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颂今抿唇不语,将苏眠送回房间后,深深看了她一眼,垂眸:“好好歇息。”
苏眠呆呆点头。
六皇子方才没听到她和柳怀英说的话吗?
应当没有吧,否则许是会问她退亲的事。
她打了个哈欠,将怀里的玉佩掏出来放在枕头下,等她好好睡一觉就去和六皇子说明真相,睡得饱饱的才有力气骑马。
凌云,她来啦!
另一边,梅颂今转头来到后院,柳怀英似是知道他会来,重新泡了壶茶,立在一旁等着。
他身姿修长,一身青衫将他衬得如挺拔的松柏,书香气中透着些坚韧。
梅颂今缓缓走近,启唇:“柳怀英。”
柳怀英拱手:“见过六皇子。”
“既是回乡赴任,便尽快启程为好。”
梅颂今不欲与他多说,丢下一句后便要离开。
柳怀英轻笑一声:“倒是不急。”
笑意盈盈,却无端叫人听出几分强势。
梅颂今顿脚,回头看向他:“不若本殿派人送柳大人回乡?”
四目对视,后院中霎时静了下来。
半晌,柳怀英才开口:“不牢殿下费心。”
梅颂今上下扫视过他,缓缓勾起嘴角:“柳大人既是困困旧识,本殿自然要多加关照,否则她许是又要哭了。”
“嗤——”
柳怀英冷笑出声,嘲讽之意明显。
苏眠会哭?笑话!
他拱手:“承蒙殿下照顾困困,下官在京中遇到苏伯,他言道让下官送困困入京,如今碰到她倒是巧了,此后便不劳烦殿下,明日我自会带她回京。”
梅颂今眼眸微眯:“你见过她爹?”
柳怀英颔首:“不错。”
“如此甚好,困困为岳父之事伤心许久,得了他的消息想必是极高兴的,只是柳大人赴任要紧,送困困回京,自是由我这个未婚夫婿做比较妥当。”
“困困年幼不知事冒犯殿下,万望殿下海涵,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这般自称怕是不妥。”
“妥不妥当,与柳大人何干?”梅颂今掸了掸衣袖,“见了岳父,我自会说明经过。”
他说罢抬脚离去,再没有给柳怀英说话的机会。
看着他的背影,柳怀英捏着茶盏抿了一口,眼眸晦暗,情绪翻涌。
梅颂今回到自己房间后在桌边坐了许久,亦白才抱着墨儿回来。
见他神色有些不对,亦白轻声道:“公子怎么了?”
梅颂今抬了抬眼皮:“将他放床上睡。”
墨儿许是起得早,在集上玩了一会儿便困得不行,亦白抱着他还未到客栈便已睡熟了。
见亦白将墨儿安置好,梅颂今低声交代他:“去备车马,明日启程回京。”
亦白疑惑:“不是要过完节再走?”
梅颂今垂眸,手指摩挲了几下桌上的盒子:“明日便走。”
他不想看到柳怀英。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苏眠看到柳怀英。
悠悠叹了口气起身交代:“我去看看苏姑娘,你们不要过来。”
片刻后,亦白闻听外头一阵吵闹声,忙起身去看。
刚打开门便看到梅颂今扯着苏眠的胳膊回来。
苏眠只觉得梅颂今霸道,平日里瞧着和和气气的,怎得力气这般大,甩也甩不开。
“公子你放开我!”她猛地推开梅颂今,张口便道:“我还没和他说完呢!”
亦白面色微变,忙上前扶住梅颂今,侧头看着苏眠轻斥:“苏姑娘,不可放肆。”
梅颂今却紧紧盯着苏眠,面色微怒:“你与他有多少话要讲?”
苏眠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问些事情罢了,公子何故生气?”
“谁家问事情动手动脚?”
苏眠:?
“谁动手动脚了?”
梅颂今环视四周,见亦白等人都立在一旁,牵着苏眠回了她的屋子。
刚关上门苏眠便甩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
梅颂今脸黑了黑。
“他方才摸你的脸。”他气闷,“还有头。”
苏眠挠头疑惑:“有吗?”
梅颂今底气足了些:“有。”
空气里的寂静逐渐蔓延,苏眠抿唇:“摸摸头怎么算动手动脚?”
难不成她以后与旁人连话都不能说了么?
“还有林盛昆。”梅颂今开始翻旧账,“你还拍过他的肩头。”
苏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林盛昆是我世弟,我自小打他……我自小与他一同玩耍,拍拍肩头怎么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如今已十七岁,更不必说我们已有了婚约,你自然更要注意分寸。”梅颂今眉头紧皱,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冷,便又开口解释,“等我们日后成了亲,自是一言一行都会被旁人看着,若还是这般不……”
苏眠扶额,她最不耐与这些读书人说话,一个个的都要来管着她。
方才柳怀英才说教完,转头六皇子也在这儿叽叽歪歪,她不耐烦听!
走到床边摸了两下,把那枚龙纹玉佩摸出来,苏眠抬手递给梅颂今:“还给你。”
梅颂今呼吸一紧。
苏眠将玉佩超前递了递,梅颂今下意识后退两步躲开:“还给我……是何意?”
“还给你我们便没婚约了,自然不用怕我没规矩给你丢人。”
她看着他笑得意味不明:“既然公子的母亲已给您相看好了贵女,公子便该与我说明白,如今正巧了,咱们都当没这个亲事,也不耽误您回京成亲。”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叫梅颂今下意识蹙眉。
他侧身躲开苏眠又塞过来的玉佩,摇头:“没有贵女,不可擅自议论我母……母亲。”
苏眠‘啧’了一声,将玉佩放在桌上。
夕阳西下,一束光透过窗棂撒在玉佩上,衬得更是金贵。
“公子金贵。”苏眠开始收拾行李,“我原是配不上的。”
她心下微有烦躁,回头看了站在原地不动的梅颂今一眼:“公子也请放心,便是日后再见,你我只装作不认识就好,我定不会多嘴扰了您的清誉。”
梅颂今面色一黑再黑。
“我说了,没有旁人,女子不可善妒。”
苏眠手一顿,笑出声:“不可妄言,不可善妒,不可与旁人说话,不可骑马,不可上进,公子家怎么这般多的规矩?”
她收拾行礼的动作愈发快,原本也没多少东西,不过片刻便收拾了个全。
梅颂今在一旁努力回想,他母后生气时父皇是怎么哄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应对之法。
因为……他母后从未像苏眠这般,一副马上就要跑的架势。
“并非府中规矩多,京中贵女皆是这般。”梅颂今觉着还是先回答苏眠的问题比较好,“否则自会遭人非议,有损名声。”
“所以,信物还给公子,您回京娶给长辈您相看好的那位贵女,皆大欢喜。”
梅颂今语塞,又绕了回来。
“没有贵女,你从何处听得谣言?”
苏眠也不欲与他纠缠这个问题,背起包袱朝他伸手:“马鞭还我。”
梅颂今脚步移到门口拦住她的去路,微微倾身与她平视,一脸认真:“没有贵女,若是柳怀英告知你的,我可去与他对峙。”
苏眠一阵无奈,早知便不提这档子事了,谁知这人竟这般较真儿。
“没有便没有吧,只是这信物公子还是收回去吧,我不想跟您回京了。”
梅颂今缓缓直起身子:“苏眠,你当亲事是什么?稚子过家家么?”
苏眠咂嘴:“那晚本来就什么都没发生,犯不着赖上你。”
“非君子所为,自然要负责到底。”
“我不想叫公子负责。”
梅颂今:……
他有些不太明白,苏眠此话是何意。
是在吃醋闹脾气吗?
又不太像,母后闹脾气时可不曾放出和离的狠话来。
他上前一步,抬手揉了揉苏眠的头,声音轻柔:“不闹了,我知道你着急见岳父大人,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嗯?”
苏眠点头又摇头:“我已知晓我爹的下落了,公子不必再费心去寻,我自己去找就好。”
“我自然是要陪你一起的。”
苏眠下意识道:“都找到我爹了,我还与公子一路做什么……”
梅颂今指尖微顿,似是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什么叫找到她爹便不再与他一路?
苏眠自觉说错了话,转着眼珠不说话。
太阳西沉,屋内未点起烛火,梅颂今的视线变得没,朦胧起来。
他沉默许久,似是豁然开朗。
“柳怀英与你是旧识。”他的声音轻得似是一阵风就能吹走,清润中带着一丝疏离,“巧得很,他又认得我。”
他说罢唇瓣翕动,没发出声响,似是不愿以恶意揣测苏眠
可又着实太过巧合。
“苏眠,你是一开始便晓得我的身份么?”
苏眠一直觉得梅颂今脾性好,所以当时收了他的信物时便打定了主意,找到她爹便将事情和盘托出,凭着梅颂今的好脾性,想必不会过多难为她。
毕竟,他本也对她无意,带她回京不过是责任使然。
可如今短短一句话,竟叫她有些生怯。
等了片刻,没听到苏眠的回答,梅颂今轻嗤一声。
想通了一处,回想前事便处处觉得不对:“柳怀英在京中见到了你爹,所以,你一开始便晓得你爹在京城。”
梅颂今的声音极缓,声线没有丝毫起伏。
“苏眠,你根本不喜欢我。”
“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六:防火防盗防诈骗,遇上爱情骗子了我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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