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宁如月事先交代安排过,店里的伙计昨晚已经送来了几套崭新干净的女装给谢泱换洗,还特别告诉了她一些清洁用品的使用方法。就冲这一点,谢泱也会记着这个人情,有机会一定报答。
衣服是上裳下裙的款式,还配了一条里面穿的衬裤,以及一件颜色和花纹都很朴素的肚兜,由于没有拉链和扣子,谢泱研究了一会儿才搞定那些带子,成功的穿好。
随后她就着昨晚送来的热水洗了脸,梳好头,扎了个马尾。这里清洁牙齿不是用牙刷,而是嚼一种叫做香舌的果子,味道不咋地,跟嚼橡皮似的,不过可以清洁牙齿,唇齿留香,让谢泱赞叹不已,打算有机会弄它一大包随身携带。
动作再快这一□□下来还是花费了十来分钟,谢泱匆匆忙忙的下楼,看见那位自然卷大佬正坐在大堂里,一身蓝衣,仙风道骨,芝兰玉树,瞬间就把这普通的客店衬托得高级了不少。而昨晚见过的伙计和掌柜模样的男人缩在柜台后面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除了他们三个人,整个大堂还有外面的街道都不见一人,跟提前清过场似的干净。
大佬撇了谢泱一眼,并没有对她的拖延发表任何意见,不置一词的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谢泱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无法抗拒心中的渴望,低声问掌柜:“有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食物,我还没吃早饭呢。”
昨晚睡觉前她就想了好久关于早上吃什么的问题,这么饿着肚子走掉,到底不甘心。
如果那位大佬敢出言阻止,那么谢泱不惜翻脸也要维护自己吃饭的权力。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自然被听到了,自然卷转头平静的看着她,谢泱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只有无辜的掌柜和伙计夹在二人中间瑟瑟发抖,虽然感到很抱歉,谢泱完全不打算放弃,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确定谢泱不会屈服后,自然卷瞪了那掌柜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淡淡的“嗯”。掌柜立刻就跟被戳了屁股一般跳起来,以闪电的速度从后厨打包了出来一个大包,满头大汗的塞进谢泱手里。
谢泱也没问是什么,掂了掂重量,满意的点点头,珍惜的把包袱抱紧,踩着不慌不忙的小碎步,走出了客店的大门。
出来后谢泱不禁被吓了一跳,原以为外面整条街都没人,结果不光停着好几辆被各种奇形怪状动物拉着的马车,还黑压压的恭候着一大群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他们有老有少,领头的几个更是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只不过他们现在都乖得跟什么似的,头都不敢抬,老老实实垂手站着,距离大佬起码二十米远。
谢泱立刻装出乖巧温顺的样子,怯生生的走到大佬身边站好,咻咻咻,以极致的手速将前排站着的十来个人挨着鉴定了一遍。
鉴定的结果,领头那个留着一把美须的中年人是个金丹期的修道士,其余的人全是普通的凡人。而那个叫做公孙轩的金丹修者,境界不过炼精,五大属性全都没到40,最高的体质才37,精神更是只有29,感觉上……超弱。
毕竟谢泱同为金丹的资质,五大属性是他的三倍。
而其他的凡人,属性就更没法看了,平均下来,大概都在三到四点的样子,某个属性能有五点的屈指可数,谢泱估摸着正常人类的标准大概就是这样。
“这么看的话,当初我的初始属性还可以嘛,记得敏捷和精神都是五点,不愧是我呀哈哈哈。”
通过对比谢泱发现貌似资质并不是衡量的重要因素,境界才是决定的根本。她的境界比公孙轩高了一个等级,属性就吊打他十条街。那么,身边这位同样境界高她不知道多少阶段的大佬,五项属性是什么数值?
谢泱忍不住又套了一个鉴定术上去,可惜这一次依旧只看到几排问号,谢泱注视着“根骨”后面的问号,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目前谢泱的鉴定术早就刷到了七级,施放起来非常迅速,冷却时间几乎为零。再加上把鉴定术刷到七级所需要的千万熟练度,她闭着眼睛一秒钟施放个四五次轻轻松松,所以这一番操纵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在其他人看来,她不过是走了几步路,随后站在大佬身边开始发呆。
她还在思考到底怎么出发去渭城,是否能体验一下传说中的御剑而行,便看见大佬手一翻夹着一张貌似是符咒的黄纸,冰冷的盯着谢泱,似乎是叫她再靠近一些。
谢泱不情不愿的挪动了一下,心里着实有气。就算她确实挺可疑的吧,又没有干出任何危害到那个啥古月剑派的事。况且她一开始就说清楚了,只是想求他们分析分析毒物的成分,说一下解药怎么做,哪里可以找到,是自然卷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干嘛摆出一副仿佛谢泱欠了他几千万的臭脸,喵的实力强长得帅了不起啊!
若不是现在肯定打不过他,谢泱好想对他说:“男人,你在玩火!”
见大佬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那个叫公孙轩的男人终于按捺不住,厚着脸皮上前一步,小心的道:“阁下……应该就是古月剑派的成玄君吧?”
一旦开了口,见大佬好像并没有动怒不耐烦的迹象,他又上前一步,恭敬的道:“四十多年前,在濛山君的法会上,在下曾有幸承蒙成玄君当面教诲,真君可还记得?”
谢泱还以为大佬会直接无视,因为看样子他就是那种不喜欢应酬寒暄,十分自我的性格,没想到他居然微微侧头,勉强客气的回应了一句。
“你是公孙家的人。”
公孙轩大喜,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没想到真君还记得在下,实在是不胜荣幸。”
被尊称为成玄君的大佬似乎觉得这么做已经尽到了礼数,摆明了不想继续搭理,可公孙轩应该是太想抓住机会抱大腿了,假装没看懂大佬的冷漠,强行跪舔。
“在下的恩师衡阳真人与贵派的玉典真人乃是道侣,按辈分算,真君也是在下的长辈,远道而来,在下理应好生款待……”
成玄君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必。”
公孙轩脸上的笑容一滞,不死心的道:“但在下……”
“我说了不必,你听不懂吗。”
这句话说得十分平静,并没有带上任何威胁或者恐吓的意味,但谢泱还是忍不住后背一麻,那种仿佛鬼压床般被桎梏无法动弹的感觉又来了。公孙轩连退三步,面色惨白,冷汗大滴大滴的流出却不敢抬手擦拭,弓着腰哆嗦着道:“真君恕罪,真君恕罪。”
他一个金丹都这般狼狈,身后那些普通的凡人更是站立不稳,大部分都瘫软在地,有几个年轻女子甚至还直接晕倒了,看得谢泱连连咂舌,心说就很离谱,自己要不要也跟着假装晕倒一下。
可这位成玄君明显怀疑上了她,装晕倒肯定会被看出来,谢泱心一横,站得稳稳当当,权当刚才什么都没感应到。
反正就算他把自己割成一片一片也检查不出任何异状,她就是个没有灵力也没有灵根的凡人。
这个临时的小波澜令大佬有些不快,懒得再和谢泱废话,一把拎着她的衣领,在他手中那张符纸骤然破碎的同时,谢泱眼前一花,产生了一种从高速急速下坠的失重感,随后她便发现已经站在了渭城那破败的城门外面。
……除了在心底刷一波666,好像也找不到其他能说的话了。人比人气死人,嫉妒令谢泱面容扭曲。
尽管基本上已经自暴自弃,觉得编造的谎话早就被看穿,谢泱还是想垂死挣扎的抢救一波,不等大佬发话,拔腿就直接冲进了城里,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爹,爹,你在哪里?女儿找到仙人了!我们有救了!”
可能是因为换了身衣服又梳洗打理干净了,那些生病的灾民目瞪口呆的盯着谢泱,一时半会没有认出她。谢泱眼尖的在人群里看见了花白头发的公孙华,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死死握着他的手,眼含热泪,充满深情:“爹,女儿回来了。”
仗着背对城门,她疯狂的眼神暗示,希望公孙华能配合一波。
公孙华呆滞了一下,眼神往后瞟了一眼,忽然神情大变,惊诧的看向谢泱,谢泱估计他看见了跟着进城的大佬,急忙在他的手背上捏了一把,拼命的挤眼睛。公孙华眼角抽搐,僵硬的点了下头,干瘪的道:“哦、哦,女儿啊,你回来了。”
没有回头,谢泱的后背一阵发痒,凭感应就知道大佬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立刻对着其他人激动的喊道:“父老乡亲们,这位就是远道而来的上宗仙君,听闻此处发生的不幸,本着慈悲心肠主动施救,大家还不赶紧给他磕头道谢!”
灾民们还一脸懵逼,不过见成玄君那身不得了的气派跟高冷的造型,本身就充满了说服力,加上公孙华已经反应过来,噗通一声抢先跪下,他们也跟着跪下磕起了头。
见其他人都跪了,谢泱不好一个人干站着,但要她给自然卷下跪又觉得心里不爽。于是她装模作样的混在人群里以裙子做掩饰,半蹲着应付了一下。
成玄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却不知为何没有拆穿她虚假的表演,他没有理睬那些哭喊磕头的村民,冷漠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又伸手捏了个决,随即示意站得最近的一个老人过去。
那老人浑身都很肮脏,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因为病痛和长期没有擦洗,更是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恶臭。他战战兢兢的站起来,犹豫着不敢随意靠近成玄君。成玄君见状没有动怒,反而自己主动上前,掀起老人的衣袖,洁白的手指按在他的脉门上,闭目无语。
过了一会儿他就示意换人,由于他自带一股威慑的气场,在场诸人虽然无不害怕紧张,却都乖乖的听从了他的命令。就这么一连换了几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便从衣袖里摸出了一颗银白色,拇指大小的珠子,抛给了站在一边紧张不已的公孙华。
“弄干净的热水,将此物放入浸泡一个时辰,然后让所有人都喝下,此毒可解。”
公孙华好像完全没想到这么简单,整个人都愣住了,谢泱从后面扯了扯他,他才眼含热泪,哆嗦的道:“多谢仙君,多谢仙君!”
成玄君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场景,有些不耐的一抖衣袖:“还不快去。”
见公孙华显得很是为难,谢泱便知他是担心方圆数百里根本找不到干净的水源,再次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带着他走远,蹲在了之前见过生火的地方。
抬头看了看,确定成玄君背着手站在原地没动,谢泱示意公孙华不要说话,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对准架在火堆上的烂锅,心念一动,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泉便变戏法般从她指尖流淌而出,很快就装满了大半个锅。
公孙华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谢泱微微摇头,使眼色叫他不要露出破绽被人看了去。
这说来也没什么困难的,无非就是水系中级道术的灵活运用,跟搓火球差不多一个原理。
灾民们毫无疑问都很激动,但因为成玄君就在那里站着,简直跟镇邪的貔貅差不多,他们全都不敢乱动,一个个都安静如鸡的老实呆着,时不时用充满渴望和期待的眼神看向谢泱二人所在的方向。
公孙华经历了最初的激动以及难以置信,似乎终于回过味儿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做梦。他不断的偷偷打量远处的成玄君,如是再三,压低嗓门,耳语似的问道:“……您是怎么办到的?”
关于这个问题,谢泱自己都还纳闷呢,她瞟了一眼成玄君,同样压低嗓门:“你认识这人不?感觉好像来头很大。”
公孙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咽了一口口水,又是兴奋又是疑惑的道:“那可是古月剑派的成玄君!仅仅只用了五百年不到就修成元婴的天才!同样是元婴,同辈中几乎无人能敌,未尝一败!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屈尊到这里来,难道和您有什么渊源?”
谢泱听了这话,只觉得……嗯嗯嗯?
“元婴真人?五百年?呃,他今年多少岁啊?”
“这个不太清楚,但推算一下大致的时日,最多不超过六百岁吧,不然怎么说他是无与伦比的天才!”
公孙华的语气和神态都充满了憧憬和崇拜。
艹,这有问题啊,很大的问题!
根据鉴定出来的结果,这货分明是个四千多岁的老妖怪,而且是分神的资质,怎么到公孙华嘴里就变成不到六百岁的元婴啦?
心中惊诧万分,谢泱却不动声色,语气平静的问:“你确定没弄错?”
“当然不可能弄错,古月剑派就是靠着成玄君才力压东海无数宗门跻身一流,仅次于青阳宫、玄天宗、九影门这三大门派,但凡对上宗仙门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不知道究竟脑补了些什么,谢泱感觉公孙华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了起来,语气也更加尊敬。
……啊,怎么办,好像无意之间窥探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万一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谢泱这下真的有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