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轻轻‘啊’了一声:“我……我是想让公子帮我寻爹,可也没说过我喜欢您啊……”
屋内愈发暗了起来,梅颂今只能透过窗台微弱的光看到苏眠的身影轮廓。
他又沉默,像是在咀嚼苏眠的给出的答案,情理之中却又让人难过。
苏眠等了好一阵儿,见他不说话,试探道:“那、那玉佩还给您,我就先走了?”
话音落地,梅颂今突然动了。
黑暗中,他准确无误地一把抢过苏眠的行礼,丢下一句:“假的也无妨,变成真的就好了。”
他说罢转身出了门,亦白等人早在外头等着,还没开口便听到梅颂今道:“看好苏姑娘。”
梅颂今侧头,眸色幽深,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不许她出门。”
亦白瞬间挺直了背:“是!”
门内的苏眠抬手抵住门,面带怒色:“你做什么!”
梅颂今回头静静看着她,睫毛轻颤:“你既知晓我的身份,便也该晓得,我想要一个人,那她就只能是我的。”
“说什么狗屁!”苏眠狠狠拍了下门框,“公子你清醒一点,咱俩现在一拍两散对谁都好,那事本来就是误会……好好好,我知道您是君子,您要负责,可我真不需要!”
梅颂今捏紧了手中的行礼:“我很清醒。”
他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转身就走,不再理会身后苏眠的叫喊。
亦白则已交代好了守卫,让他们紧紧守着苏眠的屋子,连窗外的后院都密不透风。
苏眠:……
在走廊里听了两耳朵的柳怀英:……
到了这时候,苏眠竟还以为六皇子不放她走是因为君子之风?
蠢!
他上前敲响了梅颂今的房门:“殿下。”
屋内的梅颂今看着手里的玉佩,手腕翻动收了起来。
苏眠,不喜欢他,这个结果其实没什么好难过的,毕竟旁人的疏离乃至厌恶他早已习惯了。
不喜欢倒罢了,她竟还要走。
那怎么行呢?
见过无限春光的人,哪里甘心日日待在隆冬?
循规蹈矩这么多年,他唯一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梅颂今缓缓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手指攥得更紧,他想贪心一回。
敲门声还未停,梅颂今恢复了淡淡神色起身去开门。
“柳怀英。”
柳怀英忙拱手:“殿下,困困她不知礼数,殿下大人不计……”
“柳大人年岁几何?”
柳怀英一愣,答道:“二十有一。”
“困困年岁小不懂事也是常理,柳大人上这般年岁应当知晓互送信物是何举。”
梅颂今微微蹙眉:“再者,柳大人与困困不过旧识罢了,又是以什么身份为她求情?”
“我与她一同长大。”柳怀英又加了一句,“乃是她的世兄。”
“嗤!”
梅颂今没忍住冷笑。
一个世弟,一个世兄,竟不知她有多少数不清的哥哥弟弟。
方才还想将人困在屋内是不是过于无情,眼下瞧着,莫说这个虎视眈眈的世兄,便是到了京城也不能松懈。
她惯是讨人喜欢。
梅颂今气闷质问:“是柳大人对困困说我要与贵女成亲?”
柳怀英颔首:“殿下已有文小姐,何故还要……”
“柳大人既已为官,便该好好了解一番朝中局面。”梅颂今睨他一眼,“文家小姐,绝不会与我扯上干系。”
他说罢侧开身子,让柳怀英进屋:“本殿有话问你。”
且说另一侧。
苏眠气得翻白眼,六皇子是不是太君子了一些,自己都说了不要他负责,他还要上赶着?
再者说,走就走拿她的包袱做什么,叫她跑都没法跑。
掏出火折子将烛火点上,苏眠斜眼盯着门口,思索一阵儿不自觉勾起嘴角。
她且先跑了再说,等到了京城叫她爹跟六皇子去说,他们读书人说得上话,应当比自己说的清楚。
苏眠想着便笑起来,她爹藏了秘密不告诉她,活该给她收拾烂摊子的。
入夜时分,院中一片寂静,苏眠正躺床上算着时辰,约摸着再有半个时辰……
“走水了!”
“走水了!”
忽然一阵喧闹打破了寂静,随后就是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眠‘噌’地从床上翻下来,趴在窗台向下看去,只见客栈不远处冒起一团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她眼瞅着后院的侍卫皆朝着起火处跑去,不由蹙眉,那个方向……不是处空林地么?
无暇多想,她紧了紧头上的发带,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去听。
外头隐约传来亦白的声音:“姑娘想必已经睡了,你们且随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是!”
苏眠面上一喜,且等着脚步声远了才鬼鬼祟祟地开了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正中她下怀。
不过两步便来到了梅颂今的房门口,等了片刻眉间里头有动静,苏眠抽出腰间的匕首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个小缝。
床上的梅颂今呼吸绵长,他睡相好,只是头微微向内侧着,瞧不清面容。
苏眠踮起脚尖屏住呼吸,左右去找自己的包袱。
外头映天的火光透进来几丝,正巧叫她看清桌上的包袱。
她及不可闻地道了句:“多谢。”
六皇子此人虽有时比较古怪,可一路上对她还算照顾,当得她一句谢。
她说罢提着行李就走,到门口时突地想起来自己的马鞭还在梅颂今手里。
原想回头去寻,可又怕吵醒梅颂今。
苏眠微微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忽得眼睛一亮,门口的架子上刚好放着一只马鞭。
她眼珠微转朝梅颂今拱了拱手:“公子勿怪,便当咱们换着用就好。”
苏眠动作极快,不过瞬间便闪到了屋外。
等牵着马出了客栈,苏眠忍不住笑出声:“这般简单就跑出来了?公子的护卫还是不大行,大晚上的怎么能都去救火呢?”
只是还未等她骑上马,便见客栈内走出一人。
苏眠眉梢微挑:“柳怀英?”
柳怀英不做声,替她牵着凌云走远了些:“去哪?”
“自然是去找我爹。”
柳怀英颔首:“且等我片刻,我牵马与你一起。”
苏眠挠头:“你不是要回淮宁府上任么?”
“那个说我要回淮宁府上任?”柳怀英笑,“本就是回乡接你,顺便回去见老师一面,而后回京城上任。”
苏眠且不懂得官场诸事,摆手:“你既有事去忙就好,我有凌云,自己能去京城。”
她说着揪了揪凌云的鬃毛,笑得明媚:“再说了,你骑术不好,没得拖我后腿。”
柳怀英:……
“不成,我……”
“啰嗦,走了!”
他后头的话被凌云的马蹄声淹没,铁蹄踏地,在夜色中奏起一段乐章。
月光下,马上那道红色的身影自由如风。
柳怀英站在原地看了许久,忽得苦笑出声:“我与她相识十多年,竟是还没殿下看的明白。”
客栈门口,立了好久的一道身影缓缓露出身形。
他手里捏着那支精巧的马鞭,嘴角划过笑意,并非他看得明白,而是苏眠说起柳怀英时太坦荡,就像……看向他时那般坦荡无愧。
苏眠不喜欢自己,自然也不会喜欢柳怀英。
所以柳怀英凭什么觉得自己放了苏眠后,她便会随他走?
“殿下真的愿放她走?”
柳怀英转身看向梅颂今。
苏眠看不出来,他却不像她那般憨傻,六皇子若是对她无意,自有千百种法子叫苏眠寻不到他。
什么君子,什么负责,借口罢了,也就她信!
梅颂今摩挲着马鞭的手柄,抬起下巴睨了柳怀英一眼。
他放苏眠走又如何,两人的信物仍在对方手中,那婚约便作数,等到了京城他去拜访过岳父,苏眠又能逃到哪里去?
苏眠年幼不知事,可他马上就要弱冠,自然是要用大人的法子去办事。
放苏眠走,省得她闹脾气不吃饭,又能叫柳怀英看清自己的身份,一举两得。
不过是分别几日罢了,等入了京便能见到,且叫她开心一阵儿去。
一阵声响传来。
亦白大步走来在梅颂今面前站定,拱手道:“公子,都办妥了。”
梅颂今含笑点头:“夏日炎热,林子里莫要留火星,省得酿祸。”
亦白颔首:“公子放心。”
他说着看了看柳怀英,凑近梅颂今低声道:“羽卫已跟着去了。”
梅颂今眸中闪过笑意,苏眠没见过羽卫,叫他跟着护她安全最合适不过。
“且叫他上心些。”梅颂今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睫交代,“明日出发,一路不停回京。”
亦白点头,不解道:“公子,您为何要放苏姑娘走?”
梅颂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柳怀英:“且叫她尝尝人间险恶,便晓得世上不都是我这般的君子,还有些子强盗之辈。”
柳怀英算个什么,也敢来他面前大放厥词?
莫说什么自小的情谊,有时候便是血缘至亲都能反目的。
若是这柳怀英死赖着不走,岂不是要日日与他们相处?
梅颂今背着手悠悠进了客栈,暗道,苏眠走了也好,她惯是个没心眼的,若是柳怀英也学他摔断了腿,苏眠定是要好心照顾他!
甚是不妥。
十多日的路程罢了,总归是马上就能见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事肚子疼,今天迟到啦,明天的可能也会晚一点,但肯定不会断哒,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