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送到山尽阁的仆人全被遣了回来,听说还被世子打死了一个,也不知道是怎么惹到萧氏了。
梅若春惴惴不安好几日,生怕世子迁怒于她。
事实也果真如此,他已经多日不来卜梅园了,就算梅若春做了汤羹送到书房,也常不得进,让她自苦了许久。
孙嬷嬷安慰她:“世子虽偏爱那个妾室,但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这话什么意思?”
“萧氏受宠多时,肚子里可没半点动静,自然是世子不让她越过了您去。”
意外听得这句,梅若春来了精神,从四君子榻上撑坐了起来。
是啊,世子如今只得前夫人生的一个女儿,不足三岁,养在国公夫人膝下,后院妾室不多,去得最勤的就是山尽阁。
偏偏萧氏久久没有消息,不就是世子不准吗。
萧氏盛宠却没有惹到她面前来,定也是被世子敲打过的。
所以萧氏才会不喜欢她派过去的人,吹枕头风让世子给自己没脸。
这么一想,梅若春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吩咐道:“去把张姨妈的回礼拿出来。”
梅若春这阵子的尽心被国公夫人和姨妈看在了眼里,今日得姨妈回赠的一些首饰,虽然不缺,但总归是长辈心意,她心里高兴。
挑了几件出来,又拿些自己,都是些清雅素净的,心意也算到了。
梅若春有意向萧玉示好,展现自己身为主母的大度。
钱石榴就是领的这些首饰要送去山尽阁的,可她身子却突然不大舒服。
“没事,我替你去送,你在这儿坐着等我回来。”温绰玉接过了她手里的托盘。
她的嗓子因为呛了水还没好,有一些沙哑沉闷,和往常的音色十分不同。
钱石榴摇头:“我心里不大放心。”
其实钱石榴自己也没去过山尽阁,府里将萧姨娘传得有如洪水猛兽,连夫人的面子都不给,她一个十六岁的丫头晚上独自过去,心里是有些害怕的。
但她更怕主子的差事办不好。
温绰玉问:“去那边要注意些什么?”
“千万别惹到萧姨娘,世子爷最是宠爱她,你去了就说是夫人知道萧氏心中委屈,这些就给萧姨娘戴个开心,里面也有长辈张姨妈的心意。”
“好,我记住了,你放心,我在苏州的时候也是见过知府小姐的,清楚见贵人的礼数。”
温绰玉也是瞧见钱石榴的面色,知道她实在走不动了。
钱石榴这才犹犹豫豫地将托盘交到她手上,“那就劳烦你了。”
完了就给她细细指了去山尽阁怎么走。
幸好温绰玉记性不错,不然还真记不住,让钱石榴在无人经过的地方休息,她就出发了。
“居然这么偏……”
在走了好几条昏暗的山廊后,温绰玉终于看到山尽阁几个字,不然她真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世子的宠妾竟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门口也没有通传的人,温绰玉探头看了看,还是进去了,绕过影壁,仍然没有见到有人。
沿着走廊往前就见到了一个开阔的庭院。
亭中不植花草,而是许多方形的青花大缸,里面种的似乎是一些竹子,低矮、通身像碧玉一样,竹叶细得几乎像丝绦一样,远看如一团绿色的雾气,如梦如醉。
月华泻下,显得清冷又寂寥。
绿雾似的竹子围着一幢绣楼,绣楼半是木料半是太湖石搭起,若仙山琼阁,让人疑心是仙娥居住的地方。
温绰玉娇俏的鼻子动了动,嗅到这竹子的淡香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来。
背后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人影,“何人来此?”
突然响起的人声吓了温绰玉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掷了出去,她压下急促的心跳,转身说道:“是……呃,夫人让我来给萧姨娘送首饰,你是萧姨娘的侍女吗?”
杀手见温绰玉不会武功,话都没回,又隐回了暗处去。
“这……”
不收吗?
温绰玉有些闹不懂,站在庭中不知要往哪去找人。
又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在欲穷楼上。”
从前梅夫人不会往这边送东西,这两个杀手自然不知道要不要收,又收到哪里去。
他们都不想拿这点小事去问萧兰烬,让这个侍女自己上去问,什么下场就看她的造化了。
欲穷楼?
温绰玉指了指绿竹围着那幢小楼,“这个?”
那个人没答话,又消失了。
怎么整个院子都怪怪的,温绰玉心中腹诽,虽然犹豫,但还是鼓足勇气登楼。
今夜十五,没有一丝云,一轮孤冷的月亮挂在天边,微风晃动着楼上的帘子,显得影影绰绰,分外萧瑟。
欲穷楼上没有远眺千里的人,萧兰烬卧在榻上,眼睛睁开又闭上,眼尾的薄红妖冶要命,尽是流盼艳光。
他将手中的衣裳举到鼻尖嗅着,细细的带子,雪色细绸柔软,只余淡淡的香,这显然是一件女子的里衣。
那是阿玉的一件里衣,他在离开的时候偷偷带走的。
此时已经在唇边不知吻了多久,润湿的雪色细绸处,可见那微张的唇和殷红的舌尖。
萧兰烬一手拿着里衣,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琉璃宝具,想着自己的妻子,嗅着她的气息,和她往日种种……
玉白的手往来不歇,声息紊乱难言,只听一声就要将人羞死。
手上越来越烫,萧兰烬想象这温绰玉就在这里,在自己的怀中箍着,被他啃咬,搂他的脖子,然后哭着喊他“夫君”。
想象骗过了自己,压抑低沉的声音,随着抽)溅的热雪一道出来。
萧兰烬身子塌下,面容近乎妖类,眼中弥漫着雾气,似要吸肝食髓为生。
温绰玉毫无所觉地上了楼,她心中忐忑,脚步刻意放得很清,等快要登顶的时候,就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一声。
太过短暂,太多压抑,却足够提醒她停步。
温绰玉身子一僵,站在几座屏风之外,不敢再进去了。
她也不是不经事的丫头了,和萧兰烬成亲后,这样的声响有过太多,简直熟悉到不行。
那是世子的声音吧?
因为太过突然,她根本没特别听清,也不敢再听。
温绰玉吓得不敢再上前,难道是世子在和萧姨娘在办事?
但是比之她和萧兰烬两个人的动静,有些太过安静了。
没准还在温存的时候,知道她上来就不办正事了?
温绰玉猛地摇摇头,自己什么毛病,干嘛要拿和夫君的事跟世子和萧姨娘的比较。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姓萧吧。
她的脚跟粘在那似的,说什么也不进去了,直接就跪下将梅夫人的话快速地复述了一遍,将托盘放在外头的月牙桌上。
萧兰烬原本沉浸在自我催眠的幻梦里,等人快上来了,他才发现。
清醒了过来,恼恨在眸中一晃而过。
不止是因为外头打断他的人,还因为不能真的将阿玉拥在怀里,只能空梦。
听到外头沙哑难言的女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才知道又是那个多事的世子夫人,无聊又蠢钝的把戏。
萧兰烬不得不又伪装出女声斥了一句:“滚下去!”
“是……”
温绰玉一刻不敢多留,转身蹬蹬蹬地下楼去了。
心道这宠妾当着世子的面就敢对夫人摆脸色,一句谢也没有,真是跋扈嚣张……又古怪。
杂乱的脚步声很快就远去了,萧兰烬洗净了手走出来,楼梯口空无一人,纱帘随晚风轻动。
他看向那侍女留下托盘,将上头红布掀开,就瞧见里头的首饰。
修长瓷白的手指轻抚摸,在其中一枚蜻蜓浮雕花簪上停留,盘中的水晶、珍珠、芙蓉石,皆不及它。
萧兰烬的思绪又飘远了。
原以为很快就能回去找她,却蹉跎到这么久,有些时候,萧兰烬想什么都不管了,马不停蹄地回到她身边去。
一想到温绰玉在苏州,可自己对她的情况没有半点把握,萧兰烬的心就跟丢到油锅里熬炼似的难受。
视线定在眼前,这蜻蜓簪子也不是阿玉发上的那一枚,看得人心烦。
整个托盘被砸到了紫檀刺绣山水屏风上。
力道太大,屏风晃了几下,倒了下去。
温绰玉刚准备跨出院子,被这声巨大的声响吓得步子又缩了回来,往欲穷楼上看去,隐隐能看见原先哪里有屏风,现在却不见了。
难道刚刚的响声就是屏风倒了?
莫不是世子和萧姨娘吵架了,还是夫人其实是在羞辱萧姨娘,才惹了她这么大的怒气?
但这些都不是她一个小绣娘该关心的。
温绰玉一出了山尽阁的大门,就跟兔子似的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对这个妾室也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
回去之后和钱石榴说起,她低嘶了几声:“这也太吓人了,辛苦你了,不早了,我去回了话咱们就睡下吧。”
“好。”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钱石榴又说了许多萧姨娘的事迹,中心只有一句:世子十分宠爱萧姨娘,绝不能惹。
温绰玉深以为然。
钱石榴又问起她夫君的情况,温绰玉无力地摇摇头:“还没有消息。”
“没准是回苏州找你去了?”
温绰玉担忧道:“若是他回去了,只怕会被叔父叔母诓骗。”那样自己还怎么找到他。
“若是在京城,再给你写信总会有消息的,若是回去以为你过世又离开了,那就麻烦了……”
钱石榴说出了她的担忧。
接着她又说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萧兰烬:媳妇就在那儿,为什么我还要自己动手!(丢东西)
温绰玉:我说谁吓我一跳!
汪某:因为我不当人了哈哈哈
发红包能原谅我吗?(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