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倒是没有大碍,一会儿我给她扎几针,回去再吃几幅退烧安神的药,不日便可康复。只是她这身体一定要好好调理,还要保持心情平和。否则体质太过孱弱,即便痊愈了,也很容易再复发,还有可能诱发其它病痛。”
顾山听了这话,又忍不住皱眉,半响才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大夫取来针具,在明火上消了毒,便开始给苏婉施针。
几针下去,苏婉渐渐苏醒。
顾山忙道:“芙蓉,你感觉怎么样?”
苏婉一见周围环境,便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虚弱的说:“我没事。谢谢你,顾山。”
顾山想说:是我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指不定又深陷牢狱了。
偏他不善言辞,话到口边,总觉得这样谢来谢去太过矫情。便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来。
不多会,大夫施完针,给顾山开了个方子,并说:“若想好的快些,可每日再来针灸一次,直至完全康复。”
顾山谢过大夫,又背着苏婉去附近的药铺抓药。
抓好了药,瞧着已经午时,便问苏婉:“芙蓉,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苏婉身体不适,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她想,顾山背着她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是饿了。便道:“随便找个地方简单吃点吧。”
顾山便找了个馄饨瘫,他记得苏婉爱吃馄饨。
可惜这一次,苏婉只吃了四五个,便不再吃了,倒是把汤喝了大半。
顾山蹙眉劝道:“你多吃点。”
苏婉摇摇头,将剩下的馄饨推给顾山,神情痛苦的说:“胃里堵着,吃不下。你吃了吧,别浪费。”
顾山迟疑了下,便将苏婉碗里的馄饨通通倒入自己碗中,而后没多会儿,便吃的干干净净。
苏婉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他吃,虚软的说:“你怎么吃什么都这么香?每次看你吃东西,都好有食欲的样子。”
顾山说:“我胃口好。”
“真好!我倒是想吃,可惜没胃口。”苏婉羡慕的说。
顾山听了这话顿了顿,忽然道:“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去对面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
苏婉以为他没吃饱。谁知顾山回来后,竟将包子递给了她。
苏婉一愣,“给我的?”
顾山说:“你吃的太少了,这个路上带着,等什么时候有胃口了就吃。””
苏婉心中顿时一暖。
她刚刚不过是随口说说的,没想到顾山会这么细心的去买包子。
顾山见她愣着却不接,便直接将包子塞到她手中,而后背对着苏婉蹲下身子,又道:“走吧,回家了。”
苏婉拿着包子,乖顺的趴到顾山身上,心里却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以前她出门,都是坐马车和小轿。现在却都是靠顾山背……
并且,她还有点习惯了……
从城里到三合村的路途不算近,归途无聊,苏婉便想和顾山聊聊天。
她说:“顾山,你以前学过武吗?”
顾山说:“没有。”
苏婉有些不信,“昨晚我观你和山匪打架,反映很敏捷,不像没学过。我家有两个护院倒是会武,可我瞧着,他们的身手还不如你呢。”
顾山说:“我真的没学过,穷人家也没钱拜师。只不过我从小力气就比普通人大,小的时候为了填饱肚子,跟一个猎户学打猎。每天追兔抓鸟的,时间久了,反应和速度也就变快了。”
原来是这样,苏婉了然。
走了一段路后,苏婉又道:“顾山,昨天从土匪身上搜到的银子,减去贿赂赵师爷的5两银子,以及发给乡亲们的钱,应该还够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扬州的吧?”
顾山的脚步忽然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说:“还剩二十多两,自然是够的。”
苏婉的声音顿时染上几分急切,“那等过几天,我身体稍微好一点,可不可以即刻送我去扬州?你放心,你损失的工钱,我会让我爹十倍还你。”
顾山语气沉沉的说:“不用。”
苏婉却又兴致勃勃的道:“要不然你和婆婆也来扬州吧!扬州城可繁华了,比青州城热闹好几倍,保证你们会喜欢。”
一起去扬州?
顾山心微微动了动,却听苏婉又一脸神秘骄傲的说:“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的未婚夫婿是扬州城新上任的县令。如果你去扬州,我可以让他给你安排个衙役的活计。你身手这么好,肯定可以干的很好。”
未婚夫婿!
顾山的心莫名沉了沉,却听苏婉又烦恼的说:“本来我们还有两天就要成婚了,谁知突然被人拐到这么个地方来。也不知家里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说着叹了口气,却又发现,顾山还没有回自己的话,忍不住又问:“你怎么不说话?”
顾山这才道:“我在三合村习惯了。”
意思是说,不想留在扬州。
苏婉顿时失望,有些不死心的说:“那是你没去过扬州。如果你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肯定会喜欢上的。我们扬州山美、水美、人也美,还有数不清的美食,保证让你流连忘返。有句古诗是这么写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你看,三分明月夜,我们扬州就占了两分,你说扬州城好不好?”
顾山说:“好。”语气却淡淡的,明显不为所动。
苏婉听了莫名来气,撅着嘴道:“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聊天真没意思。”说完当真不再说话。
顾山过了好半响之后,感觉苏婉有些过分安静,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惹得她不高兴了。
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听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顾山轻轻的唤了两声:“芙蓉……芙蓉……”
没有应答,似乎睡着了。
顾山便放轻了脚步,尽量让自己走的更稳一点,怕颠簸到了她。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到了家。
王婆子一见,忙迎了出来,关心的问:“怎么样?芙蓉的身体要紧吗?”
顾山道:“大夫说要好好调养,这几天还得去施针。不过,应该没有大碍。”
王婆松了口气的说:“没事就好。不过,她这身体确实得好好调养。弱不禁风的,真担心以后不好生养。”
顾山听了这话,又顿一顿。半响什么也不说的进了屋,将已经睡熟的苏婉小心的放到床上。之后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还有些低热,便立刻拿了药包,去厨房煎药。
这个时候,王婆子走过来说:“大山啊,我回来的时候,去钱铺换了兑了四贯钱,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村里把钱散了吧。免得有些乡亲心里不放心,怕我们赖账。”
顾山说:“行,我把炉子点着就去。”
王婆子便在旁边等着他,嘴里感叹的说:“今天这事啊,多亏了芙蓉丫头机灵。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心思真活络。路上跟乡邻们三言两语一打听,知道咱青州城的县令爷是捐的官,没什么真才实学,平日最听赵师爷的话,就立马让我提前赶到县衙,偷偷的买通赵师爷,两管齐下。虽说花了五两银子,可我看啊,今天要不是因为赵师爷,事情未必这么顺利,可真的是好险啊。”说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了一通。
顾山没有说话,默默的将药包打开,倒入陶罐中,又舀了些清水在里面,稍微搅拌清洗了一下。
便听王婆子又说:“现在咱们不缺银子了,我看这几天就挑个黄道吉日,给你两把婚事给办了。这丫头这么聪明,我总担心这事拖久了会夜长梦多。”
顾山将陶罐里的脏水倒掉,又加了些清水进去,洗了第二遍。
王婆子见儿子始终不说话,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还没缓过神来?”
顾山终于开口,认真的说:“娘,我打算送芙蓉回扬州。她跟我们不合适。”
王婆子一听这话,愣了愣,接着便叫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送她回去?你把她送走了,谁给你当媳妇。”
顾山面无表情的说:“娘,我的婚事不急!”
王婆子又是一阵尖叫,“过了年你都24了!还不急?村里跟你同岁的,孩子都有两三个。”
顾山便埋头生火不说话,任由王婆子在旁边哇哇大叫。
王婆子又是一阵大怒。气呼呼的说:“都要送她走了,还给煎什么药?她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什么关系?”
顾山还是不说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知子莫若母,儿子这个样子,分明心里也不好受。
她顿了顿,没好气的说:“你明明喜欢她,做什么还要送她走?”
顾山一听这话,立刻说:“我没有。”
王婆子“哼”了一声,嘲讽的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现在若一时心软,以后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顾山没说话,心里却想:娘这话未免夸大其词!说的他真喜欢芙蓉似的。他不过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不想她每天难过而已。
可这么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发的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