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会儿?
白茯苓高中一直在白空青家住。高一时,白空青父母事业发展得很好,三天两头出门参加中医相关活动,全国各地到处飞,经常是堂兄妹两人呆在家里。
房子所在的小区就在学校边儿上,来去学校也方便,加上白空青自小靠谱,家长也并不担心。
白空青正值高三,倒也不可能和高一的白茯苓同时上下学,两人虽然呆在一套房子里,但属于是早晚餐碰个头,其余时候各干各的。
因此,两人关系近于熟悉的陌生人,彼此了解但并不互相理解。
白空青清楚堂妹仿佛养生一般的规律作息,并认为这孩子小小年纪,过于老成。白茯苓则知道堂哥表面上不染尘埃,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实则在背地里各种cos装扮玩儿得风生水起。
对于这些差异,两人本着求同存异的生存原则和睦相处,但又像寻常兄妹一样,不免残留一些微妙地看不惯。
白空青的邀请,对白茯苓来说,一直都不代表好消息。要么他喜欢的地方她呆不住,要么……
她下意识联想到小时候堂哥邀请她去“拍话剧”的事儿,那时候她还是爱表现的年纪,受到邀请,便立刻欢欢喜喜去了。
堂哥确实是在排班上的话剧,因为缺人,所以叫上了她。也确实说到做到,给了她一个重要角色。
排的剧是《青蛙王子》,堂哥出演高大帅气彬彬有礼的王子,白茯苓扮演的是变身之前那只丑陋讨人嫌的青蛙。
白茯苓演完,想起场上有叔叔录像,想着想着就哭了,结果堂哥还一本正经地安慰她说:“别哭。得亏你长得有一分像你哥我,不然十年以后也演不上主角。”
“……”
总之白空青话里,就没有好事。
几乎是立刻,白茯苓便开始暗中措辞,打算以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理由婉拒。
在pass掉好几个不充分的理由之后,白茯苓语气为难地说:“哥,你知道我不熬夜的。”
白空青当然知道,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堂妹竟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先前的话自然不可能是仅仅出于好玩儿,如果不邀请白茯苓,说不定就又得联系别人。
综合考虑之下,还是白茯苓更合适。
面对白茯苓的拒绝,白空青只沉默了一秒,便大方给出了筹码:“给你交一个月房租。”
“我不一定会住你租的那套房子。”白茯苓摇头。
白空青:“两个月。”
“我考虑考虑。”
白茯苓微笑着,不置可否,耐心等待着白空青继续加价,但等了好几秒,却没见他再开口。
打量他一眼,就见他手里捏着一包烟,正用食指和中指夹出一根,之后又慢条斯理地,从裤兜里取出打火机,一副“不着急抽完一根再说”的样子。
这下好了,油没刮到,还得吸二手烟折寿。
白茯苓赶紧阻止:“停!你把大伯书房保险柜里爷爷的行医手札,借给我看看,咱俩立马成交。”
“……”
白青空还是没说话,“啪”地一声,摁开打火机,有条不紊继续点烟。
分明是他求人,结果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白茯苓也有点恼了,小声嘀咕:“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是被你爸打断腿,说不定你自己都能接上……”
“……那你去借,出事了我给你接蹆。”白空青语气温和,一副好商量的样子。
“……”
兄妹之间,姜往往还是老的辣。白茯苓只能委屈巴巴地抗议:“哥,你说话态度能不能好点。”
白空青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自己欺负得有点过了,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如果你愿意答应,我可以帮你付两个月房租,除此之外,还把以前你被收缴的日记本还给你。”
那日记本是高三时候,她学习成绩突然暴跌,受她妈妈之托,伯母从日记本里发现了大量她疑似’早恋‘的内容,于是便直接没收,以此告诫她专心学习。
白茯苓一直以为,那笔记本被转到了自己妈妈那里,因此也不敢问,更不敢有要回来的念头。
没想到,伯母竟然没有交给她妈妈。
时过境迁后,听堂哥再次提起,她心里也难以说清是什么滋味。
那本子里记录的,并不是早恋,准确地说,是暗恋。可能每一个女孩,高中时总会情窦初开喜欢上班上一个耀眼的男生。
但时间总能洗刷掉当时浓烈的情感,四年后再想起,更多只有物是人非之感。
记忆里那个有着万般好的少年,最终身边围满了各种人,变得高高在上,拒人千里,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模样。
提起日记本,很多往事便在脑海中一页一页翻飞,颇有控制不住的趋势,白茯苓闭了闭眼,止住思绪。
再睁开,她问,“说话算话?”
白空青微讶,但没有多问,应得干脆,“说到做到。”
此行目的地是远郊的一座山,由于今年突然在网上大火,山上得到初步投资,开发了不少新奇的游玩项目。
白空青和几个带着女朋友出来玩儿的老朋友组了个局,一起聚聚,这次算是熟人之间的聚会,人不多,算上白茯苓也只有8个。
半个小时后。
府都市郊区。
此时将近晚上九点,天空已经黑沉沉一片,出租车仍然往远离市区的方向疾驰。由于远离市区,白茯苓难得地欣赏到漆黑一团的夜晚。城市里的光污染太严重,当人回归到自然中,身心都会得到舒缓。
但于此相反的是,出租车司机并不淡定。
此行终点是一座网红山,白空青的意思是直接送他们到山顶,但刚到山脚,司机突然一脚刹了车。
白茯苓问:”怎么了?”
司机一脸愁眉苦脸:“小姑娘,我其实还是个新手,先前没看清楚定位在山上,未免走山路出事,只能送你们到这了。”
两人只好半途下了车。
但幸运的是,因为这座网红山最近在某些软件上炒得很热,这个点山下已经聚集了很多来夜爬的人。
这些人有些骑了山地自行车,正在山脚热身;有的则刚三两聚集,不停往道路另一端张望,看起来在等约好的朋友;山上车道是水泥路,只有两个身位,山道上,一群群游客正在往上跋涉,占据了近两米宽的位置。
出租车很快绝尘而去,夜晚的天气说变就变,下车前还满天云层,没几分钟,却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雨丝粘在白茯苓脸上,很快沾湿了发丝和睫毛,看起来莫名狼狈,白茯苓只穿了短袖,一阵夜风吹来,冷得打颤。
白空青开始给朋友打电话,让他开车下山接人。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越野宾利环山而下,漂亮的车身穿行在夜色中,要不是车灯亮着,基本难以发现它的踪迹。
路边上,白茯苓蹲着,白空青站在她旁边,一大一小,看起来莫名显眼。
越野车轻易便留意到两人,精准地停在他们面前。
白茯苓不认识这车,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直到白空青拍了拍她的头,语带笑意地提醒:“别傻愣着,上车”,她才恍然明白这正是下山接人的“朋友”,跟在堂哥背后上了车。
车内有点黑,前排副驾处坐着一个长发女孩,可能是山路太弯有点晕,此时正蜷缩座位上舒缓精神。驾驶座上是一个男人,看不清模样,那人似乎是冷淡寡言的性子,从白茯苓第一个上车,到白空青将车门拉上,全程都没开口。
因此车内安静得过分,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味道浅淡,不留意根本不会注意到。
这正是白茯苓最喜欢的花香。
车内格外温暖,让刚刚受寒的白茯苓好受很多。
因为她是第一个上车的人,驾驶座那人是堂哥的朋友,便先入为主以为是和堂哥同龄的人,犹豫了一下称呼,就先开口道了声谢:“谢谢哥哥。”
话音一落,气氛陡然更静。
白茯苓不明所以,但也能感觉到尴尬的气氛,下意识求助地看向堂哥,便看到自己堂哥笑出了声。
白茯苓:“?”
白空青忍了忍,没忍住,又笑了几声,最后肩膀一抽一抽地憋着笑,纠正白茯苓:“喊名字就行,他叫江琮。”
?
??
???
江琮?
白茯苓不敢置信地猛看向驾驶座的男人,这次看清了,那人脸部线条流畅又漂亮,高挺鼻梁中部,仔细看有小小的凸起的弧线,正是自己曾经趁人熟睡时,悄悄用手指描摹无数遍的鼻子。
想起自己刚才不小心喊人“哥哥”,白茯苓尴尬地想钻进座椅下面。
不知前排的江琮是什么感觉,但他表现得挺适应,也没有介意或者打算借此调侃的意思,而是动作利落地踩离合按手刹,发动车子。
车身再次抖动起来。
似乎意识到已经接上人了,副驾驶的女孩慢慢转醒,她动作可爱地伸了个懒腰,之后熟练地按亮车载小灯,顿时,车内四人的相貌现于灯下。
白茯苓注意到,女孩打扮靓丽但并不俗气,神态给人可爱软萌的印象,看起来像是家人爱护的乖乖女。
白茯苓听到白空青介绍自己:“这是我堂妹,亲的。”然后又听他意味深长地问江琮,“你旁边的姑娘,也是妹妹?”
明明堂哥并不知道自己与江琮的微妙关系,但他问出的问题,却像是敲在白茯苓心坎上一样。
深吸口气,白茯苓在心里提醒自己,与我无关,然后看向窗外。
路边上,夜爬的年轻人们正在迎雨笑闹,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想象到一股欢欣之气。
这是白茯苓此刻眼中呈现的景象,但与此同时,仿佛音画分离,车内正响起江琮兴致平平的回答。
“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