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度过一段安逸而舒适的生活,但是时间很短。我虽然曾经精心装饰过我的房子,但它丝毫不能使我留恋。所以我开始过这种生活不久,便把我的费用削减了。洗衣匠的账单是沉重的,而且因为他向来不遵守时间,我虽有两三打的衬衫和领子,都还不够应付,领子是天天要换的,衬衫如果不是一天换一件,至少每隔一天就得换一次。这就意味着双倍的开销,我觉得没有必要。所以我便买了一件洗衣器来节省这笔开支。我买了一本有关洗衣服的书,研究了洗衣服的艺术,并且教会我的妻子,这自然增加了我的工作,但是由于它的新奇,使这个工作变成了一种乐趣。
我永远忘不了我亲手洗过的头一条领子。我用了过多的浆粉,熨斗也不够热,因为怕烫坏领子,我不敢使劲熨。结果呢,领子虽然相当平挺,表面的浆粉却不断掉下来。我带着这个领子到法院去,引起了同事们的嘲笑,但是当时我一点也不在意。
“唔,”我说道:“这是我头一次亲自浆洗自己的领子,所以浆的不好。不过我倒不在乎,却给你们提供了这么许多笑料。”
“可是这里并不缺少洗衣店吧?”有个朋友问道。
“费用太贵了,”我说道:“洗一条领子的钱几乎可以买一条新的了,而且老是要依靠洗衣匠。我宁肯自己动手洗自己的东西。”
然而我并没有使我的朋友们懂得自力更生的美妙之处。不久,就我洗衣服的技术而论我成为浆洗专家了,而且我所洗的东西决不亚于洗衣店。我的领子平挺和光亮的程度并不比别人差。
戈克利到南非的时候,带了一条披肩,是摩诃窦·戈温德·兰纳德送的礼物。他很珍爱这件纪念品,保存得极为细心,只在特别场合才使用。有一次,约翰内斯堡的印度侨民举行宴会欢迎他,可是他那条围巾太皱了,需要熨平。当时要送到洗衣店去熨已不可能及时取回,所以我便毛遂自荐,要显显身手。
“你当律师的才能,我是信得过的,但是我不相信你也有洗衣匠的才能,”戈克利说道:“你要熨坏了怎么办?你知道这条围巾对我的意义吗?”
于是他以非常高兴的心情叙述了这件礼物的故事。我还是坚持要给他熨,保证质量不差,经他许可以后,我把那条围巾熨好了,并且赢得了他的赏识。自此以后,即使全世界其余的人都不赏识,我也不在乎了。
当我从对洗衣匠的依赖中解放了自己的时候,我还以同样的方法抛弃了对理发师的依赖。凡是到过英国的人,至少都学会了刮胡子的本事,但是据我所知,还没有人学会自己理发。这种本事,我也得学。我在比勒托里亚的时候,有一次到一个英国理发馆那里去理发。
他轻蔑地拒绝为我理发。我当然觉得伤心,但是立即头了一把剪子,对着镜子剪自己的头发。额前的头发我总算剪得还不错,脑后的却剪糟了。法院里的朋友们看见了,简直笑坏了。
“你的头发怎么啦,甘地?老鼠啃了吗?”
“不是的,白种人理发师不屑碰我的黑发。”我说道:“因此我宁肯自己剪,不管剪得多么坏。”
这个回答并不使朋友们惊讶。其实,那个理发师不给我理发也无可厚非。如果他替黑人理发,他就会随时失掉主顾。我们也不准许我们的理发匠给我们的不可接触者弟兄理发。我在南非得到了这种报应已经不止一次,而是好多次了。我认为这是罪有应得的,因此也就不生气了。
我追求自力更生和简单朴素的热情所表现的极端形式,将在适当的地方另行描述。这个种子早就撒下了,只要浇水就可以使它萌芽、开花和结果,而浇水的工作后来也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