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简遥安一直在等着南璟发难,毕竟这位少爷以前只要一不顺心就指定也不会让别人好过,简遥安就是首当其冲的受害人。可是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以往,南璟一直很沉默,生活难得的风平浪静。
简遥安终于要松一口气,却在这天上班的时候接到了南璟的电话,她握着手机站在公司门口,居然觉得这样的情况才正常。
南璟的声音夹杂在喧闹中通过听筒传出来,“猜猜看,我现在在哪里?”
简遥安听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转移话题,“现在才七点钟,就算你有早课也不需要起这么早啊。”
“简遥安,我在中英小学。”
简遥安的呼吸一滞,脚步瞬间停在原地。
南璟继续说,“我见到那个孩子了,叫……南承乐,对吧?”
“南璟,你别冲动。”简遥安立马转身,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大楼。
其实南璟一直都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十二岁之前都跟着祖父母生活,十二岁之后才被接回京都,但是没过多久就开始在学校寄宿,很久才回一次家,而且被要求不能在家里过夜。
简遥安一直跟在南周行身边,所以她知道其中的内情,刚开始不说是觉得自己不能多管闲事,现在不说是觉得……大概是觉得有点心疼南璟这孩子。
尽管她想,可惜她并不是,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尤其是对南璟,她也在他身上付诸了感情。
简遥安急匆匆开车到中英小学,还没停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只身站在校门外的南璟。他靠在洁白的围墙上,低着头,套头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了上半张脸。
简遥安停好车后跑过去,直到确定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后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南璟抬起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里漆黑一片,连她都看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
短短的一段日子,南璟的脸瘦了一圈,下颌线更加清晰凌厉。
“阿璟……”她叫了他一声。
南璟却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眼里的情绪更加难以捉摸。
在这样的注视里,简遥安头一次在他面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一闪而过。可是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她做出的决定是综合了各方面因素之后的结果。
起码南璟是在成年之后,有了控制自己情绪的理智之时才知道了南承乐的存在。
“简遥安。”
简遥安恍惚着看向南璟,听见他说,“简遥安,我好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看那个孩子,看那个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见到南承乐的第一眼,他的心脏就在胸腔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撕扯,密密麻麻的痛让他招架不住。
他是一个不被父母的宠爱的孩子,可南承乐不是。南承乐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有父母的宠爱,不用背负压力,甚至都不用去压抑的精英学校上学,日子过得简单又快乐。
看着小孩脸上洋溢的笑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南璟得承认,他嫉妒了那么一瞬间,心理不平衡了那么一瞬间。
他想在这里大闹一场,他想任由自己放纵,可是他没有。因为这样显得太过可怜可悲,像是一个讨要糖果的孩子,讨要不成反而恼羞成怒。
简遥安抱住了他,双手放在他的后背轻拍,话里流露出来的都是温柔的理智,“阿璟,你已经长大了,想要什么可以自己去争取,可你要明白,有些东西不可以勉强。”
她跟他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尊严和理智绝不能丢。”
南璟猛地闭上眼睛,紧紧回抱住了她,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她的衬衣上,瞬间晕开。
他靠在她的肩头沉默许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一片平静,直起身体退出了简遥安的怀抱。
“那个孩子和南周行长得挺像,和那个女人也挺像。”他双手插兜,脸上的脆弱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淡漠,“那个女人长得也就一般,比不上我妈。”
南周行的情人叫徐蕾,虽然也是一个美人,但的确如南璟所说,她比不上徐妙文。可惜,南周行爱徐蕾,会在她生日的那天为她换上她喜欢的白西装,会送她玫瑰和礼物。
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仅有的浪漫与温柔给了徐蕾。
徐蕾也爱南周行,为他放弃高薪工作,放弃理想,放弃自我,无名无份跟了南周行十六年。
简遥安叹气。
南璟听见了,瞥了她一眼,“你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是爱情吗?”
对于简遥安而言,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也是她的身份不能去议论的问题。
“简遥安,回答我。”他朝她轻笑,眼里却带着冷嘲,“这么多年你一直跟在南周行身边,你是怎么看待他这一段婚外情的?又是怎么看待我和我妈的?”
简遥安明白,南璟这是回过神来,又开始在她身上找不痛快了。
她退后两步,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抱歉,我从来都是公事公办。”
南璟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逐渐幽深,最后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好冷漠啊,简遥安。”
额头一痛,简遥安对他做出的动作感到不适应,不满的视线往他的身上扫过去。
现在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
南璟却突然伸手拉过她的左手臂,没怎么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身前,“简遥安,既然你这么喜欢公事公办,那你最好一直记住你的身份。”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简遥安倒是冷静,“你什么意思啊?少、爷?”
他凑近她的耳边,度过了变声期的嗓音很低沉,“既然你是我爸为我养的狗,那你可要认准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
或许是最近两人之间的相处太过融洽,所以简遥安现在听到这些才会心里发紧。
可是,这才是真正的南璟啊,他对她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简遥安推开他的胸膛,利落地甩开他的手,脸上出现公式化的笑容,“我明白的,少爷。”
看着她这样的态度,南璟心里更加烦躁。
“我开车过来的,要我送你去上学吗?少爷?”
“你今天早上有早课,你逃课了,需要我去学校帮你处理吗?少爷?”
南璟瞪了她一眼。
她是在生气吗?她凭什么生气,她这么对他,他简直是个没有心的女人,她也会伤心难过、也会愤怒吗?
会吗?他亲爱的简秘书。
一大早上的,两个人不欢而散。
南璟直接打车回酒店补觉,这些天他夜不能寐,失眠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他,但是这一次他却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是因为身体到达了一个极限,又或许是因为某个人说出的那几句安慰的话。
他现在需要维持尊严、保持理智,他不需要靠谁来施舍感情,他不需要。
一觉睡到晚上八点,他出了酒店后就直接打车去了情缘酒吧,可几杯酒下肚,烦忧一分都没有消散不说,简遥安那双冷漠的眼睛反而一直浮现在眼前。
过了一会儿,潘睿明和顾齐齐来了,这两个人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忧心忡忡看着他。
他仰头喝掉杯中的酒,烦躁得一脚踢在面前的玻璃桌上,“看什么看?老子好得很。”
潘睿明揽住他的肩膀,“你别逞强了,有事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你看看你最近的这副样子,说好听一点就是魂不守舍,说难听一点就是行尸走肉。”
顾齐齐“噗嗤”一声笑出来,眨了眨眼睛,“这两个词都不怎么好听啊。”
潘睿明挺起胸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齐齐赞同地点头,看向南璟,“阿璟,到底怎么了?如果你不说,那我就去问安姐了。”
“你他妈提她干什么?”南璟漠然的表情总算被打破,他提高声调,“我听见她这个人就烦。”
顾齐齐冷哼一声,“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安姐肯定都知道,如果你不说,那我只能去问她了。”
南璟丢掉手中的酒杯,直接拿起酒瓶对嘴吹,喉咙快速地上下滑动着,那些猩红的液体就这样一滴不漏地进了他的胃里。
一天没有吃饭,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不过他也没在意。
顾齐齐一看他这个架势就挑了一下眉,当着他的面找到了简遥安的电话号码,作势要拨出去。
南璟立即抽走她的手机,“你他妈的烦不烦?!”
“我看能治你的就只有安姐。”顾齐齐靠在柔软的卡座里,笑得一脸狡黠,“要么你自己说,要么我打电话去问。”
“我爸在外面养了个情人,还有个十岁的私生子。”
潘睿明和顾齐齐面面相觑,两人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潘睿明嘴快,“十岁的私生子啊?安姐才二十三岁吧?”
“砰——”
一个酒瓶砸在潘睿明脚下。
“你他妈有胆子再给我乱说一句?!”南璟背着光站在那里,愤怒到浑身都在颤抖。
潘睿明还是头一次直面生气的南璟,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齐齐连忙出来打圆场,将南璟拉着坐回卡座上,“你们俩干什么呢?还想打架不成?这么大个人了,不嫌丢人啊?”
她皱着眉看向潘睿明,“潘睿明,你说的是什么神经病的话?你怎么能这么说安姐呢?这么多年了,安姐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其实潘睿明平时是很尊敬简遥安的,但也没少听外面说简遥安是南周行情人的传闻,刚刚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真没想到南璟会这么生气。
“我他妈……”他抓了两把头发,声音闷闷的,“我错了,我不该这么说安姐。”
南璟的火气这才慢慢消散,他端起酒杯和潘睿明碰了一下,这个不愉快的小插曲也就这么过去了。
潘睿明浑身无力地倒在卡座里,“私生子啊?还是个男孩,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威胁吧?”
南璟的眼神暗了暗,“你指哪个方面?”
“你说呢?”潘睿明勾了下嘴角,眉眼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凉薄,“自然是争家产啊,要不然你以为是争宠爱啊?别太天真了啊,阿璟。”
顾齐齐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南璟本来还没想到这点上去,但是现在这么一被提醒,他就知道自己该在意什么了。别去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抓就要抓住一些实在的。
他要让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一分钱都捞不到,做小三就要有做小三应得的下场。
潘睿明一直注视着南璟的神情,知道他现在已经想通了,于是从卡座上爬起身坐到他的身边,“阿璟,你知道你现在最应该拉拢的人是谁吗?”
简遥安,他爸最信任的下属。
但是南璟猜不透简遥安的想法,她就像是一朵云,时刻都在天边漂移,让人抓不住。每当他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有么点不一样的地位时,她却会明白地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
他在她面前已经自作多情太多次了,每一次都让他尊严扫地。
潘睿明拍了拍南璟的肩膀,贼兮兮地问,“你知道怎么样才是拉拢一个女人的最好办法吗?”
“嗯?”南璟朝他看过去。
“让她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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