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轮椅把手的两双手抓得紧紧的,因为太用力而泛着白。
姜芜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踹了脚,生生的疼,闷得她呼不过气来。
她一直知道陈烬川的家庭不甚美满,却不知道原来从那时,他就在为了妹妹的病在赚钱。
熬夜打游戏是真的,不学无术是假的。她记得那时候她还问他为什么不学习,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不想学习。
毕业典礼骗她是真的,背后的原因却在上次被他轻描淡写地划过。
如果不是因为她不原谅他,是不是他就要瞒一辈子。
她走的时候,她不见的时候,他一定很伤心吧。
原来他,那么爱她。
眼眶发热。
她喜欢的那个少年,那么好。
“小酒,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什么。我有私心的呀,我的偶像和我哥哥在一起了,最高兴的当然是我啦。”陈酒开着玩笑。
“聊什么呢?”
陈烬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淡的,清澈如晨松上的露珠,却带着藏于深处的宠溺。
他一生重要的两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姜芜回头。
隔着十几米。他就站在那里。
太阳升起,耀眼的光拂照着他。他迎着光,朝着她们走来。
一步一步。
姜芜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看着他,眼里情绪波澜。
陈酒说,她的太阳,一直在奔她而来。
她好像感受到了。
“哥,我们聊女孩子的事呢,你怎么过来偷听呀!”
陈烬川低声一笑,“现在有事都不跟哥说了。有了偶像哥哥都不重要了。”
“哥,你别打趣我!”
她尽力让声音显得活泼,但是声息还是透着一股生命将逝的脆弱。
“下去吃药了。”
“好吧,走吧,姜芜姐。”
陈烬川想去接过轮椅后扶手,却意外碰到了姜芜的手。
那一下触碰,让她的心惊跳了一下。
“抱歉。不是故意的。”陈烬川拉开了和姜芜的距离。
在他看来,姜芜能够来陪陈酒已经很好了。现在他应该给她空间和安全感。
来自他对她疏离的安全感。
姜芜却对他刻意的解释不太舒服。
偶尔失控以外,他总是表现得隐忍克制,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如陈酒所言,他太累了。
“没事。”
封闭的电梯空间。
姜芜站得靠后。
她的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陈烬川的背后。
眼前的男人如今越发出色。
穿着利落,姿态不带傲慢。
这六年,他也不好过吧。
不对,是从很多年前,他的生活就不好过了。
可是他还是能这么优秀。
可是他,那么认真地喜欢自己。
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发热,发红。
她只顾着自己的一腔委屈。
却不知道他清风霁月模样下,一颗缝缝补补破碎的心。
陈酒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没力了。于是她把许原叫了进去。
“许原哥。你看今天,天气真好。”
许原淡淡地笑着,“是啊,等我们阿酒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陈酒摇了摇头,眼泪溢了出来。“许原哥,你知道不可能。”
一向冷静温柔的男人顿时锁紧了眉头。
“别这样说。”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陈酒阻止了他。
“许原哥,等以后我有嫂子了,记得带着她来看看我。”
“傻瓜,说什么呢。”许原的声音带着哽咽。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果下辈子,我想叫你许原。”
直白也隐藏的喜欢。
在她将死之际,变相表达。
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吧。
她不再让许原有说话的机会。
她这样的人,不该浪费他的好。
“去叫哥哥和姜芜姐进来吧。”
陈烬川开了门,姜芜跟在身后。
陈烬川的每一步都很僵硬。因为他隐隐感觉,陈酒在和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陈酒拉住了陈烬川的手。
“哥,谢谢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不像她的父母。生而不养。一个抛家弃子,一个以死解脱。只有她的哥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世界很黑,他找遍蜡烛,为她点灯。风雨很大,他张开本未丰满的羽翼,尽力为她遮风挡雨。
他给了她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自己却一直那么累,那么累。
傻哥哥还觉得自己做的不好。
“哥,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了。你也不要有遗憾。余下岁月,好好地为自己而活吧。”
陈烬川的声音沙哑,残破,“好,哥哥都答应你。”
陈酒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姜芜,“姜芜姐,谢谢你完成了我的梦想。还有,别忘了你的太阳。”
姜芜点了点头,眼中怀着悲悯。
陈酒又看着陈烬川,“我先去陪妈妈了,她一定很孤独。你照顾好自己。”
言语毕,她闭上了眼睛。
带着微笑。
陈烬川握着陈酒的手,抵在额头。
他紧紧地闭着眼。
一滴眼泪,滑落面颊。
“阿酒,你怎么不要哥哥了。”
几天以后,陈酒的丧事处理好了。
没有复杂而虚伪的仪式。如她所愿,简简单单。
陈烬川的手颤抖着接到了陈酒的骨灰盒。
“阿酒,哥哥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