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兆峰身侧跟着一队秘书,直奔秦钧霖走来,施情从容抬腔,“来了。”
闻声,秦兆峰悬吊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听到她的声音秦兆峰才有足够底气,“阿情,先回房间等我,我会很快。”
言毕那瞬,秦兆峰眼神示意秘书送施情走。
秘书听令却不敢立即照办,秦钧霖盯着他们不放,他们哪里敢正面违抗秦钧霖的意思?秦兆峰行程匆促,带来的秘书全是临时择出来的,这些人究竟认他还是认秦钧霖与罗启政,没人敢确定。
“不要让我讲第二遍。”秦兆峰拉开领带,声线起伏甚是骇人。
秘书们愣住。
熟悉秦兆峰的人都知,这位在人前没有情绪外露过,此刻竟连斯文也不顾了。
“今晚有演出,你不陪我吗?”施情撩过耳边碎发,掌中手包边角拨过胸前卡梅奥,连带着下面那片衣料也跟着颤了颤。
施情声音偏浅,听不出太多情绪。
秘书立刻解释今晚的演出安排,秦兆峰僵住。
演出是施情好友组织安排的,受邀嘉宾无一不是名流。
这关系到施情同EW国际极限运动会合作的后续进展,施情留给秦兆峰两日的时间回味,但秦兆峰一直拖到第四日才觉出异样。
扪心自问,施情有些失望。
她等了秦兆峰半年多,本以为能等来秦兆峰以暴制暴彻彻底底地镇压秦家所有人,然而秦兆峰依旧备受掣肘。演出时间不是她来定,今日种种......碰巧全部撞在一起了,施情也没想到。
“等我,好吗?”秦兆峰言辞执拗,小心斟酌说辞。
他忍秦钧霖很久了。
“阿峰,很快就开场了。”施情扶正秦兆峰的领带,慢慢接腔。
对面,秦钧霖迎住秦兆峰近乎全线崩盘的隐忍神态,垂眉松松袖口,眼梢还挂着浅淡兴色,慢傲放纵。
没人比秦兆峰熟悉这个讯号。
兄弟二人每一次动手前,秦钧霖都会先用指腹调整袖口。
而且这次,秦钧霖调整的位置又是左侧。
左臂隐隐紧张,秦兆峰呼吸发闷。
源于心理的痛觉无孔不入,秦兆峰眼角染红。
气氛凝冻,施情用指缠绕秦兆峰的领带,暗中加力以示警告,秦兆峰押上毕生耐性才勉强吞回那句——送她走。
不。
他不可以在阿情面前动手;不可以那样狼狈;不可以再挑战阿情的底线。
那样不体面。
怪他没能第一时间听出阿情的暗示。
秘书们见秦兆峰抱着施情的腰想走,纷纷侧身让路。
怎知秦钧霖用指尖挑开西服扣,缓步而行,“我让你走了吗?”
假三粒风格随性温和,却没能抹去男人印刻在血液里的桀骜不恭。
施情率先回眸,视线同男人眸中火速升腾的霸占欲疯狂交缠。
男人眼风坚劲锐利,被夕光映着甚是灼目,让施情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上位者权威被挑衅后的贪戾,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秦兆峰动火前一秒,施情目光投射在男人身上,红唇轻掀,“秦钧霖。”
有如塞壬歌声的女音无孔不入,秦钧霖狠咬牙关,他永远忘不掉半年前的夜晚——
女人话腔蛊惑,“秦钧霖,你应该明白今后谁才是你真正的雇主。”
那是他到施情身边的第一晚,他们才见了一面,施情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他知施情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他无条件低头,而不是因为顾虑横在中间的秦兆峰。
野心不是一般的大,也够贪。
但他就是拒绝不了。
再后来,他们做了明面交易,他退让越多,施情注意他的次数就越多,他借着私人保镖这层身份得到了秦兆峰不曾得到过的关注。
机会是秦兆峰亲手放弃的,是他凭本事一手掌握的,那本该是他的东西。
那夜他离开前,女人曾喃喃低语,“记住你讲过的话,记住这个感觉。”
参着猛烈药性的赌局腐蚀秦钧霖的五脏六腑。
半年过去,他惊觉自己早已抽不了身。
思潮如滚水,灼烫秦钧霖的神经末梢。
恍惚中,他听到施情的细声慢语,“今晚的演出很重要,不要过火。”
闻言,秦钧霖眼眸稍弯,戾气上涌。
她为了秦兆峰那个废物警告他?
下意识涌出的念头刺激大脑,秦钧霖拧拳,险些没忍住对秦兆峰动手。
因为他又一次如愿在施情眸中捕获到舒畅快.感。
耳边,秦兆峰还在冷声讲些什么,可秦钧霖听不到了。
他的眼睛、他的听觉只能容下施情一人。
临走前,施情依偎在秦兆峰怀中回眸,手臂蹭过胸前浮雕胸针,似是无心,秦钧霖眼皮微跳。
第二次了......
忽地,秦钧霖读懂施情用意。
这是从他送给施情的小玩具,博物馆典藏级的古董胸针意义重大,全世界仅此一枚,他也是让下面的人苦寻多时才遇到。
目前,施情私人珠宝库中的绝版收藏品里面,究竟有多少是秦钧霖暗中命人设计再假借替施情打理之名送出去的,施情自己都不知。
两人背影渐远,秦钧霖的保镖追来,递上一个天鹅绒小盒子,旋即发问,“需要我们留下秦总吗?”
“放他们走。”
保镖听令作罢,秦兆峰来得太急,没带多少自己的人。
如果秦钧霖不放人,秦兆峰一样无计可施,保镖没想到秦钧霖竟然真的放走了秦兆峰。
秦钧霖挑开绒盒,一枚雕工精熟高超的定制卡梅奥胸针静静躺在绒布之上。
定做的女人侧脸像眉弓饱满,寥寥几处线条便勾勒出那美艳不可方物的混血侧颜。
“啪!”秦钧霖握死绒盒,凸起的指关节顶起皮肉力道疏猛,像在确认着什么,静得可怕。
慢慢的,那股已经升腾到喉间的凶火,被他再度吞咽入腹。
——至少他还有用,还有价值。
——至少施情最中意的快.感,只有他能给。
可还能忍多久,秦钧霖也不知。
等到忍无可忍的那一日......
他想得到的答案,他要施情亲手送给他。
演出开场前十五分钟,场馆礼仪先生引领宾客来到指定位置。
秦钧霖同霍绍礼的座位并排紧贴。
顶层的中心位是秦家专用的位置,霍绍礼也是同秦钧霖关系不错才得到一个。
霍绍礼看着泰然入座的男人轻微怔住。
他的印象里......秦钧霖穿得最多的是深色系套西与白衬衫。
这样纯粹轻浅的米白色西服秦钧霖从未碰过。
软结构西装无夸张垫肩,想要穿出肆意又硬派的顶级韵味唯有靠身段撑起来。
男人恰到好处的优秀臂围助推着荷尔蒙气息升温,轻薄布料被饱满的肌肉轮廓顶起,一起一伏却不显夸张,反增矫健美感。
见状,霍绍礼心底小小嫉妒了一下。
华灯点亮秦钧霖胸侧的驳头链,尖端分出两朵花,熠熠闪光,且花瓣特征明显。霍绍礼挑眉,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一种叫做曼陀罗的花吧。
......
表演正式开始,全场寂静。
这里并非歌剧院,而是综合性展馆,顶层占据着全馆最佳视角。
忽地,施情挽着秦兆峰的臂弯款款落座,秦钧霖眼睫微动,凝住那抹令人遐想的曼妙背影。
135分钟的表演,中场休息15分钟。
期间施情不时侧眸同秦兆峰交流,两人座位就在秦钧霖的斜前方,中间仅仅隔着细细碎碎的华美装饰带,他抬眼便能睇到。
每个座位旁边摆放着原木茶台,秦钧霖扣住茶台边角,掠视前方默不作声。
斜前方——
施情偏头吩咐工作人员,而工作人员手上则捧着一个小型保险箱。
演出结束,接下来还有其他活动,各路宾客都在休息。
一片寒暄声中,秦钧霖的视线终于捉到那个保险箱。
保险箱的特殊纹路极具辨识度,灼痛秦钧霖的眼,他几乎可以确认那就是他借罗启政之手送给施情的“赔礼”,大小一样,连表面纹路都差不多。
上面纹路其实是只有他与施情两人知道的那门珍稀语言。
因为那是他专门请人设计的。
心搏闷响迅速占据脑海,狠狠撞击男人无坚不摧的逻辑横梁。
“赔礼”大肆镶嵌秦氏徽标,送出去时究竟抱着怎样强硬恶劣的心思,秦钧霖心中有数。
秦家只能有一个主人,施情必须做出选择。
这东西若曝光,只能证明——
施情玩腻秦兆峰,打算放弃秦兆峰了。
玩腻、放弃......
秦钧霖只觉全身血液滚热,太过美妙的字眼瞬间冲昏头脑,他强压躁动情绪,稳坐高位,心中却似疯了一般叫嚣着靠近施情。
如果施情真的腻了秦兆峰,他会出面抹掉所有麻烦,今晚就让秦兆峰滚出秦家。
不。
只要施情开口,他一分钟都不会让秦兆峰多留。
下瞬,工作人员佩戴白手套打开保险箱。
答案近在咫尺,秦钧霖眉间染上几缕难耐淡色,竟觉喉咙干涩。
霍绍礼觉出不对,正找话题暖场。
怎料,秦钧霖置若罔闻,猛然收拳。
为配合舞台效果设定的黯淡灯色此刻转为明朗炽色,秦钧霖瞳孔一缩,将保险箱的纹路尽收眼底。
那根本不是他送施情的礼物。
仅仅有几分相像罢了。
“钧霖哥。”霍绍礼叫他,秦钧霖松了松拳头,看见施情突然侧身面对秦兆峰。
女人身着经典黑裙,复古波纹发型风情万千。
双方距离恰当,且秦钧霖的位置略微高于施情,灯光明亮,秦钧霖的视野再不模糊。
忽地,施情指尖撩过秦兆峰的耳廓,旋即启唇。
秦钧霖目光定格,锁住眼前的浓艳朱唇。
曾经施情补妆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地等。这种小事日日都有发生,久而久之他对口红色号越来越敏感。
饶是细分下来的各种红调秦钧霖也辨得清清楚楚。
比如,施情习惯用饱和度极高的偏暗调正红;再比如,施情上完唇妆后会下意识抿唇,慢慢晕开唇色,极为耐心。
唇瓣相互摩擦发出的湿声温和滑.润,像是蛇毒注.射进入他的感知神经,麻痹同化他的思维。
不必去听施情的说辞,秦钧霖单凭施情的动作、口型一样能猜中答案。
而今晚,施情用的色号同那夜印在杯口的颜色......
是同一个。
倏地,秦钧霖心脏猛烈收缩。
也不知施情同秦兆峰聊的是什么话题,气氛大好。
眼见着一男一女的距离寸寸拉近,秦钧霖吐息震颤,硬生生将木质茶台握出干涩响动。
坐在秦兆峰那个废物身边尽情钓他、耍他......的确是施情能做出来的事。
前方,施情随意搭腔挑起话题,秦兆峰负责接住,哄得施情眉开眼笑。
整场下来屹然山立的男人,此刻居然跟随施情讲笑的张口幅度.......动了动薄唇。
男人举止细微,却携着长时间未能饮茶的干渴情绪,显出几分情不自禁。
好在坐得端正稳重,面面俱到的绅士姿态不曾变过。
唯独那双眼阴鸷深沉。
身旁的霍绍礼怕出事,想寻个借口先同秦钧霖离场,只是秦钧霖硬压心火,没有兴致去听。
同一瞬,前面的秦兆峰下巴朝向保险箱一扬,似乎问了句里面还有什么,施情慵懒回复,秦钧霖读出她口中的最后二字......
秘、密。
似是透过秦兆峰讲给他听——
秘密而已。
她会怕吗?
见工作人员收走假保险箱,秦钧霖咬牙。
好一个秘密。
半晌,秦钧霖倾头慢视,调整呼吸。
哦,是他忘了——
施家人,个个睚眦必报,施情尤最。
座椅周遭的隐藏式屏风开始缓慢伸缩,遮挡施情与秦兆峰。
顷刻间,秦钧霖的平稳面色被打破,他下意识弯膝,想起身,不料霍绍礼伸手打断。
小插曲已惊动一些人,道道探究的视线投向秦钧霖。
秦钧霖吐息不稳,眼角渐渐攀上血红色。
动手又怎么样?
提前办成一些事罢了。
手背蓦然碰到一抹绒布,秦钧霖本能反握。
天鹅绒宝盒触感滑柔,每秒钟都在刺激他的皮肤。
里面的浮雕胸针他已请设计师重造数次,也抚摸过无数遍。
但还没送出去。
屏风为半透明镂空设计,施情的影子朦胧含混,搅弄秦钧霖的视觉。
怒气填胸的滋味挑战耐受力,秦钧霖钳住绒盒,手背青筋蜿蜒暴起,极度骇人。
施情的每一句话、每个微表情在他脑中回放,如同暗锁,钉住四肢让他无法动弹,秦钧霖忍怒闭目,他只知道......
他快疯了。
演出之后是场小型聚会。
游轮自带环境优势,陶情适性,放松神经。
只是总有人扫兴。
“兆峰哥。”
施情循声一看,轻笑出声。
怎么是黄文生那个败类儿子。
黄至聪身上沾染酒气,见施情笑得明艳讥讽,火气飙升。
秦兆峰拧眉吩咐随行秘书,“带他下去。”
“施小姐。”酒精上头,黄至聪胆子大了点。
“多年不见,想不到我要叫你一声阿——”黄至聪的话还未讲完,便被保镖围猎。
粗暴作风让黄至聪想起一个人。
果然,男人那张熟悉面孔瞬时入目。
生.理恐惧融进骨血,黄至聪牙根发酸。
今日下午,康子瑶旧病复发,所以不在施情身边,加上秦兆峰又只带了些秘书,秦钧霖的保镖鱼贯而进,倾倒式压迫感惹人心惊。
此地是偏厅并非主场,且规矩松散,大多都是同一个圈层的人在休息交际。黄至聪心觉难堪,想要秦钧霖松口替他解围。
“带他走。”秦钧霖声腔偏淡。施情坐在兄弟二人中间,离秦兆峰更近些。
硝烟味道越来越浓重,施情仍旧稳坐高台,惨遭“发配”的黄至聪对上施情双目,气闷不已。
黄至聪宁愿相信自己瞎了,都不想承认这场面是真的。秦钧霖那个疯子竟然心甘情愿地服务施情。
难怪阿爸一直不许施情进秦家,施家人在壕江嚣张几十年,就凭施情的个性真进秦家,阿爸哪里能压住?
“施情,能进秦家是给你脸面,你嚣张什么?”
砰——
一时间,座椅歪倒与利物落地的琅琅声响错综相连,引来所有人的视线。秦兆峰鲜少当众发怒,情急之下踢开座椅,要去拉黄至聪的领口。
可惜,有人快过他。
秦钧霖离黄至聪最近,男人用虎口死死卡着黄至聪的下颚,强迫他仰头,“还没酒醒,是吗?”
极具侮辱性与掌控欲的动作粗犷狠辣。
男音绅士平缓,痛感唤醒黄至聪的理智,他打了个冷颤,佯装镇定地直面男人的丹凤眼。
因为那绝不是一个私人保镖该有的情绪,更不是作为弟弟看待大哥未婚妻该有的目光。
那是......
看到自己女人被冒犯的眼神。
黄至聪双腿一软,秦钧霖甩开他,下意识回眸却同秦兆峰的视线撞上。
这瞬,兄弟对立,全场寂静。
众人愕然失色。
兄弟抢一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秦二:很好,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