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根本没想到,秦老太太会有这么多心思。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老太太见她傻愣愣的样子,却又一阵叹气,担忧的说:“一想到你要嫁到那么远,外婆就觉得不安。你看看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以后到了青州,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若是受了委屈,连个诉苦的地方也没有。这顾山看着挺老实的,谁知道日子久了,会不会变心。他还有一个娘,又是那样的出身。你从小娇生惯养,外婆真担心你跟她处不到一块,日后免不了要受气。”
她字字不舍,声音里都是关切。苏婉再也忍不住,扑到秦老太太的怀里,哭着说:“外婆,婉儿舍不得你。”
她这么一哭,秦老太太立马受不住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祖孙两就这么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苏婉怕秦老太太年纪大,太过悲伤伤了身体,才强忍着止住,又安抚了老太太几句。
秦老太太握着苏婉的手,一边拿帕子擦眼泪一边说:“婉儿啊,外婆再唠叨几句,你务必要记住。”
苏婉红着眼睛点头,便听秦老太太一脸认真的说:“这顾山的家里穷,而你手头有钱。务必要记住,不可补贴太过。
其一,免得他失了进取之心,变成只会吃软饭的废物。要知道,再多的钱,也有花光的时候。人还是得有挣钱的能力,才能无后顾之忧。
其二,男人心,海底针。别看他现在对你真情实意,可一辈子那么长,谁说的准以后怎样?太多的男人手里有了钱,就朝三暮四,对糟糠之妻不闻不顾。所以,女人为以防万一,不可一腔真心全付,需保留点余地。所以,你得为自己留点钱。有了钱,才能让自己更有安全感,日后年纪大了,就算不靠男人,也能过的不差。”
苏婉自从知道顾山的心意后,虽有些离别的伤情,对未来却是充满期盼的。可如今听秦老太太一番过于现实的话语,却一下子变得惶惶不安了。
她有些担心顾山变成外婆口中的那样,毕竟这世间大部分的男子,都是这样薄情又贪婪的。
可骨子里,又有几分倔强的认为,顾山和别人不同。他那么善良真挚的一个人,又怎会辜负她?
这样想着想在,苏婉越发的纠结,突然觉得,女孩出嫁,如同一场赌博。将自己的一生,押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没有回头路。
秦老太太见她眉头纠结,不说话的陷入沉思,便知她钻了牛角尖。忙又说:“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活的通透些,避免以后走错路。但也不用太过钻研,留一道底线便可。有些东西啊,是经不得钻研的。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点。”
这话模模糊糊的,苏婉听不懂,皱着眉头说:“外婆,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这嫁入跟闯关似的,困难重重。我都有些不想嫁了。”
秦老太太又是一阵没好气,摸着她的头说:“傻孩子,哪有姑娘不嫁人的?也怪外婆太心急,想着以后不在你身边,没机会提点你,就想一次性多说点。却忘了你这么小,哪里听得懂。罢了罢了。外婆还是多去寺庙烧烧香,求菩萨保佑你一生平安,婚姻美满吧。”
苏婉又是一阵感动,扑到秦老太太的怀里,依恋的唤:“外婆。”
祖孙两就这么依依不舍的在房间里一会儿哭,一会儿说话,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苏婉便干脆留秦老太太在别院里住了一晚。
晚上吃过晚饭,苏婉将库房打开,和秦老太太一起去整理嫁妆。
苏婉想着,这些嫁妆有一半是母亲留下的,原本出自秦家,便想分一份给外婆。也算回报她对自己的关爱之情。
秦老太太却拒绝,没好气的说:“外婆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要你的嫁妆做什么?要是你爹知道,保不准心里不痛快责备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就节外生枝了。外婆又不差钱。”
苏婉听了,既感动又愧疚。
在这个世界上,祖母和外祖母是待她最好的人。可她却没什么可以回报,只一味享受她们的好。
祖孙两只花的一小会的功夫,便将嫁妆分类好。除了现银,和一些苏婉特别喜欢的珠宝首饰,其它的通通留给苏老爷。毕竟从扬州到青州的路太过遥远,苏婉和顾山又不宜太过招摇,实在不方便带这么多的东西。
不过,就算只留现银,也不算少了。整整十箱,一万两白银,足够苏婉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瞧着天色还不算特别晚,秦老太太怕夜长梦多,让苏婉带了几个可靠的家丁,即刻将嫁妆送去苏家。
此时,苏老爷正在房中烦躁的听苏夫人声声哽咽,痛诉苏婉和秦老太太纵容顾山殴打她。她叫苏老爷去报官,将苏婉、秦老太太、以及顾山通通抓起来做牢。
苏老爷被她的无理取闹搅得不知该说什么。
家丑不外扬,哪有去衙门告女儿和岳母的?
况且,苏老爷问过下人,知道这件事苏夫人也有责任,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楚。
可苏夫人伤成这样,即便有错,苏老爷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任由她哭泣闹腾。想着过个几天,她哭闹的累了,觉得没趣了,也就消停了。
这个时候,却有下人悄悄来报,说苏婉拖了两个马车过来,正在后门的院子里等他。
苏老爷觉得很奇怪,女儿白天才回来过,怎么大晚上的又过来?还偷偷摸摸的。
他狐疑的来到后院,就见苏婉立刻迎了上来,亲切的唤:“爹爹。”
既然要打感情牌,自然得装的真切些,苏婉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开始酝酿情绪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装的有些过,苏老爷见她这副模样,竟突然防备起来,语气淡漠的问:“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说着瞄了眼苏婉身后封的严严实实的两辆马车,心里猜测这个女儿在搞什么鬼。
苏婉这几天已经见识过父亲的冷血和无情,此时听他这副语气,也没觉得多意外。可心底里,还是忍不住觉得难过。
然而,想到此次来的目的,苏婉很快便抛开了这些情绪,假装愧疚又难过的说:“爹爹,你辛苦养育我一场,女儿却给爹爹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如今又要远走他乡,他日也不知能不能再侍奉膝下,女儿真是深感愧疚。所以,今晚带了些礼物过来,聊表心意,以感谢父亲的一番养育之恩。”
苏老爷听了这番话,又是一阵讶异。
所以,这马车里装的,都是送给他的礼物?
仿佛看出他的疑问,苏婉又道:“婉儿也没什么长物,有的只是些母亲和祖母为我准备的嫁妆。我只留了些现银,其它的就留给父亲了。别院只有两辆马车,所以暂且只带了一部分过来,剩下的我明晚再送过来。”
苏老爷听了这话,又震惊了。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婉是来送嫁妆的。
这两天他还在烦恼。苏婉做过妓,成了一辈子的污点,只能给傅云飞做小,却带这么丰厚的嫁妆过去,实在有些亏。
下午的时候,秦老太太又说要将她嫁给一个穷小子,然后远走他乡。
苏老爷虽然答应了,心却是不甘的。觉得苏婉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到头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当时便在暗暗算计,等她走的时候,一定得扣下嫁妆。那么个穷小子,对苏家一点帮助都没有,哪配得上那么丰厚的嫁妆。
却没想到,他还没出手,苏婉竟主动将嫁妆送了过来。再看她一副依依不舍,情深意重的样子,苏老爷心里舒坦了一些。觉得不管怎么说,这丫头倒是个有孝心的,便也不计较那些被留下的现银了。
毕竟比起现银,其它的古董、字画、玉器、店铺、田地、房产,都值钱的多。
她也不跟苏婉客气,只声音柔和了几分的说:“难为你一番孝心了,爹爹没有白养你。”说着让人将东西抬进库房。
下人们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搬完,苏婉便跟苏老爷在附近的回廊里坐了坐,假装依依不舍的话别。
苏婉听苏老爷说了几句没什么情感的嘱咐话语,只觉得心里空的厉害。
那些嫁妆,父亲一句客套话都没说,通通收了下来。看来外婆说的没有错,他已经将她当作弃女,早就想将嫁妆收回去了。若是没有外婆出谋划策,恐怕她只能身无分文的跟顾山离开,下半辈子都得过着穷困贫苦的日子。
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凄凉。
这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啊,怎么可以如此的绝情狠心?
没多久,马车里的东西搬空了,苏婉不想在这里久留,跟苏老爷告了个别,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已经开始入冬,夜里越来越凉。苏婉坐在马车里,将身上的披肩裹的紧紧的,却依然觉得冷。
可身上的冷,又哪比的上心里?
没多久,马车到达别院,苏婉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车。一进院子,却见顾山独自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顿时惊奇。
“顾山,你怎么在这里?”苏婉问。
顾山看见苏婉回来,却是松了口气,淡淡的说:“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月亮。”
苏婉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阴天,哪有什么月亮?
正要询问,却发现顾山已经转身,直接朝着房间而去。
苏婉一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生气,忍不住大声的说:“顾山,你什么意思?看见我就走?”
顾山一听这话,立马停住脚步,有些紧张的辩解:“我……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