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冷的天,冷不丁的被浇了一头脸冷水,韦氏整个人一激灵。
可还没回过神来,腿上又挨了一扁担。
韦氏吃痛,忍不住往后退。却见这时,喜鹊又跑去厨房,再次端了盆冷水出来,并伶牙俐齿的警告,“你们再不走,我就继续泼水了。这滴水成冰的天气,冻病了可别找我们。”
王贵怕浇着孩子,忙气急的说:“别泼,别泼,我们走就是。”说着牵了两儿子,气呼呼的朝门外走去。
韦氏被人如此对待,却是怒火难消,不肯轻易离开。
她一边躲闪着脚下的扁担,一边破口大骂。嘴里左一句小贱人,又一句小娼|妇,还犹不解恨。面目狰狞的恨不能上来拼命,却冷不丁的又挨了一盆冷水。
这一盆水,是直接浇在她身上的。好在冬天穿的厚,没有立即渗到衣服里面。可一双鞋子,却是湿透了。
所谓凉从脚下起,脚是最受不得冻的。韦氏只觉得那股子冰冷,从脚心,一直钻到了骨头里面。整个身子控制不住的打起了颤。
却见那连泼她两盆水的小丫头,还横眉竖眼的对着她叱喝:“嘴巴这么臭,我给你洗一洗。”
韦氏又是一阵大怒,一腔的热血直冲脑门。
这个时候,王大兰却拉住了她,有些害怕的说:“娘,我们快走啦!”
韦氏挣扎着狰狞的大骂:“放开我,芙蓉那小贱人,我要跟她拼了……”
正说着,腿上又连挨几下扁担。
刘婆子气愤之下,下手不轻,韦氏受不了疼,便只得连连后退。这一退,渐渐退到了门外。
刘婆子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往门口一站,对着韦氏大骂:“就凭你,也配跟我们小姐拼命!老婆子我先打死你这刁妇。”
说完将门一关,不再理会。
韦氏浑身湿漉漉,两条腿又痛的要死,只气的肺都要炸了。再转头一看,王贵刚刚没帮她就算了,竟还拉着两个孩子走远了。都不管她的死活。
她又是一阵大怒,冲过去指着王贵,将一肚子的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你这个窝囊废!看着自己媳妇被人欺负,竟然一声不吭的跑掉。我怎么嫁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这大过年的,王贵遇见这样的事,心里也不好受。再听韦氏尖酸刻薄的话,心情更加恶劣。当下冷冷的说:“要不是你当初刻薄人家,人家能这样?为什么我和大虎小虎过来,就没有被驱逐过?早知道就不带你过来了,大冷的天,害我们白跑一趟。”
韦氏没想到一向惧内的王贵,竟然还指责起她来了,又是一阵大怒。
“你还怪我!要不是你没用,我至于那么精打细算的苛刻他们吗?家里三个孩子五张嘴,就靠你那么点微薄工钱,本来就艰难,哪里还够再养两张嘴。”
王贵指的分明不是这方面。但韦氏能言又不讲理,便懒得跟她辩说。拉着两儿子,厌烦的往前走。
韦氏见他不说话,只当王贵跟往常一样,又被自己震住了。便继续骂:“我也真是命苦,跟着你这么个没用的,吃糠咽菜就算了,还被人欺负。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了你……”
大过年的,当着孩子的面,她左一个窝囊废,又一个没用的,只气的王贵额头青筋只露。纵是再软的性子,这会儿也受不了了。
王贵停住脚步,突然爆发,愤怒的大声说:“我娶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有你这么个婆娘在,我这辈子都出不了头。既然你这么后悔委屈,回去我就找人写一封休书!以后咱各过各的,免得委屈了你。”说完再不看韦氏,大步离开,连两儿子也不管了。
韦氏没想到王贵竟然说出写休书这样的话,心中顿时一惊,终于不敢强硬。又想到王贵说这句话时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害怕,便催促子女,“你们快跟着爹爹,看着他,可别让他真写什么休书,不然你们就没有娘了。”
三孩子也都吓坏了,听了这话赶紧追了过去,围着王贵边走边求情。
王贵也是一时怒极,才会那么说。
家里孩子还小,哪能没有娘。纵使韦氏再难蛮横,他也不可能真的休妻。
不过,王贵此时在气头上,加上被苏婉那么对待,心里很不舒服。便冷着脸,一直没说话。吓的后面跟着的韦氏,脸都白了。
可怜她浑身湿漉漉的走在寒风中。一边走,一边发着抖,回家后便发起了高烧。因为舍不得药钱,也没请大夫,生生熬了七八天,这才好些。
正月初五开始,顾山便继续做生意了。
没过几天,有个青年猎户,也不知从哪里听说老猎户将猎物低价卖给他的事,便问顾山还收不收猎物。
顾山说:“收,有多少收多少。”
青年猎户大喜。
虽然顾山开的价便宜,但每天进城摆摊,浪费时间不说,也耗精力。倒不如把这些时间和精力用来专心捕猎,还划算些。
况且,这样的天气,就算不把猎物卖给顾山,靠他们自己,也未必卖的出去。
从此以后,便有两个猎户给顾山供货了。好在天气渐渐转暖,饭店的生意慢慢好了起来,需求量开始增加。富人区的需求,倒是一直处于平稳状况。
有的时候猎物多,卖不掉,顾山就去集市守一会儿,倒是没出现过积货的现象。
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小半月。正月底的时候,顾山忽然发现,有同行跟自己抢生意。
那个猎户推着板车,用低于顾山的价格,在富人区售卖猎物。
可惜他的猎物种类没有顾山的多,数量也少,看着就寒酸。
有钱人不像穷人,根本不在乎少那几文十几文的。只看货好不好,奇不奇。顾山这边的选择余地多,自然还是买他的。加上顾山能吃苦,每天来的很早。等那猎户过来,人家基本都已经买过肉了。
那猎户跟顾山竞争了一段时间,发现竞争不过,便又转而去集市。
然而,现在的街市虽比腊月里热闹。却不像冬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买肉。加上其它猎户也开始出来做生意了,而有钱人和饭馆的生意,又几乎被顾山垄断,所以大家的生意还不如往年。有的时候一整个上午下来,也就卖一两只兔子,价格还比冬月的时候便宜了很多。
正月底的时候,天气越来越暖,湖里的冰开始融化。顾山打算继续捕鱼。
腊月时分,因为河面上的冰太厚,都已经有将近两月没有捕鱼了。
不止他,这段时间的整个江北,鱼都是很罕见的。所以春季鲜鱼初上市,会非常受欢迎。毕竟两个月没吃到了,大家都很想念。
可顾山如今手头的猎物越来越多,光每天晚上宰杀清理,早上售卖,就费去不少时间。是再也分不出精力,再去捕鱼了。
可有钱不赚,不是顾山的风格。
他想了想,便和苏婉商量,想雇个人帮忙。另外再在集市上摆个固定的摊点。
因为天气暖和以后,集市的人流会越来越多。一些小富之家,以及家里要办宴席的人家,都是要上街采买鱼和肉的。
顾山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苏婉本就觉得顾山太辛苦,一直劝她雇个人分担一些活,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可要雇个什么样的人,不是那么随便的。
做这行不轻松,一般人未必干的来。还有人品也很重要,不能是偷奸耍滑之人。
两夫妻想来想去,打算在三合村找个踏实又能干的。
知根知底,总归放心些。
于是第二天,王婆子便去了趟三合村,找了两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村民,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顾山干。
顾山开的价可观,做一天的工算15文钱,每卖掉一两银子的货物,再拿10文钱的提成。这样一个月的基本工钱就是450文,若是每天卖一两银子的货物,就再加提成300文,一共就有750文。倘若生意好,会更多。旺季时一月挣个一二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算工钱的法子,是苏婉教顾山的。给个基础工钱,可稳定人心。再按销量算提成,可提高积极性,防止奴仆怠漫偷懒。
想要多挣钱,就必须努力,不然就只能拿基本工钱。
江北这一带穷,做苦力的男人累死累活,一个月撑死五六百文。村民听说基础工钱就有这么多,卖的货多,还有提成,哪有不同意的。
于是王婆子便挑了个30岁出头,名叫顾大强的青年男人。
这个男人,苏婉记得他。当初顾山误杀了两个山匪,想要请村民们帮忙向县令求情。很多山民怕事,倒是他第一个带头站了出来。
倒是个仗义豪爽的人。
苏婉对顾山说:“如是他能干的下去,以后给他多涨些工钱。”
顾山也记得顾大强当初的领头之恩,点了点头。
之后,苏婉找来两个木匠,快速打了个货车。
货车的下面是个双层柜子,放个三四百斤的猎物不成问题。柜面上铺了一层又大又厚的木板,可以摆放宰杀好的猎物。顶端有个油布做的棚子,阴天挡雨,晴天遮阳。
这算是一个十分豪华的摊位了,倒了街市,肯定吸睛。
想要生意好,该投入的时候,还得投入。像很多猎户用的普通的板车,运的东西少不说,也不方便剁肉,根本不实用。等天热了,太阳一晒,肉还容易坏。
做好了板车,苏婉又买了匹马。
有马跑得快,人也不那么累。这个钱,也是不能省的。
所谓有钱好办事,不过三四天的功夫,一切便已准备妥当。
在这几天里,顾大强已经开始上工了。但只有中午的时候,跟顾山一起进山打猎,晚上再帮着顾山宰杀猎物。
有了顾大强的帮忙,顾山轻松了不少,捕捉的猎物也多了些。等到板车做好,顾大强便要进城做生意了。
顾山将猎物和鱼分给他一些,再告诉他每种猎物的价格,之后称好斤两记下,防止收工以后,银钱交接有出入。
顾大强第一天做生意,顾山有些不放心,去饭馆和富人区卖完肉,便立刻去集市看了看。却发现顾大强卖的十分顺利,摊位上已经只剩二十来斤的肉了。
可能新摊位做的讲究,所以招人。像旁边的几个猎户,都耷拉着脸,身前的猎物几乎没动过。
顾山松了口气,将自己没有卖完的肉,一并丢给了顾大强。嘱咐他卖完便可以回家,中午在家休息,晚饭过后,再来帮忙宰杀猎物。
之后,顾山便离开了。
有了顾大强的分担,顾山不但多了条生财之路,还可以早点回去,晚上的活计也能轻松不少。只觉得生活越来越有奔头了。
他野心勃勃,却严重影响了其它猎户的生存。
那些猎户卖不出去肉,对顾山十分怨恨。奈何做生意各凭本事,也没别的办法。后来却听说,顾山长期收购猎物,便干脆将猎物直接卖给了他。省的整天蹲在集市上浪费时间。
渐渐的,顾山俨然成了猎户头头。行业里,没有人不知道他。
生意越做越顺了,顾山对未来充满信心。
这天晚上,他杀完猎物洗了澡,正兴奋的准备上床抱老婆。却见苏婉衣衫齐整的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半分要睡觉的样子都没有。
顾山忍不住奇怪,媳妇大晚上的,这是要做什么?
苏婉见他洗好澡,却冲他招了招手,“顾山,你过来。我教你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