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伽扯着温绰玉就冲了出去。
齐宝静率先看到了弟弟,有些不敢置信,忙要退出谢谦的怀中。
谢谦见她面色异样,也回头看去,迎面就是齐伽的拳头,结实地砸在他的脸上。
一声闷哼和齐宝静短促压抑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都要娶别人了,还敢来招惹我姐,你真该死一万遍。”齐伽说着还想动手。
齐宝静不知道温绰玉怎么也在这里,但当务之急是拦住齐伽,她挡在谢谦面前,说道:“谢谦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
谢谦头昏眼花之间不忘拉住齐宝静的手,示意她不要说太多。
齐伽出手打人后,温绰玉的后领终于不再被人揪着了,她想撒腿就跑,但现在跑了显然更危险。
这伙人进护国公府显然目的不纯,但是关她什么事,求求不要再当着她的面说了,让人看到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怎么办,他们杀人灭口自己又要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这边的斗争还在继续。
齐伽指着谢谦说:“是说好了,可现在算什么,他要成亲可以,但不能这样作践你?”
没多久就要娶美娇娘的人了,他和阿姐就该断了,而不是在这里藕断丝连。
这句触动了的齐宝静,她的眼眶更红,自己确实该和谢谦彻底斩断这些儿女私情。
谢谦却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现在该到北地去从军,为什么要进府?”
温绰玉浑然一个局外人,被迫知道了这么一桩事,心有戚戚,也不知会不会惹祸上身。
“那个……我什么事也不知道,要不我走?”温绰玉在他们说出什么更大的秘密之前,小心地开口。
这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齐宝静上来拉她的手:“绰玉,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就好,你并没有回过浣花斋,知道吗?”
这是要放了她,温绰玉心中稍定,还算镇定地点点头。
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拦住了。
抬头,是谢谦。
“温姑娘,此事你待如何?”他不复往日春风如沐,和她说话带着压迫感。
温绰玉掐紧了手心:“说出去,死的先是我,我明白的。我又不是护国公府的人,没必要替谁卖命。”
“不,我会详细告诉你我们是做什么的,还会让外边的人给你罗织个背景,从此你也算是混进府里的细作。”
听得这句,温绰玉浑身冰凉,这样自己就算他们的人,就算她去告密,疑点重重,自己也要没命。
她绷紧了脸说道:“我说了不会说出去。”
“不这样,谢某心中难安。”谢谦还笑着说他们进府是为了杀护国公,甚至连时间、地点,如何动手都跟她仔细交代了。
自然,这些都是谢谦当场瞎编的,但温绰玉信了,慌到冒汗。
谢谦说完了,让开了一步。
温绰玉瞪了他一会儿,闷头快步离开了。
看着她兔子似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齐伽说道:“既然怕她泄露秘密,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齐宝静摇头:“那不是寻常的丫鬟,得梅夫人看重来浣花斋学习诗书,死了是会查的,总归没听到什么重要的事,不必打草惊蛇。”
“你不该进来找我的,多生枝节。”她一转头,埋怨起弟弟。
“最多我就盯着她,要是她敢说出去半句,就直接杀了。”齐伽也知道自己莽撞了,“但我不进来,怎么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话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谢谦说道:“你应该离开护国公府,听话到北地去。”
“我不走!我不是小孩子,北地早晚都能去,等京城的事结束了,我会带着阿姐离开,至于你,爱去哪去哪。”齐伽恼恨得眼神直扎在谢谦身上。
看谢谦刚刚骗那个小丫鬟的架势,他若是有心哄骗阿姐,那就麻烦大了。
齐宝静说道:“你不必担忧,我这没什么值得他骗的,”
又看向谢谦:“既然当初多有的计划都说好了,咱们就不要再见面了,一切就照计划来吧。”
他娶江采薇,她等梁家的冤屈洗刷之后,就跟着弟弟到北地去。
谢谦不死心:“你本该留在外头的,又为何要进来,不是为了我吗?”
“你只是我父亲的学生,却肯抛却此身为梁家洗清冤屈,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齐宝静自己也有私心,明知亲眼见他成亲只会让自己更伤怀,却做不到在外面等着。
“若是我悔了和江采薇的婚事……”
齐宝静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成!你没有根基,若毁了婚,护国公府即刻就会撇了你,到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迎着他似哀似戚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是梁家上下欠你的,我也绝不会怪你,咱们这辈子,就这样吧。”
听着二人的话,齐伽那股怒气渐渐消散了,捏紧的拳头有些无力地垂下。
—
温绰玉一路逃也似的回了卜梅园,关上了房门,缓缓滑坐到了地上去。
面对这种震荡朝局的事,还事关她的生死,温绰玉一个平头老百姓,听一耳朵都要做几晚上噩梦的,何况是把她拉了进去。
第二天她就装起了病,不去浣花斋了。
温绰玉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只是想龟缩一下。
但是有人偏不让她如愿,齐伽得了姐姐安排,在浣花斋里干了洒扫的活计,见昨天的那个小丫鬟没有,丢了扫把就来抓人了。
借了齐宝静的由头来卜梅园问,才知道她是病了。
齐伽才不会信,找了一个小丫鬟代自己进去找人,直接戳穿了温绰玉装病。
为防事情传到梅夫人那里去,温绰玉既要起来,又要给那个小丫鬟塞银子,还要见到齐伽,心中烦不胜烦。
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
见温绰玉满脸怨气地出来了,齐伽咧嘴一笑:“你这辈子走了好运势才得我姐姐教导,现在还敢装病,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福气爱给谁给谁,温绰玉忍住让他滚的话,被押着似的去了浣花斋。
齐宝静没想到温绰玉今天还会来,见到一起的齐伽才明白了。
原来齐伽昨日说要盯紧的事原来是真的啊。
见她眼下带着明显没睡好的乌青,也觉得这姑娘可怜,安慰道:“昨日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谢谦也只是以防万一,你不会有事的。”
但温绰玉显然没有得到安慰,面色沉重地应了声,又跟鹌鹑似的不说话了。
“我阿姐好好跟你说话,你再拿乔,小心着些!”齐伽又竖起了眉。
温绰玉一缩脖子:“好,是,我知道了。”
应完又心道怪不得那些官员但凡有一身清骨、刚正不阿的就值得记进史书了,看来天下还是没骨头的多,她就是一个。
今日要学的是棋,先前就学过两回,温绰玉很有兴致,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何也听不进齐宝静的话。
齐宝静想了想,说:“齐伽,你也该磨磨性子,过来和绰玉对一局。”
齐伽本在外头廊下装模作样地扫叶子,听到姐姐在唤,丢了扫把就过来了,他也不走正门,撑着窗户就翻了进来。
“好啊,她要是输了,该罚点什么呢?”
坐在棋盘前的温绰玉抬头看他,只觉得眼前跟站了座山似的,仰得人脖子酸,索性看向齐宝静:“我不想跟他下棋,咱们学点别的吧。”
见温绰玉终于泛了点生机,齐宝静笑道:“行,今日你想学什么都依你。”
“学个让他就地消失的戏法。”
温绰玉指着对面的人,在齐伽作势要咬自己的时候又赶紧缩回手指。
见二人耍起宝来,齐宝静忍俊不禁,道:“你画画很好,可在此道精进。”说罢将人引到画案前来。
温绰玉是个绣娘,打小就要画花样子,也就在这一项技艺上算是有点功底了,但只会些花鸟山石的样子。
她在学画画上也卖力许多,是想等学好了,就将夫君的样子画下来,贴满大街小巷。
因为画画,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执笔的手纤巧柔美,和腕子被窗外阳光一照,白得晃人,温绰玉低头专注在纸上,低垂眼睑,额角的发丝有浅金的光泽,眉目婉婉如画,褪去了侍女惯带的拘谨,风姿迢迢如仙。
撑头望她的齐伽又忍不住张嘴:“你在画什么降妖符呢?”
齐宝静斥他:“你别乱说话。”
温绰玉抬头,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瞧着端正,嘴怎么生得这么讨厌。
齐伽不想再坐着,干脆走过来看。
画上竟是一个男子,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回他说话总算是客气一点了:“你在画观音像?”
“这是我夫君啊。”温绰玉忍着气,认真纠正他。
听到“夫君”二字,齐伽一时失语。
顶了顶腮帮子,他假作无意道:“你还这样的,还有夫君呢,怎么没见他人。”
男人长这个样子,也不怕折寿,定是这侍女自己做梦呢。
齐宝静知道缘故,对齐伽说道:“你少说几句,出去吧。”
“做梦就说做梦,谁会笑话你。”齐伽嘟囔着又翻窗走了。
直到午后温绰玉离开,齐伽都没有再出现,她赶紧快步地走了。
结果又遇到了彦容,她假装没看见,立刻转身往另一条道上走。
“姐姐!等等我。”彦容快步追了上来,“姐姐……我有些事情与你说。”
真是她不招惹麻烦,麻烦倒总惹上她,跟催命似的声音在后头追,温绰玉脚步越来越急。
谁知挑错了路,越走越偏,没了去路,温绰玉索性站住了脚,回头瞪他:“什么事?”
彦容见她无路可去,笑得一派天真热切,“我跟绣房打听了姐姐的事,知道姐姐是打苏州来京城寻夫的,我好像听到过你夫君的消息,似乎是姓萧?”
“你知道他在哪?”温绰玉顾不得其他,脱口就问,一问又觉得不妥当,“你那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我却没见过,而是听行里说的,打苏州来的萧相公的事……”彦容隐去了后边的话,只待吊足了温绰玉的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温绰玉:从前我嫉恶如仇,现在我唯唯诺诺。
萧兰烬:有听到名声逐渐崩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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