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雷哲试探着开口。
闻声，温子良拳头一松，掌心居然出了汗。
宁璃也就是补了个妆，早就走了，温子良面色未变，但气息重了不少。
有些粗暴地扯下领带，温子良顺手解开纽扣沉声道：
“找个时间约一下纪云庭。”
“那二少......”雷哲弱弱地问，凭温兆宇的脑子，只要看到纪云庭与温子良卡在这种时候同框，势必会对纪云庭起疑，都不用温子良耍手段离间，温兆宇自己就能把局面玩死了。
只是这么玩，等于直接扇了董事会一个耳光，这边董事会为了安抚宁璃，强行接受温子良与宁璃合作的事实，事态尚未彻底平息，再激怒温兆宇时机不太对。
这几日，温子良强势做主，把董事会逼得像一条丧家犬，若单是这样倒也罢了，关键纪云庭到现在还没出手报复，前有狼后有虎，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随他去，这是纪云庭的事。”男人言辞凉薄。
“就当是讨回来的一点利息。”
利息？
话落，气氛凝滞，温子良明显察觉身边的雷哲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兴致缺缺，神色深沉。
“她和下面约好的时间是明天几点。”温子良忽然问着。
“九点。”
“从家里拨给她一个司机。”话落，温子良唇边挑起浅弧，变化隐晦。
拨司机这件事极有学问，单纯从外面调来一个，与直接从温家内部划给宁璃一个，那是不一样的。
后者只差没有昭告天下，宁璃是他的人了，不熟悉温子良与宁璃之间那些弯弯绕的局外人，只会认为温子良太纵容宁璃。
“明白。”雷哲叹气，这宁小姐根本就是不愿与温家扯上亲密关系，止步合作关系是宁小姐最大的让步，六爷这是......在热油上点火啊。
离开温氏已是下午，宁璃开车赶回扶野，托温兆宇的福，在扶野门口蹲点的港媒依然乐在其中，不过再见宁璃，原本意图放飞自我的港媒倒是意外气短。
“宁姐，他们蹲了快一天了，但没做出格的事。”娜琳从室内小跑过来，语气微疑，这些人看到宁璃的那种畏惧绝非作假，很显然，他们不可能是来蹲宁璃，不怨娜琳觉得奇怪。
“来蹲温兆宇的。”宁璃嗤笑，温子良好算计。
温兆宇是蠢，但在港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道行还是有的，这时候在扶野露面是自寻死路，温子良这是想用温兆宇这块挡箭牌做扶野上位的垫脚石。
来赌温兆宇就是个噱头，温兆宇不可能出现，可温子良又不曾警告港媒收手，这是默许的意思。
她筹备新一轮香道巡演的时间并不多，正好缺一波热度，温子良这一手玩完，扶野都不用打广告了。
港媒堵温兆宇一天，扶野的一举一动就会被放大、再放大。
良久，宁璃眼底燃起兴味，他把温兆宇玩死，还要榨干温兆宇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临近下班时间，宁璃打算加班，娜琳自然陪着，门口的港媒蹲了一整日的点，却颗粒无收，个个垂头丧气。
“笑什么呢？过来看看这一版手稿。”宁璃绘画功底不错，前不久与温氏联手推出的凛丹系列成品香，宁璃已经设计好外形初稿，就是细节上一些地方还没有特别满意。
“唔好意思，收工了。”娜琳打开窗拔高声调，嘲讽意味太刺耳。
看着，宁璃眼皮一跳。
时间来到傍晚5点30，下面的港媒蠢蠢欲动，细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宁璃听得并不清晰，不过也能猜出一点内容。
虽说免费的宣传队伍不用白不用，可平白无故多了这些人围在门口，还与温兆宇有关，娜琳不爽至极，宁璃甩过去一记警告眼神，娜琳乖乖走过来。
手稿风格与宁璃的偏好不太一样，香道表演涵盖内容广泛，表演者需要先掌握优秀的制香技术，宁璃这些年一直在外寻找上好原材料。
宁璃本人更爱侵略性强烈的味道，但此次凛丹系列与温氏共同操刀设计的作品，整体风格偏清冷，而且宁璃刚刚得知温氏有个要求—
成品香外观必须雕有原材料的图案，倒是别出心裁，以往宁璃一般都会采用印花工艺，雕刻这种方式是第一次尝试。
制香风格有变动，宁璃对原材料的把控自然会跟着变化，制作凛丹系列的原材料多数产自江南水乡，她准备抽时间去一趟大陆江南地区采景。
“这是广藿香？”娜琳开口问。
广藿香很常见，外形多分枝，单论外表不算美观，可宁璃的初稿却将它与制香所用到的搅拌棒设计为一体，看上去就像是分枝延伸出来的一部分用来制香，心思巧妙。
“还可以？”宁璃轻笑，言辞谦逊，语调却尽是势在必得，娜琳竖起大拇指。
其实......所谓的初稿宁璃几月前就已筹备了，这事娜琳心知肚明，温氏笃定扶野会同意合作，反过来宁璃未尝不在算计温子良的态度。
谁是谁眼里的那盘菜，不到最后一秒，没人敢下定论，娜琳叹气。
不知不觉忙碌到半夜，娜琳提醒明早在温氏还有场会议，宁璃拿起手包打算回家。
前脚刚踏出大门口，后脚就见一个男子大步走来，温兆宇堵人的场景历历在目，娜琳心中大惊，连忙护住宁璃，未料却被宁璃挡下。
“宁姐......”
“温家人？”宁璃眯眸发问。
不远处，路灯泛着暖光，映得宁璃一双水眸分外凌厉。
“六爷的要求，今后我负责接送您与这位小姐上下班，请吧。”司机对上宁璃的眼睛，莫名心虚。
半晌，宁璃一声嗤笑划破空气。
她竟不知，温子良这么喜欢玩阴的？
眼前这个男子，曾是温子良开拓海外市场期间的专用司机，地位不言而喻，娜琳不知道当中秘辛，宁璃起初查温子良的时候一清二楚。
一路上，司机举止规矩，将宁璃送回家便开车走了，似乎只为负责宁璃的人身安全。
“六爷这是什么意思？”娜琳不懂温子良又想玩什么套路。
“那个司机，应该负责过温子良的安全，在他身边地位不低。”宁璃语气寡淡。
温子良这是赌她不会拒绝，没错，她确实张不开嘴拒绝，现在扶野要与温氏共食一碗饭，该给的脸面，宁璃必须给。
不想给，也要给。
许久，手中咖啡壶溢出液体，烫到指尖，她忍不住蹙眉。
把贴身司机调给宁璃用，温子良打的什么主意，不难察觉，娜琳险些跳脚，这不是存心耍人玩么！
“急什么？”宁璃说得没心没肺。
这就是夹在资本中间的下场，既然选择玩这个游戏，她就要遵守规则，温子良与纪云庭不同，这个男人从来不是肯压抑本性的角色。
“不是说温家六爷最烦商业合作混进去私人感情么，那现在又在干什么？”娜琳气愤。
“规矩是人定的。”宁璃轻笑。
商圈，向来谁占上风，谁定规矩。
“可是万一他......”娜琳咬牙，这种局面温子良想对宁璃下手易如反掌。
“没有万一，他不会蠢到公然动我，除非他不想用这次合作干掉纪云庭了。”宁璃言辞淡淡。
她对温子良的过往不算特别了解，只是有一点宁璃能肯定......
温子良，不屑于走旁门左道。
享受绝对掌控的快.感是一码事，不用脏手段成事又是另一码，宁璃眸色微变，她看人很准，温子良所谓的蓄意接近......
最多是心血来潮时的逗弄。
闻言，娜琳静默下来，不动人，就凭温子良的狠厉手段，稍稍下个套也能让人焦头烂额，宁璃看出娜琳的犹豫，却没回答。
游戏而已，那也要她有兴趣才是。
“对了，纪家那边貌似一直没放弃，六爷不在意？”
这件事若处理不当，会让外人觉得扶野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如果温子良误会了什么，事情更难办，宁璃如今处境不太乐观，温氏与纪家两面夹击，宁璃在中间非常难做。
“当时他执意从中截胡，就该料到纪云庭不会善罢甘休。”宁璃说得淡然，若温子良因为这点小事对她发难，宁璃绝对瞧不上他。
“至于纪家，温子良会处理好。”言罢，宁璃抿了口咖啡。
脸上还带着妆，卸妆加洗漱用了不少时间，两人准备入睡前夕，娜琳火急火燎地说道：
“纪家撬走了温氏设计部的一个团队。”
声音散尽，宁璃捏住睡衣边角的手暗暗用力，纪云庭必然要报复，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狠！
卡在这个时间点撬了温氏的设计团队，不管这支队伍在温氏设计部作用如何，对温氏声望都是极大打击。
“走的是哪个团队。”宁璃问道。
“三年前进入温氏设计部的新人团队。”
不是跟着温子良打江山的团队，忠心自是差了些，能在温子良眼皮子底下搞事，纪云庭也是厉害。
这样的事情在圈内传播速度很快，宁璃与娜琳拿到的是第一手消息，待到明日消息传开，温子良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
纪家来势汹汹，摆明了是想借此机会重创温子良。
假设温子良这一次玩脱手了，那么纪云庭肯定会下手夺回被温子良抢占的市场。
到时候，温氏处于下风，纪家乘胜追击，扶野最初的选择就会变成笑话，该投靠谁，一块破叉烧都能想明白。
事情与宁璃设想的大差不差。
翌日，事情传开，种种质疑声如排山倒海般向温子良袭去。
不过温子良拿到消息的时间，要比宁璃早一点。
抬手看着腕表，时针快要直指数字9，温子良耐着性子等待。
几分钟后，九点整。
“叩叩。”
“进。”温子良低声应着。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是宁璃。
女人身穿职业套装，修身款式腰部系着细皮带，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会议室并不只有温子良与雷哲，还有几位部门主管。
“宁小姐。”除去温子良，其他人开口叫人。
“人用着还顺手？”温子良打破沉默，宁璃挑眉，唇边弧度意味深长。
“温氏的人当然不差，算我占便宜了。”
今日，接送宁璃的司机在温氏众人面前露了面，只要不是小聋虾，都明白温子良对宁璃的不同，可宁璃张口温氏，闭口温氏，很是冠冕堂皇......
分明是想撇清关系啊。
对面，温子良相互捻揉的手指微顿，宁璃似笑非笑地扫过男人指腹，目光似是流连于男人心口，温子良喉咙一紧。
他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尝到如坐针毡的滋味，温子良抿唇。
“宁小姐，喝茶。”雷哲轻咳着打圆场，给众人上茶。
听着，宁璃顺势道谢，直接接过雷哲动作，捏着茶壶行云流水的动作赏心悦目，眨眼间，一杯热茶推到温子良手边。
“这茶清淡，我实在不会品，好茶当然要配会品的人。”宁璃一语双关，雷哲听得是心惊肉跳。
四舍五入，不就是说六爷滋味寡淡么。
这宁小姐是真的敢。
场面一片死寂，温子良神色不变。
未料，男人突然问了一句：
“那宁小姐钟意什么味道？”男人问得认真，眼底的兴味如浓墨铺洒开来。
字里行间携着浓烈的求知欲，置身局外偏又意在局内的慵懒轻慢，带着刺眼的欲意，捉弄的意味太明显了，宁璃眉心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