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空中骄阳流火,月城白天的温度高得离谱,夜里却凉得透心。从这周开始,落叶每天都会穿过四条街,跑到那个紧邻着一块废弃工地的小山坡上,小心地轻抚那一丛丛在石头缝里茂密生长的植物,浅紫枝干间,白花如星,淡香袭人,在炎夏散落一地温柔。
“这就是你一直在等的星光槿?”枯月衔着一跟野草,蹲在她身边,看着平淡无奇的小野花。
“嗯!”她高兴地点头,嗅了嗅鼻子,“最多三天,它们就会盛开了。”
“你凭它们的香味来断定开花期?”枯月拨弄着那些小小的,雪白的花蕾,“这花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么?”
落叶仰起脸,感受着落日的余温,说:“别急,等太阳下山之后,你再看它们。”
“好吧。”枯月平躺到草地上,等黑夜降临。
“你真像个没事的闲人。”落叶挨着他坐下来,“你的小龙还没有下落吧,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着急找人了?”
“找到一个人,需要缘分。也许老天注定不让小龙回到他妈妈身边吧。”野草在枯月口中转动,说大话不眨眼。
落叶有些沮丧地抱着双腿,下巴放在膝盖上,喃喃:“妈妈……我已经快不记得母后的样子了……”
母后?这丫头管自己的妈妈叫母后?枯月拿下野草,扭头看着她,眼里有明显的疑惑。
也许意识自己失言,落叶有些慌乱地直起身子,连声说:“哦,我是说妈妈,我不是说母后……我……”
“行了,连打圆场都不会。”枯月一笑,“月城的秘密,KING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不用这么慌张。我知道你不是人类。虽然都是妖怪,可你跟月城里别的‘居民’不一样。”
“他都告诉你了?”落叶一瞪眼睛。
“是啊。”枯月直白地说,“也许KING也觉得我不是坏人吧,呵呵。”
沉默片刻,落叶松了口气,“也好,。我感觉得出来,KING不但很照顾你,还很信任你。虽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可我知道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的确是一只妖怪。”她抿嘴一笑,“还是一只特别没用的妖怪。”
他能感应到各种妖怪身上的妖气,落叶身上的气味,明白地告诉他,她是一只蝴蝶,一只跟他和靳飞羽相同的——蝶妖。
蝴蝶的味道,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只是落叶的味道,跟他所熟知的同类相比,又藏着一丝奇特的异样。
“你……”他挺身坐起来,仔细打量着身边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丫头,“你是雪蝶王的后裔?”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落叶像个旁观者,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已经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母后把我抱在怀里,用最香甜的蜜糖喂我。母后身上的香气,是任何一种花朵都无法比拟的。”
“你的母后,是雪蝶一族里最美的人。”枯月望着她,怔忪片刻,揶揄道,:“可是你看看你,好像完全没有继承你母后的优点。”
“你也是蝶妖?”落叶先是一愣,继而重重擂了枯月一拳,撅着嘴愤愤道:“我只是懒得打扮!”
枯月连声道:“好吧好吧,我姑且相信有一天你会跟你的母后一样美丽……”他顿了顿,突然转了话题,“可据我所知,你的父母是被一只鬼面蛛吃掉的,KING救了你,并把你养大。”
“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很小。”落叶有点茫然,“听KING说,他曾把我寄养在一对人类夫妇那里一段时间。那天不知道怎么的,招来了我们蝶妖的死敌,鬼面蛛。虽然KING及时赶来,可还是没能救下他们。”随着回忆的延伸,落叶脸上渐渐浮出一丝难过,“我依稀记得,那对夫妇在那个大怪物杀来的时候,拼命地保护我,一直到最后,他们本来可以扔下我跑掉的。”
枯月的神情,刹那地僵硬。幸而落叶看不见他此时的异常,很快,他恢复常色,问:“那你还记得你父王跟母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落叶摇头:“我最完整的记忆,从跟随着KING浪迹天涯开始,直到在月城安定下来。之前的事,真的不是太记得了。”
“也是。”枯月自嘲般地笑笑,低声自语,“那时候你还太小。何况那样的场面……你不记得更好。”
“你说什么?”落叶凑过来问。
“没什么。”他瞬间转移话题,指着那几从星光槿道,“咦,它们发光了呢!”
闻言,落叶得意地一笑,说:“看吧,我说等到太阳下山,你一定能知道星光槿的奇特之处的。它是月城里,我最喜欢的花了。虽然看不见,可我的指尖能从它们的花瓣上按决到……”她把手指温柔地放到尚未开放的白色花蕾上,“嗯,感觉到希望!”
枯月看着这一丛丛在夜色下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花,一朵一朵,若跌下凡间的星光,等待着被人捧在手心,再放进心里。
“这么多年,其实KING过得并不快乐,我都知道。”落叶有些落寞地收回手指,此刻的她,突然不再是那个坐在房顶的疯丫头,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成熟的,心里住着一个男人的女人。
这种突然的转变,只持续了一个很短的时间,她旋即嘻嘻一笑,说:“所以我才要尽快把生日礼物完成,送给他,他一定会开心的!”
“嗯。生日礼物总是会让人开心的。你加油哦!”枯月拍拍她的脑袋。
以他的年资,足以当落叶的长辈了吧。枯月苦笑,紫眸似是掀起了深重的狼,陷入了对一场旧事最本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