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整个身体柔弱无骨地倾斜在他肩上,醺醉得像只朦胧慵懒的猫咪。
话音也逐渐变得迷蒙起来,只能听清呢喃着的“别把我当小孩。”
霍星来薄唇紧抿,脸上仍旧没有多余表情。
但看到她未没过膝盖的短裙,霍星来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霍希甯从前落在他车上的披肩,整面展开盖到了沈颜卿膝上。
最后心想:多数人巴不得做一辈子小孩,她倒不希望被人当成小孩。还真是个小孩!
半梦半醒间,沈颜卿感觉车身似乎驶进了隧道。
灯影明明昧昧,狭小密闭的车厢,却溢出令人无法忽略的暧昧。
沈颜卿攀爬挣扎着,然后跨过一条腿,面对面坐到了霍星来身上。
掐腰旗袍勾勒身材,小姑娘从小就知道自己胸大腰细的身材优势。
现下一挺胸,妖娆雪峰让人视线无处可逃。
男人却还偏不如她意,尽管是朦胧的人影,都能猜出他此刻的眉头一定紧皱出一个川字。
沈颜卿就去拉他的手,强迫男人扶住自己的腰肢。
那触感形容不出,酥酥麻麻的,像被云抱住。
灯影再一闪动,她同男人紧抱一团,坠入绵软的床褥之中。
港岛的盛夏,空气都略带潮湿。
她呼吸凌乱,胸脯也随震动起伏,
情到浓时,发丝缠绕着男人的西服纽扣一同翻身,可还未来得及被男人裹入身下。
她整个人就“pa”的一声滚落下床。
直击灵魂的痛觉,却在这刻迎来天光乍泄。
沈颜卿懵懵坐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酒店内。
这刻,脑海中旖旎的梦境还有记忆残存,她立刻清醒,赶紧掀开被子查看自己。
好在旗袍平整无褶,连纽扣都不曾解开半颗。
所以,她刚刚做了场...春...梦...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沈颜卿红着脸从地上爬回到床上。
这才看到沈满慈拿着电话站在窗边,正皱着眉瞪她。
沈颜卿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她被呛了口冷风,咳嗽不止。
沈满慈没理她,回过头继续同电话那边的人说:“刚刚醒,看样子没事。麻烦你照顾她了,下次见。”
看到沈满慈面无表情端着一杯冒热气的褐色汤药过来,沈颜卿用被子盖住身体。
她皱了皱眉,躲开满是刺鼻药茶味的杯子,“什么?我不喝。”
沈满慈也没惯着她,冷冷吐出“毒药”两个字,就准备放到床头柜。
沈颜卿冷哼一声,率先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长本事了,敢和陌生男人单独喝酒。”沈满慈冷言嘲讽道。
两人做仇敌太久了,现在即便是沈满慈以姐姐的身份教训她,沈颜卿心中都满是不服不逊。
狡辩道:“你和霍先生不是朋友吗?怎么能算陌生人呢?”
沈满慈没好气,“那他也是男人。”
沈颜卿还没忘记今日白天,霍星来不知说了多少次她是‘小孩’这种话,心中委屈陡然升起,怨道:“你放心吧,他没把我当女人看。”
沈满慈无奈摇头,“懒得和你争辩,不醉了就起床收拾行李,明天回京。”
听说要回家,沈颜卿立刻惊坐起,“什么!我们不是要在这边待一周吗?”
沈满慈叉着腰站在床尾,心底似有努力克制的怒意,“大小姐,我不是带你来度假的。”
翌日,上午十点,沈颜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航站楼。
陈叔接过她和沈满慈的行李,往车上运。
沈满慈则一下飞机,便电话不断,趁着拨号码的间隙同陈叔交代,“送颜卿回家。”
沈颜卿:“你去哪?”
沈满慈没理她,直接拦下一辆车离开。
沈颜卿嘟囔一句“没礼貌”,便跟着陈叔上了车。
回家路上,她才听陈叔讲这两天公司突发的大事:
前日凌晨,华满市场部一位员工加班时猝死于办公室,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人发现他死亡。铺天盖地的媒体通稿全都在控诉华满人情冷漠。此事动静闹得不小,家属更是悲痛欲绝地彻夜在公司楼下拉横幅,控死华满压榨员工,草菅人命。
沈颜卿这才明白,沈满慈今天着急回来的原因。
她原本以为父亲和姐姐这个时候肯定都在公司忙得四脚朝天,即便回了家,也见不到沈君御那张脸。
结果刚推开客厅门,就见沈君御抱着纪月坐在客厅聊天,夫妻二人有说有笑,好不甜蜜。
见她回来,纪月假模假式问道:“颜卿回来了,吃早餐了吗?我让阿姨给你热饭。”
沈颜卿没理她,只看向沈君御不解问道:“公司闹那么大的事,爸爸怎么在家里?”
沈君御没说话,倒是纪月先皱眉说道:“颜卿,你也真是不心疼你爸爸。现在公司有满慈撑着,也该让你爸爸歇一歇。”
沈颜卿不懂公司管理之道,但还是认为沈君御作为最高领导人,面对员工猝死一事应给家属一个积极正面的态度。
“爸爸,那可是一条人命。那个男孩子才刚刚研究生毕业。”
沈君御深吸口气,不悦道:“我养一整个法务部是为了做慈善吗?家属无非想要谈赔偿,聊到合适的价位,我再出面也不迟。”
看着他冷漠的嘴脸,沈颜卿越发觉得自己的父亲陌生。
而且就在刚刚,电视媒体现场直播,沈满慈风尘仆仆赶到华满楼下,对着员工家属90度鞠躬,却被家属气愤地扇了两耳光。
她气不打一处来,但又说不过沈君御,索性先回卧室,眼不见心不烦。
结果就在她刚迈上楼梯台阶,又被沈君御叫住,“既然回来了,明天还和我一起出席晚宴。”
沈颜卿手掌紧紧攥拳,她不明白资本家是不是都如此冷血无情。
公司员工猝死之事都还未得到解决,却能安之若素地带着女儿去讨好巴结金主。
“我不去!”
“你不去,就整个暑假都待在家里,不用出门了。”
沈颜卿脸色青白,怒不可遏,“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沈君御语气满是嘲讽笑意,不紧不慢道:“是吗?那你大可以试试,在这个家里,是我说了算还是律法说了算。”
沈颜卿鼻腔酸楚,在泪掉落之前,跑回自己卧室。
邬苡宸知晓后,给她打来电话。
本温温柔柔的声音略带沙哑,咳声也连连,“卿卿,对不起,这次不能陪你过去了。”
自从港岛回来,她就断断续续地低烧,除非有孟琮越陪着,否则她是不许出家门的。
两种限制自由的行径一经对比,一个是担心,一个是防备。
沈颜卿心中更加凄然,但还是心疼道:“你好好养病,身体重要。我自己也是可以应对的。”
邬苡宸又咳了几声,不忘惦记她和霍星来的事,“霍大佬加你微信了吗?”
从她醉倒,到此刻回京,莫说主动加她微信,连半条消息都没有。
“没有。”沈颜卿情绪低落道。
邬苡宸安慰她,又出主意,“要不,你主动给他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
毕竟昨日她在霍星来身边醉倒,今早又急匆匆离港。
就算是发一条感谢短信,也不为过。
“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她着实是被沈君御冷漠的嘴脸刺激,连带着霍星来这个只比自己父亲还要位高权重的资本家,也心生抵触。
“都会过去的,不要太难过...”邬苡宸说着,然后身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是孟琮越催促她吃了药赶紧睡觉。
沈颜卿也不好继续和她打电话,调笑一句“你的小爸爸催你睡觉啦!”,便挂断电话。
那日中午,阿姨来叫沈颜卿吃饭,她闷在床上装睡。
直到下午,才终于憋着口气,从床头柜摸出手机打开短信箱。
【沈颜卿:霍哥,我到壹京啦!感谢你昨天的照顾。】
信息提醒发送成功后,她想了又想,补充道:【等我开学到港岛,请你吃饭!】
之后的时间,沈颜卿便有意无意地等待霍星来的回信。
可直到她熟睡过去,都没等来短信。
翌日一早。
沈颜卿还是没肯下楼吃饭。
约莫中午时,纪月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提条白色礼裙,敲开她房门,“小姑娘不吃饭,可是要饿坏身子的。”
沈颜卿没给纪月好脸色,纪月也没看她。
但她总觉得纪月的视线乱在她卧室巡视,像是在寻找什么。
沈颜卿正关心邬苡宸的病情,然后又同她说:【我这小妈像个贼,真讨厌!】
邬苡宸回复:【你可防着她再帮你爸爸,偷你的身份证和护照。】
这事是她高一时发生的,如果不是邬苡宸提醒,沈颜卿都忘了。
下一秒,她就听纪月问道:“颜卿,你身份证和护照在哪里,该给你办理入学相关的事宜了。”
沈颜卿白了她一眼,转念说道:“在我姐包里,你找我姐拿。”
纪月突然哑言,干笑两声,“这样呀!那你先吃饭,别忘了晚上的宴会。”
待到纪月离开,沈颜卿立刻下床反锁上卧室门。
从行李箱随身包里翻出身份证和护照,放到自己贴身背的单肩包内夹层才放松一口气。
临近傍晚,沈君御的司机前来接沈颜卿。
纪月又去催促她,沈颜卿这才不紧不慢换上礼服,连妆都没化,直接素颜上了车。
抵达宴会酒店,陪同长辈出席的少爷小姐不在少数,无不是锦衣华服,浓妆艳抹。
瞧着沈颜卿素寡着一张小脸,沈君御刚想发脾气,又觉得自己女儿清水出芙蓉,即使素颜也照样艳压全场年轻小姑娘。
虽然一直觉得女儿叛逆,不服管教。
但长相、气质却从没让他在人前败下过阵。
沈君御少有的亲昵揽着她肩膀,喜笑颜开往宴会主厅走去。
“铭珂已经来了,你一会儿主动去找他打个招呼。”
沈颜卿面无表情,“我不去。”
“逆子。”沈君御低声,随后松开搂着她的手臂,“不去,今晚就不用回沈家了。”
沈颜卿狠狠掐自己的掌心,才忍下这口气。
然后刚一走到主厅,就看到景铭珂被几个女孩子围在中间。
沈君御皱了皱眉,又催促她道:“快去!那可是你未婚夫!”
沈颜卿翻了个白眼,“谁定的亲,谁嫁他。”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休息室走去。
沈君御站在原地,心想如果不是这里人多口杂,一定要狠狠骂她一顿。
沈颜卿则庆幸休息室一向是那群热爱社交的少爷小姐为之鄙夷之地,她才能到此躲一躲清闲。
可就在她刚坐下没多久,就见景铭珂端着两杯香槟推开休息室大门。
沈颜卿最后一点净土也被侵占,她不得起身再去寻觅安静的藏身之地。
“别走呀!”景铭珂拦住她去路,强行让她坐回到沙发上,“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真心实意给你道个歉。”
纨绔公子突然转变的画风,让沈颜卿一愣。
“我也不想联姻,所以才故意在你面前败坏形象。可我现在发现,我们的婚约根本就是父辈专权的霸道行径。”他温言温语,少有的正经,“你不觉得,只有咱们两个联合抵抗,才能结束这段你不甘我不愿的婚约吗?”
说着,景铭珂将其中一杯香槟递到她手里,澄净的冒着小气泡的液体,让沈颜卿更加看不透景铭珂是怎样的成分。
“咱们干一杯,就算冰释前嫌。往后并肩作战,和专治的父权抵抗到底。”景铭珂还将杯沿低于她,清脆的碰杯声回荡在整个休息室,“我先干为敬,你随意抿一口就行。”
看着景铭珂仰头喝干一整杯香槟,沈颜卿心中也不免泛起动容。
正如他说的那般,这是父权主义的压迫,并非他们一个人就能得以抗争的。
秉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伙伴的想法,沈颜卿将信将疑去喝那杯香槟。
可就在她嘴唇即将碰上杯沿时,隐约发现透明的液体里悬浮着细微的白色粉末。
沈颜卿警惕地用余光去瞥景铭珂,正见他脸色满是努力克制,却还是浮于眼底的坏笑。
虽然不确定这杯酒是否有问题,可沈颜卿还是猛然掐了景铭珂大腿一下,趁着他张嘴喊痛的瞬间,捏着他下颌将整杯香槟灌下。
景铭珂先是没防备地咽下去,再立刻暴怒,“你做什么!”
看着他随后弯腰催吐,沈颜卿更加确信递给自己的那杯香槟内,加了见不得人的药品。
“无耻!”后知后觉的恐惧,沈颜卿红着眼眶狠狠踹了景铭珂一脚。
再看他已是满脸通红,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味道。
沈颜卿惊觉不妙,立刻往宴会主厅跑去。
景铭珂便边脱西装,边解衬衣衣扣,穷追不舍地跟着她跑出来。
少男少女大喊大叫,迅速引起众人围观。
沈颜卿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沈君御身影,再跑到他身后躲避哭诉,“爸爸,景铭珂给我下药!”
就在沈君御还不明所以时,景铭珂已经上身□□的摔倒在他面前。
饶是他这个作惯了混蛋的父亲,都大吃一惊。
可冷静下来,沈君御还是顾忌到站在一旁的景陕,说道:“这肯定是有误会的。”
沈颜卿难以置信道,“爸爸,他污言秽语追了我一路,这还能有误会?”
景陕率先到儿子身边,狠狠扇了他两耳光,“你是不是喝多了!”
景铭珂喝下的那一整杯香槟,里面被添加了十足十的量,此刻早就神志不清,还胡言乱语的喊,“反正她早晚是我媳妇儿,我就是睡了她又怎样!”
过于□□的真相,沈颜卿声泪俱下,“爸,他都亲口承认了。”
此刻再回想刚刚,他说的抿一口...
所以这药的威力,是她稍不留心,哪怕沾上半点,今天都无法囫囵个儿的从休息室走出来。
“我可是你亲女儿呀!”
“我不要嫁给这个人渣!”
“爸爸!”
沈君御的耳畔发出尖锐嘶鸣,华满正逢舆论风暴,他今天就是想让沈颜卿能好言哄哄景铭珂,让景家暂时出手帮忙。
可现在满场的人群注目,指指点点,讥言讽语。
沈君御脸色骤黑,不假思索的,抬手便给了沈颜卿毫无防备的一耳光。
“混蛋,丢人现眼。你还不赶紧把铭珂扶起来!”
沈颜卿诧异的看着沈君御,从前她只觉得父亲为人冷漠自私,可现在的沈君御简直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三观。
“爸?”沈颜卿的声音都在颤抖,再度确认道:“我真的是您女儿吗?”
沈君御指着她,怒不可遏道:“你再不去扶铭珂,就不是我女儿了。”
沈颜卿环顾宴会主厅,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还有和梁婉婉交好的女生,正拿着手机偷偷录像。
她深吸口气,仰头却笑出了声。
随后,她推开人群,向酒店外疾步走去。
“你敢走,今天真的就不用回家了!”沈君御暴怒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沈颜卿却是连半步都没迟缓,连陈叔的车都没坐,而是上了等候在酒店门口的出租。
“小姑娘,去哪里?”司机连着询问她多遍,沈颜卿才忽然发现自己连落脚之地都没有。
最后,她才说:“机场。”
此时此刻,只要还有可以离京的航班,去哪个城市都好。
然后她拿出手机开始查阅机票,发现最近的一班尚有余票的航班是两个小时后飞往星港的。
沈颜卿伤心欲绝订票,却发现自己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了。
她不得已又给邬苡宸打电话,听到的却是邬苡宸剧烈咳嗽,昏沉朦胧的声音。
最后,她没忍心告诉邬苡宸今晚发生的事,只借口借了五万块钱,购下机票。
机场大厅,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无不是赶着办理值机,托运行李。
再看她,除了随身背着的单肩包,双手空空。
夜里寒凉,她穿的还是短裙礼服和高跟鞋,和周围人群格格不入。
唯一庆幸的,是她今天将身份证和护照塞进包里,否则连离京的可能都没有。
登上飞机,空姐温柔的向每一位乘客问好。
并提醒港岛即将迎来暴雨,下机前记得随身带伞。
沈颜卿神情凄切,只想先逃离。
可从前被故意保护的过于周密的小公主,刚走出航站楼,暴雨便倾盆而下。
路边虽满是出租车司机,可他们大多说着粤语揽客,她半句都听不懂。
就在沈颜卿茫然无措时,突然有一个撑着伞的男人,从雨幕中逆光走来。
夜幕的灯光稀疏影影绰绰,那一刻就像王家卫抽帧风格的老电影。
他周身气质料峭沉寒,却又似满载如山火般的汹涌炽热。
夜色里,霍星来身着浅灰色家居服,外搭一件深色长款风衣。
与白日里西装革履的沉冷肃穆不同,此刻的男人略显风尘仆仆,明显是从睡梦中过来的。
可紧皱着的眉头,却似是多了几分关切和紧张。
看到她后,霍星来边脱掉风衣,边迈大步走到她身边。
风雨急骤里,她瑟瑟发抖的身体,被裹入满是沉木檀香气味的尚有余温的衣服内。
沈颜卿颤抖着唇角,含着一汪泪仰头看他,“你是来接我的吗?”
霍星来神色淡淡,但眼底也有隐隐动容,“嗯。”
这一场暴雨,突然变得像是在洗刷她沉夜叛逃的屈辱。
而宛如神降的男人,收容了她的狼狈与脆弱。
沈颜卿再也忍不住泪意,素净的小脸下刻便埋进了霍星来的胸膛内。
她泣不成声的,哽咽道:“你能不能,抱我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流了泪,又是谁在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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