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宁的感觉其实不错，导师对卓归怡确实很好。
但也对所有人都好。
老师发来信息问她在哪儿，他快到学校，有时间的话面谈可以继续。
大致是韩征卿将信息告诉了老师。
卓归怡想。
一切的源头都是欧阳宁，如果欧阳宁告知她老师的通知，那老师就一定不会为难。
她记得老师第一次同她们一起开会时说过，别的暂且放缓，他最希望他的实验室里的人和睦、团结。
……这算是违背了。
卓归怡回实验室拿了材料，才过去敲门。
临走时，韩征卿向她颔首，笑着说：“放轻松。”
卓归怡笑，没当回事，但这话同样出现在几分钟后韩格口中。
双手接过老师给她倒的水，女生抿着唇，在黑皮沙发上坐得端正，目不斜视的模样让韩格很新奇：
“上次看你这副模样，是准备上台参加立项答辩的时候，我现在这么可怕吗？”
“……没有吧。”卓归怡默。
韩格还是笑，眼尾笑出小小一道褶子，坐在她对面，搭起二郎腿：“放轻松啊，难道是昨晚偷懒没看报告？”
卓归怡：“看了一点。”
“看明白了？”韩格问，放下腿。
卓归怡：“翻译了一些。”是字都会写，组在一起就看不懂的意思。
她窘迫：“看不太懂。”
韩格：“那就对了，如果你一晚上能搞懂，那以后实验室的研究方向该是你来定了。”
卓归怡：“……”
难得的，会在一直绷着表情控制情绪的卓归怡脸上看出窘迫，韩格满意了。
他不再玩笑，起身从一旁拿出平板，点开某张ppt：“来，说点正事。”
“下一个项目，让韩征卿带你，实验室里，你的数学建模能力和对数据的敏感都属于上乘。数据分析人尽皆知的重要，有这个辅助，对项目大有帮助。”
卓归怡一凛，正好办公室的门被轻敲两下，随即被推开——
是韩征卿。
他手里同样抱着文件。
韩格笑：“来得真巧。”
韩征卿却不理他，径直走到卓归怡面前，打开手里的文件，温声道：“这个项目是我个人提出的，我觉得你很符合目前团队缺少的位置，老师也觉得可以。所以接下来我跟你讲个大致，你考虑一下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可以吗？”
……
韩征卿做了功课，两张流程图与ppt，便将整个项目概括了大部分。
他拿了杯子给自己装水，润了润因为一直说话而有些干燥的嗓子，暗自观察沙发上敛眸翻动文件的女生。
卓归怡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这一年来她参与的项目比赛，更多的是在已有的领域中进行作用探索，虽然艰难，但是有前辈带着做，从始至终心中都有底。
但韩征卿的这个项目不同，他想要的是将目前科研所处的领域再往外衍生，这也意味着他们也许会成为没有结果的前仆者，她在团队中所有的操作、考量都需要慎重，而不会再有前辈轻易替她指出某个失误的数据。
但这很酷。
卓归怡读研究生，不是为学历，不是不想上班，她就是喜欢这个人工智能，喜欢探寻时满满的成就感。
“所以？”他放下水杯。
卓归怡说：“愿意的。”
韩格在一旁围观，至此才开口，满意极了：“加油干，今年我的业绩应该不错，过年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韩征卿也笑，说：“团队完璧了，也算结了半个项吧。”
气氛蓦然就松动下来。
卓归怡如沐春风。
当在一个自己极为重视的领域被承认、被肯定、被需要，能够接上前辈抛出的问题，能够与前辈交谈，那种感觉像是踩在云朵上，飘飘乎的。
闲聊几句后，韩征卿急着回去解决手头耽搁的事，匆匆推门离开，只留下卓归怡与老师。
卓归怡见事情谈妥，不想在老师这占空间（被提问），也想拿起东西离开，却被韩格拦住。
“别着急啊，老师也有关心学生生活的义务呢。”韩格放下杯子，“你跟欧阳宁有矛盾？”
来了。
卓归怡暗道。
她抿了下唇，道：“她撬我墙角啊，我还没怎样她呢。”
韩格默，显然对欧阳宁近来的传闻有所听闻。
他思索了会，开口道：“今天欧阳宁来找我，我也问了她一些事儿。”
卓归怡礼貌地看着老师，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具体的我需要保密，不能跟你说。她也跟我承认了，她跟还与你是情侣关系的男生在一起了，也承认她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你，而不是真心喜欢那个男生。”
卓归怡：“……”
她怎么突然觉得，周驰很可怜。
韩格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可以选择不原谅她，尽管你们师出同门。”
办公室里的空调运作卖力，凉气拂过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舒适得很。
“你们今天这事也给我一个警示，人与人交际，必定出现多种情感交集。所以我决定以后不省那几个打字的功夫，什么决定都往群上一发，人一喊，这样白纸黑字的，谁不看通知都一目了然！”
卓归怡想笑。
韩格也松了眉间，笑：“欧阳宁实力也有，我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名学生。我也同她提了，今后会尽量将你们俩分开放在不同的团队中，反正我项目有得是。”
他边说，又想起当时他询问欧阳宁需不需要去联系心理医生时，那女孩一下子红了眼的模样。
“嗯。”卓归怡应。
但实际上，欧阳宁的事儿相比起加入韩征卿团队这件事，显然无足轻重。
卓归怡听着，却没什么想法。
临走时，韩格再次叫住她。
四十多岁的教授浅浅喝了口水，声音宽厚：“我不清楚我们成为师生前，你叫我叔叔的这件事会不会让你在被欧阳宁屡次提醒后觉得，我是对你带着……对小辈的宽容。我想了想，还是重申一遍好了。”
“你不必担心你的能力问题以及能否胜任某项任务，我挑选学生时就只会挑优秀的，我带了这么多学生，每个人都是从空白开始，韩征卿现在面对科研的从容，也是你们掌握后的模样。
“就算是我亲生的儿子，能力不行者，也不会出现在我的实验室中。
“同样，我也从来不会避嫌。能够指导有能力有潜力的学生是我的荣幸，我也有自信可以指导你们；如果只是因为你叫我一声叔叔，我便需要把你拱手让给其他教授，那我挺后悔的。”
……
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廊中闷热的空气发了疯似的迎面扑来。
卓归怡打开许久搁置在包里的手机，微信最顶端赫然出现一个红点——
陈褚：【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