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绍祺想得很明白。
既然住对门，认识认识，时不时还能帮衬一下。
卓归怡不会乐意去想这些事，那就得他这个当哥哥的多管点闲事。
陈褚端坐在凳子上，伸手接过卓归怡递过来的一碗豆浆，看着她垂着头，捏着一柄勺子给他俩舀豆浆，耳边的碎发不听话地垂下，擦过她白皙的脖子。
他道了声谢，一副规规矩矩做客的样子。
卓归怡说不用，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真的很巧啊，你什么时候搬来这的？我之前往这住的时候，对门还没人。”
卓绍祺递给他一根油条。
陈褚：“半年了，之前……有兼职，有时候错过学校门禁，有朋友帮忙牵了线，住在这了。”
“不是本地人吧？”
“嗯。”
卓归怡本是敛着眸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喝豆浆，此时抬眼看了看他。
陈褚正好目光从卓绍祺身上移开，跟她碰了个正着，攥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补充道：“在束泞呆了几年，姑姑在这。”
卓绍祺也应了一声，像上个问题只问他吃没吃过饭一般，没什么别的反应。
卓归怡微微蹙眉，她知道她哥说话总这样。
不过，片刻后，卓绍祺又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一个人居住多少会遇上点麻烦，互相关照一下。
陈褚应了声好。
“会的。”
“谢谢你们的早餐，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微信。”
这是他很快解决完早餐，穿上运动鞋，站在门外，同一步之遥的、站在门内的卓归怡说的告别话。
卓归怡说：“你也是。”
卓绍祺是没什么要紧事过来，溜达了一圈帮她检查完电线门窗以后，很快也收拾了东西要走。
打了个车，捎上她，顺路送她回学校。
研究生是这样的。
还没有寒暑假。
卓归怡在车上是这么跟她哥说的，然后抱着ipad慢悠悠踱步到实验室写报告。
卓绍祺：“知足吧。”
……
……
认真钻研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她一边翻译一边画画写写，啃下一页论文，抬眼已经到大中午了。
同在实验室埋头整理数据的师兄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摇头拒绝，指了指亮着的手机屏幕，说跟乌艺约好了。
韩征卿笑：“一直觉得你跟乌艺关系很好。”
这么说并不是很突兀。毕竟卓归怡一个研究生，跟乌艺一个大三的，生活几乎没有交叉。
卓归怡莞尔：“她很好。”
“嗯嗯，那我先走了。”韩征卿不再多说什么，交代她最后离开的时候锁一下门。
她导在除科研以外的各方面都秉承着放养的原则，只要进度赶得上，不要求学生一直呆在实验室，所以早上虽然也零零散散来了几个人，但临近中午，都跑光了。
卓归怡应下，大致将自己的东西整理保存好，又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确定没留下什么安全隐患（比如她亲师姐随手放在桌沿边的水杯），才锁了门离开。
这顿饭，是乌艺临时约的，有事相求。电话那头，她说得火急火燎。
图方便，两人索性约了食堂，卓归怡给自己点了一大盆麻辣烫。
乌艺：“你很馋吗？”
卓归怡：“点多了，拿东西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很少，煮完才知道。”
她顿了顿，补充道，“下次要长教训。”
乌艺：“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卓归怡：“……你电话里说要拜托我什么事？”
“啊！”乌艺嘴巴里鼓囊囊的，两根筷子抵在嘴巴，装作可怜兮兮地看她，“你记得我这学期做了助班吗？助理班主任。”
“带大一？我记得。”
“对。这不考试周了吗？”乌艺叹了一口气，秀眉皱起，显然被烦住，“你可能没关注，就是我们学校之前的惯例是大二开学军训的，结果昨天突然通知说，这届大一考完期末就军训。”
卓归怡攥着筷子，一边认真听，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根蟹柳。
“这就撞车了呀，我跟我男朋友约了考完试去武汉玩的，机票什么的都订好了。”乌艺说，“然后我跟我辅导员提了一嘴，她说其实助班没有很多工作，毕竟大一生都生活一年了，没我多大事儿，就是时不时过去逛逛，视察一下，就可以了。”
乌艺“啪”地放下筷子，抿着唇对她拱拱手，故意夹起嗓子：”好师姐，你之前说你研究生没有暑假，也要在学校做实验，能不能……你替一下我？我请你一个暑假的牛奶，好不好？”
卓归怡抬眸，思索了两秒：“军训多久？”
乌艺眼睛亮了：“14天！我带的班有好几个帅哥！”
“行，问题不大。”卓归怡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眼尾的小痣在鬓间碎发里若隐若现，她确实也是呆在学校这边，时不时照看一下也不成问题。
不等乌艺现场真情告白，她弯了弯嘴角：“牛奶派送有地址吗？回头我发你一个我家位置。”
乌艺：“……好的呢，需要再来个冰箱吗？我怕变质。”
卓归怡：“可以啊，我昨晚下单的冰箱刚揽收呢，要退也方便。”
乌艺：“别难为店家了，只有牛奶，谢谢。”
回应她愤愤发言的，是卓归怡无辜眨眨眼，眼疾手快地夹走她碗里的牛肉丸子。
乌艺：“……给你给你！”
吃完饭，乌艺说她得去图书馆进行期末复习，卓归怡便单独去了趟导师的办公室，但是吃了闭门羹。
弃暗归怡：【老师，您让我下午两点来面谈。】
信息如石投大海，并无回音。
她索性回到实验室边啃论文边等着，估计是时不时走到门口探头探脑，没有丝毫科研投入精神的模样惹得韩征卿十分好奇，后者握着两个一次性杯子，一边抿了一口，顺手将另一个杯子放在她手边，温声：“看什么呢？”
韩征卿作为一入门便引领她的同系师兄，卓归怡跟他关系不错，伸手拿过杯子，半握了握——半冷微温。
她道了声谢，如实回他：“导儿昨天约我下午面谈，到现在还没见到，发信息也没回，电话也没接。”
实验室的窗紧闭着，墙沿上一株绿萝生机勃勃，两指宽的叶在斜斜洒下的阳光中绿得发亮。
卓归怡长发浓密微卷，颅顶蓬松，两三根头发因为她此前纠结论文细节而下意识挠乱，白净的棉质短袖，握着透明杯子一口一口抿，疑惑发问的表情有些呆。
韩征卿动作一顿。
“今天早上欧阳宁来得很早，我看她在座位上给老师打了电话，说她有个新的选题想跟老师聊聊，然后好像收拾了直接奔老师家了去了。”
他抿唇，留意着卓归怡的表情变化，见后者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我最近不是有个课题，老师让我带她一起做的。早上我问她去哪里，因为今天我有任务交给她做，打了个电话，她说在老师家里，然后老师在那头让她帮忙告知今天约的两个同学的面谈推迟。”
“一个是师姐。”韩征卿虚空点了点她身边的座位，“师姐知道面谈推迟，但是我不知道你没收到通知。”
卓归怡：“……”
韩征卿看着面前的女孩面色突然凝住，又想起最近听到的八卦，叹了口气：“这事儿……你怎么办？虽然老师口头让学生告知的这个习惯……但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实验室的空调有一些年头了，制冷的时候有轻轻的噪声。
卓归怡失神地盯了片刻，轻轻一笑：“没造成实际性的损失。”
就是恶心她一下。
她叹了口气。
立在位上的女生低垂着脑袋，寻思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师兄，你课题任务着急吗，我现在正好没事，可以帮忙。”
……
卓归怡扪心自问，对于短短一年同寝，她并没有什么地方欺负了欧阳宁。
所以，等她慢吞吞收拾了东西走出实验楼，打算回一趟宿舍——她虽然申请了外宿，但这学期的宿舍费并没有退，所以还是她的宿舍。
走小道，穿过学校的小操场会近很多。
卓归怡垂着脑袋绕过一个空饮料瓶，一抬头，竟发现欧阳宁也走在前方——
她挑眉。
欧阳宁怀里抱着本书，手上拿着手机刷微博，肩膀突兀被人拍了拍，也是一愣，随即迎上卓归怡没有温度的眸眼，后者寡淡的表情让她心尖一紧。
卓归怡抬步迈近，将欧阳宁的脚步拉停后，双手抱住手臂，唇线一拉：“欧阳宁，老师是不是让你通知我面谈推迟？”
欧阳宁说得对，她确实被很多人所爱，所以她是自信，也有资本自傲。同样，她也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理直气壮起来，气焰逼人。
“……没有。”这事确实她在其中搞鬼，欧阳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跳得极快，眼神乱飘。
“没有？”卓归怡轻笑了一声，又上前逼近了一步，指尖轻轻点了点欧阳宁的肩部，像是一颗石子落进后者心底。
欧阳宁抿唇：“我不知道你跟教授约了面谈啊。”
卓归怡有喷香水的习惯，就算偶尔忘记，身上也有股清淡的小苍兰味道。
欧阳宁只觉得面前一道黑影，小苍兰的味道渐浓，耳边传入一声轻轻的话语：
“你不是一直觉得导儿偏向我吗？”
一缕发丝划过她的嘴角，卓归怡凑近她耳边，轻声。
“……”
“老师确实，跟我爸是朋友。”
欧阳宁猛的抬头，却见卓归怡支起身体，一脸平静，看都不正眼看她。
“你觉得我靠捷径？但事实证明，我选择老师，和老师选择我，我们只是因为自身考量的标准互相选择，只有你一直觉得，导儿开了的后门，才是我走到这里，拿国奖发论文，获得更多机会的理由。”
“难道我要因为提早认识了老师，就要对我希望追随的老师避嫌吗？”
“承认自己就是不行，承认别人行，很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发出来不知道师兄的名字会被口口。含泪去改存稿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