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在害怕

苏眠反问:“记得什么?”

“昨夜。”

苏眠揉了揉额角:“只记得与您饮酒。”

许是宿醉,她面色比往日更白了些,连唇色都泛着病态,蹙额扶额间显出一丝倦态。

羽川瞬间笑出声,双手盘在胸前轻嗤一声:“苏姑娘记性不错。”

苏眠无视他的嘲讽,看了眼天色,垂首浅声道:“该用午膳了,我回去做饭。”

梅颂今抬脚拦住她,眸中漫着怀疑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恼怒:“你当真不记得了?”

苏眠一脸茫然:“莫非是醉酒弄坏了院里的物什儿?”

她说着便抬眼去找,梅颂今胸口起伏,咬紧了牙盯着他。

羽川见状忙道:“苏姑娘快回去做饭吧。”

苏眠低低应了一声。

其实早在梅颂今醒来之前,她便已经醒了,昨夜之事虽荒诞,可怎会丝毫不记得?

可是思虑至此刻,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明明只剩一步了,只剩一步她便能随六皇子回京。

六皇子骨子里是个君子,她看得出来。

如今只要她咬定他污了自己清白,他定不会甩手不管,许是明日,不,许是今日她便能随他启程进京。

有了六皇子的关系,想找到爹定会容易许多,可若真是就这般赖上六皇子,她心难安。

既然六皇子已经答应替她找爹,那……是不是不必走到那一步。

并且若真跟他回了京,那今生许是都要困于后宅。

屋门到院口不过数十步的距离,苏眠走得极慢。

忽然,她停住脚步,月白裙摆缓缓顿住。

梅颂今喉结滚动一瞬,不自觉上前一步。

“公子。”

苏眠回头浅笑:“昨夜,我可有做什么冒犯之举么?”

梅颂今刚想开口,却被苏眠眼里的胆怯定住。

她在害怕……

这个念头瞬间在梅颂今胸口炸开。

她在怕他。

似是被她的眼神刺到,梅颂今瞬间嗤笑出声,指骨关节泛白:“盯着这院子的眼睛不下十双,苏姑娘能有什么冒犯之举?”

苏眠唇瓣翕动,讷讷点头:“那、那便好。”

梅颂今见她身影消失在门外,像是突然卸了劲儿似的,愣在原地片刻,转头进了书房。

小院逼仄,书房更是简陋,书桌上放着的那鎏金信封便尤为显眼。

下一刻,书信被狠狠摔到地上,带着凌厉的怒气。

里面的洁白信纸从信封滑出,午时的阳光落在那信封上将落款映得清晰无比,墨色字迹刺眼压抑。

——梅。

是京中皇位上坐着的那位,惯用的落款。

梅颂今低笑出声:“他们怕我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又在怕什么呢,苏眠……”

明明扬着唇角,眼里的却无丝毫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亦白轻轻敲门:“公子,午膳好了。”

梅颂今弯腰捡起那封信,拂去上头的灰尘,轻叹一声妥帖收好。

出门瞧见饭桌旁的人,梅颂今脚步微顿,浅声道:“站着做什么?”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再出门时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润平和模样。

苏眠盛了碗汤给她:“公子喝完醒酒汤再用饭吧,省得难受。”

梅颂今耳根又红了起来,伸手接过:“辛苦。”

墨儿看着两人眨眨眼:“爹娘?”

梅颂今稍稍抬了抬眼皮去看他。

苏眠:……

她忙侧头低声警告:“不许乱喊。”

墨儿不乐意地嘟嘴,去拽梅颂今的衣摆:“爹爹。”

“墨儿!”

“小孩子知道什么。”梅颂今一脸不在意,“随他去。”

他说的风轻云淡,似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可余光却忍不住去看苏眠。

苏眠顿了顿,没拒绝。

梅颂今垂首抿了一口醒酒汤,嘴角缓缓勾起。

他喜欢墨儿这般叫,没甚来由的喜欢。

许是……

他抬头看了看苏眠,许是苏眠会养,将娃娃养得粉雕玉琢,娇痴可爱,让人心生亲近。

如今墨儿越发能听懂话儿了,闻言笑得抱住梅颂今的腰撒娇。

梅颂今不拒绝,苏眠自然是没什么不同意的,反正墨儿是要跟着六皇子走的,那定然是什么事都由六皇子说了算。

墨儿见她不说话,歪着头轻扯两下她的衣角。

养了这么多日,自是舍不得再说他,弯腰将人抱到怀里浅笑:“惯是会撒娇的。”

对面人看着两人眼里含笑,只觉这场景……说不出的抚慰人心。

醉酒之事,并未在两人之间掀起多大波澜。

苏眠依旧日日给梅颂今做三餐,只是菜色更用心了些,只盼着六皇子事事顺心,那样便能对她爹的事更上心。

这日她正在育儿堂忙活,小虎子甩着腿跑来大喊:“苏姐姐快回家!二木娘跟人打起来了!”

苏眠忙洗了手跟他往回走:“怎么回事?”

小虎子摇头:“不知道哩,我娘叫我来喊你。”

苏眠立时便想到了之前那群拐子,莫不是还有人没抓住,被二木娘瞧到了?

二里地跑得人气喘吁吁,等苏眠到的时候,二木娘发丝凌乱,嘴里不住地大骂:“嘴里糊牛粪的玩意儿,眼脏看什么都脏,再敢乱说话我就拿刀割了你的舌头!”

苏眠愣怔间便听到另一个声音回道:“我本就瞧见苏眠从那公子家出来,头发乱糟糟的,那公子家的娃娃还叫苏眠娘,这个谁不知晓!我看不惯,怎得不能说了!”

二木娘抬手就要打过去:“你还敢说!谁不知道墨儿是从拐子手里救回来的?他不知事乱叫你也不知事?混账玩意儿!”

苏眠见状忙将两人拉开,二木娘上下打量她片刻眉头一皱:“你回来做什么?我自己也能打得过她!”

苏眠:……

她瞥了对面那人一眼,回头朝二木娘笑:“婶子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本就嘴碎爱扯谎,便是说了些不中听的难不成还有人信她?”

苏眠说得倒是实话,那人原住在巷子头,是个懒妇人,平日里没事便爱嚼嚼东家舌根,说说西家长短,是个没脸没皮的,巷子里的人大多不爱与她搭话。

二木娘拍了苏眠一巴掌:“说我们倒罢,你是个小姑娘,哪里由得她编排?你且回去做工,省得那抠门的公子又克扣你的工钱。”

这话倒又是杜撰。

苏眠哭笑不得:“六公子宽厚,哪会克扣工钱,婶子你……”

“哼!是不是小姑娘谁知道?反正我没见过哪个小姑娘被人叫娘的!”

苏眠脸沉了下来,回头瞪那妇人一眼:“我只是在六公子家做工罢了,再多说一句我便撕烂你的嘴!”

那妇人被她的眼神骇住,结结巴巴道:“我、我爱说便说,与你……”

“平日跟在六公子身后的那几个人脾气可都不大好,全是杀人不眨眼的,若叫他们听见你扯六公子的谎,保证你瞧不到明天的日头!”

那夫人面色白了白:“我原是说你,与他何干……”

苏眠按住又要打人的二木娘,朝那妇人冷笑道:“与他何干?你也不想一想,若我真的与他有什么,他定然是要给我出头的,若是我与他没什么,那他平白被污了清白,自然恼怒,你能落得个好?”

走到院门口的梅颂今顿住脚步,牵着墨儿的手微微收紧。

她说与自己有些什么,还说自己会给她出头……

梅颂今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胸口又猛跳起来,低头看向墨儿轻声道:“有人欺负……你娘。”

他身后的亦白眉心一跳,侧头看向梅颂今。

梅颂今察觉到他看过来,敛了嘴角的笑,一副为难的模样:“都被旁人看到了,若还是缩着不露头,怕是有碍我的名声。”

亦白忙道:“苏姑娘已解释过,公子不必忧心,属下去说清楚。”

“三人成虎,她只有一张嘴,哪里解释得过来呢。”梅颂今微微皱眉,“当晚你又不在屋内,必是也解释不清。”

“可听到了么,她那般维护我。便是我不喜欢她,男儿的担当却是不能丢。”

“不与你说那么多,她还在等我。”

亦白愣住,难不成两人真的……

明明没听到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梅颂今领着墨儿出了院子。

梅颂今平日多穿紫衣,是高贵脱俗的颜色,不说话时是一副温润的性子,便是平日里皱眉发火也是不着痕迹。

可现下却不一样,便是只瞧一眼便能看出他的不高兴。

苏眠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长舌妇,如今不晓得六皇子的身份,还在这儿梗脖子呢,若是再多嘴,明日见不到太阳的话倒真不是吓她的。

她长臂一推将那人推远了些,低声斥道:“滚!”

不过是碎嘴子的妇人,被婶子打了一顿已是足够,总归是罪不至死,瞧着六皇子的模样,怕是真的要来杀人了。

苏眠说罢朝梅颂今轻笑:“公子怎得出来了,可是嫌吵?”

他走近了些,低头看时觉得苏眠当真是盼着他来的,不然怎会见着他便这般开心。

亏得来了,若是真躲着不出门,想必她今日回去后定要偷偷抹眼泪。

她惯是爱哭的。

那……那他的三餐怕是又要变成三个菜。

这般想着眸中笑意便更深。

梅颂今将人护在身后,微微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来给你出头。”

作者有话要说:小六:那天,我脚踏七彩祥云而来……

困困:别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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