走了,一惠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原来书言昏倒,是因为化疗的关系!那么,一直以来坚持要书言入院治疗的、一个劲儿地逼他接受化疗的自己,不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了吗?
书言被转入了病房,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似乎和他刚刚昏过去的样子并没什么两样,所以,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仍在昏迷中?
一惠不想知道。
她更不敢知道。
她静静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就像个待罪之人一样。
安静的病房中,似乎都能听到输液管中的药水一滴滴地滴下来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赵医生来了。
他走到书言的床边,俯身对他轻唤:“书言!你怎么样?书言……”
一旁的一惠突然掐住他的脖子往墙边推去。
“一惠?”赵医生被吓到,并满脸不解地看着一惠。
一惠把他压在墙上。
“之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化疗,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一惠,我……”
赵医生无语以对。
一惠低着头,继续说:
“你只跟我说,药物会有反应,会让他呕吐,让他没胃口,让他发烧、咳嗽,让他疲倦,没有力气,但你没说过,他会昏倒,他会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你明明跟我说,就算药物反应得再厉害,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昨天,他差点就没了命!……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提出的那什么破治疗方案,书言现在就不会躺在那里!!!”
赵医生的眼圈红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艰难地说:
“其实,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件事……”
“什么?”
“书言的化疗……失败了……”
赵医生说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惠的手猛然地松开了,赵医生也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去。
“一惠,你要去哪里?”
正慢慢朝病房门口走去的一惠,没有回答赵医生的话。
没多久,接到消息的梅家人赶到了医院。
一看到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书言,梅妈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梅爸爸也红着眼睛在连声哀叹,只有书语一人,还算镇定。
赵医生把书言的病情如实同大家讲了,全家人更是陷入一片惊慌与无法置信中。
赵医生又抱歉地说:“真对不起,要不是书言一直要求我不能跟你们讲——”
“我明白的,”书语静静地说:“书言是不想让我们为他担心……”
一听这话,后面的梅妈妈哭得更伤心了。
书语请赵医生出去谈。
“那么,您对书言的病,究竟是怎么看的呢?”到了门外后,书语认真地问医生。
医生把他的治疗方案简单地同书语讲了讲。
“本来在结束这周的化疗后,我们就会继续跟进下一步,但是现在……”
“有什么问题吗?”
赵医生摇摇头说:“化疗没有效果,也就是说,书言不能接受后续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