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Bunny Man

本来是为了避开杨总监才走进的花店,没想到出门还是撞上了。

男人眼前一亮,甩开女儿的手,“小涵,我就说刚刚看到你了,结果还真是。”

他的目光探究般盯着她怀里的花束:“你一个人出来的?刚刚去花店了?”

伊涵皮笑肉不笑:“别人送的。您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杨总监不依不饶,跟过来追问:“别人?谁啊。”

“你不认识的。”伊涵微笑着回答,转头看着慢半拍跑过来的女孩,“跟你爸爸出来玩啊,晚饭吃了吗?”

女孩的神色防备,疏离抓住父亲的衣角,摇了摇头。

杨总监笑:“怎么教你的,叫人呢。”

伊涵笑眯眯地说:“也不用叫了,你们还没吃饭吧?看把孩子饿得,脸色都发白了。”

杨总监转头一看,女儿的脸色果然不太好,他的面色隐隐拉下,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只是说:“没事,只是聊两句,碍不了事。”

伊涵:“饿坏了怎么办!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快去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就走,没给杨总监跟上来的机会。直到走出好远,她才松了口气。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什么倒霉事都碰上了。

好在陆经理非常靠谱,前几天刚刚说过想要换房子的事情,很快就联系她,说有一套合适的房源,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她的亲戚准备出国,房子空了下来,想找一个合适的租户出租。这是个安保很好的小区,价钱也不便宜,好在伊涵的存款足够丰厚,很快就敲定搬家的事宜。

伊涵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在这个城市无亲无友,全靠自己联系搬家公司,花了半个周末把东西收拾干净,迅速地转移了阵地。

临走前,她瞥了一眼玄关的位置。惊吓到她的那块血渍已经消失不见了。

大概是“他”处理过了。

无所谓,这里已经不需要了。

伊涵目不斜视,将房门关上,上锁。不再使用的钥匙被塞在了鞋柜里面,她刚刚打开柜子,一团不知道什么塞进去的沾着血的棉絮滚了出来。

伊涵:“……”

说他细心吧,每次家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每次都要故意留下一点尾巴让她发现,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柜子。

她的东西不是很多,所有都堆在新家的玄关处,看起来乱糟糟的。伊涵先将放好,再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她的物欲不高,多数都是日用品和衣服,加起来也只有没几个箱子。

要是没有那件事发生,伊涵也想换个房子了。新家比起之前的大了不止一倍,客厅敞亮宽阔,还有个大浴缸,她很喜欢这里的布局,陆经理带她来转了一圈,伊涵马上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陆经理的亲戚着急出国,因此给她的价格也划算,哪怕比伊涵之前的房租贵了不少,她掏钱也心甘情愿。

安顿好之后,伊涵将兔子郑重其事放在床头。

被洗得发白,在来之前又被扔进洗衣机滚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伊涵总觉得它又变丑了一点。她捏着玩偶的耳朵,散漫地打了个哈欠。

她的睡觉时间一直都挺固定的,在这个人均作息混乱的现代,她是难得的清流。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不请自来的变态趁虚而入的机会。

下巴抵住玩偶的脑袋,伊涵的眼缓缓合上,纤长的睫毛颤抖着,不一会儿,陷入了沉睡。

床单是新买的,香氛用了最喜欢的味道,睡得太舒服,以至于第二天她差点睡过了头。

慌乱掀开被子,□□的足踩到地毯上,猝不及防被硌了一下,她差点摔倒。挪开脚,一颗金色的纽扣出现在眼前。

她好像没有这样的扣子。

伊涵没有放在心上,匆匆洗漱出门。她对升职加薪的欲望打败了一切,飞一般地在短短的十分钟内上了门锁,冲进公交站,恰好卡点上了车。

不幸的是,一路红灯,等到公司已经快要到点了,她顾不上别人诧异的眼光,踩着高跟鞋迅速刷卡上班,实习生跟在她身后,一边念叨完了完了,在伊涵收手的后一秒迅速续上。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写满了如释重负。

实习生按下电梯按钮,小声问道:“涵姐,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伊涵压低声音回应:“那你呢?”

实习生毫不设防,“昨天出门看电影了,差点睡过头。”

伊涵意味深长:“哦,是去看电影了啊,怪不得昨天没到点就下班了。”

她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膀,“放心吧,我会对陆经理保密的。”

实习生:“……你是我姐,你说得对。”

一天忙碌,伊涵深感疲惫,下班后也不顾上想要来询问的眼光,难得拎起包准时离开工位。

新家离公司的位置也近了不少。好像早上的运气延续到了现在,她刚到站台,公交恰好到站,甚至车上的座位有不少是空着的。伊涵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靠在窗台处发呆。

车外闪过的景色倒映在玻璃上,像是各种花色的梦境,她托着下巴,束起的蓬松马尾随着车辆的颠簸一晃一晃。

不知怎的,这班车的人很少,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一眼就看到了前方显眼的兔子耳朵。车上放着音乐,那对耳朵甚至跟着旋律惬意摇晃着,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玩偶的耳朵。

伊涵:“……”

最近见到他的频率是不是有些高了?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兔子转头,看到伊涵后,耳朵为之一颤,笔挺地伸直了。如果用表情包形容,大概是“虎躯一震”这种程度。

可上次那一幕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过大,以至于那之后好几天她都不敢将玩偶兔搂进怀里,怕一睁眼就幻视向她递来花束的兔子。

绣球她没有扔,而是被插进了花瓶里,等到干枯之后才换了其他的花。

总感觉如果马上扔掉的话会出事……

尽管伊涵再三祈祷,兔子还是向这里靠近了。

兔子捧着头套,迟疑了半晌,他抓住栏杆往后走,坐在了伊涵身边。

“真巧。”他的声音有些紧张,藏着伊涵都能听出来的紧绷。他局促地将衣服的下摆拍了拍,抚平上面的褶皱。

“是很巧。”伊涵说道。

“嗯……”兔子犹豫了一瞬,主动解释,“我刚刚下班。”

“哦。”浅浅回应一声后,伊涵结束了话题。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膝盖小幅度往窗户靠去。

她的避之不及有些伤人。兔子也不再说话了。

车内冷气十足,明明快要秋季,气温却始终降不下来。司机在停车时都多加小心,害怕过烫的柏油马路将轮胎烫爆胎。他们恰好坐在空调底下,空调的风吹得伊涵忍不住发抖。

她今天又是一身裙子,棉麻的料子,很舒服,但也很单薄,膝盖已经冷冰冰的了。她动作隐蔽地搓了搓膝盖,试图用掌心将那块皮肤捂热。

空调不只是冷,风还挺大。她想关上风口,又忽然想起身边坐了个人,如果她要站起来,势必要往他的方向靠才能碰到空调。

思绪过了个弯,伊涵还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她缩了缩小腿,将膝盖紧紧地并在一起,不动声色地将手抱了起来,期间不小心戳到了兔子的胳膊,她小声说了抱歉。

等待的时间不长。忽然,一条温暖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体贴人的事情,有些羞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伊涵似乎有些错愕地看着腿上的西装。

西装的面料算不上好,覆盖在她的膝盖上也不温暖,让人怀疑兔子是冰块做的,才能有这样冰冷的温度。西装最上方的那颗扣子不见了,只剩下突兀僵直向前伸的线头。

碎片般的线索迅速在脑海中拼凑完整。

而兔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他张了张唇,头套底下的脸带着纠结的神色,最后只是低声说:“我的衣服是干净的。没有汗。”

她知道。

上次就闻到了,甚至还是玫瑰味的。

伊涵微微眯起眼睛,不安迅速散去了。她弯起的眼眸狡猾得像是狐狸,碎发从耳后滑下,她迅速摆出通常形态的亲和笑容:“嗯,谢谢你。”

兔子西装下也是配套的洁白衬衫,身躯笔挺,肩宽腰窄,看上去身材极好。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黑色的领带压住领子,尾端被他的手指捏住,翻来翻去把玩。这个动作有点孩子气,但放在兔子身上并不突兀。

手指修长白皙,青色的筋脉在手背上隆起,指尖一点不明显的小痣,红得有些惑人。伊涵意识不察,目光被他的手指吸引过去。

因为伊涵的目光,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在逐渐发烫升温,最后也说不出什么让她别看的话,只是头越来越低,差点和自己的胸贴在一起。

心脏在砰砰跳着。他的心里也像是住了一只兔子。

空调依旧凉嗖嗖的,伊涵的膝盖却很暖和。西装焐热了她的膝盖,身体也渐渐变得暖和起来。

空气中流动的,是一尺之内、邻座“男人”身上携带的淡香。

想通了什么,伊涵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到家还要一会儿,她将头靠在椅背上,随着公交车的颠颠晃晃,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是被兔子推醒的。

她枕在兔子的肩膀上,头发甚至滑进了他的领子里。

伊涵立马坐正,将头发束起,她嘟囔着:“我怎么睡着了,没压到你吧?”

兔子摇手:“没事的。”

他妄想留住这一刻的温度,想要车子一直行驶下去。

伊涵的睡颜近在咫尺,却和夜晚是不一样的距离,他终于堂堂正正地来到了她的身边。

因此,明知道伊涵家的站点已经到了,他却没有提醒她,反而任由公交车驶过站台。在站台离去之后,他紧绷的身体才放松。

他又偷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要是能一直这样待在她身边就好了。但是很可惜,她醒过来了。兔子无不遗憾地为她让出了位置,看着她匆匆离去,去赶返程的公交。

他往里坐了一个位置,换到了伊涵的座位上。掌心贴在了小小的人影上。

女人纷乱的发丝从发绳中溜出,她急忙用手拢住,手腕圈住发绳,黑色的长发遮住她的肩膀,小半张脸在黑色的映衬下白净得出奇,她在台下挥了挥手,然后转身。

兔子手心的温度将玻璃窗烫出了白雾,在伊涵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车轮渐渐滚动,兔子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看到的是,在远远的身后,伊涵伸手比出了手木仓的形状,

“bang!”她无声地吹了个口哨,吹灭了不存在的硝烟,瞳孔因兴奋而收缩。

终于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米子给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