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接下来的几天,江昱成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怎么来兰烛的房里。她没多想,按照从前说好的承诺,这三天专心给他配着熏香。

从前他身上的味道,没有这么浅薄,是一种类似古松木的味道,但一般的社交距离,几乎是闻不到的,只有靠的很近很近的时候,才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如冬日的深夜一般,散不开的厚重。

自从她换了这一款春日来信,他身上也就随之换了味道。

兰烛特别爱这个香气的名字。

西方制香,往往用物体的名字命名,具体到每一种香气的名称∶花香、果香、甚至动物香……中式的熏香不一样,往往更意象化。

鹅梨帐中香、踏雪寻梅、雪中春信……每一个名字后面扑面而来的都是满满的诗意。

兰烛尤其爱这一款雪中春信,这淡而沁人的味道等人一入厅堂,任凭外头的雪再大,屋子里也都是春天的气息。

那代表了重生和希望。

她将研制好的熏香一个又一个地放入香粉盒子里,把林伯叫了过来,嘱咐着他这香的保管、焚烧、处理,甚至还把研制的方法写了出来,最后才算安心,对着窗台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花,心里盘算着,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她没找回来通讯设备,也不好问江昱成要,想来也不打紧,与林渡说好了三日后的,他会准时来的。

只是冬日慢慢悠悠, 她从天明等到天逐渐暗下来, 也没有听到外面有一点的声响。

等到临近旁晚,屋外终于是传来声音,兰烛起身去看,原是林伯让人在修整花草,她讪讪地打着招呼,问道“林伯,林渡来了吗”

林伯恭恭敬敬地过来“阿烛小姐,还未呢。”

他看了看时间,“哟,现在已经五点了,天色已晚,想来林先生,怕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外头天气冷,姑娘还是回屋吧,或许晚上,他就来了。”

这样吗

兰烛有些狐疑,认识以来,林渡从未失信过她,说好了三天后来的,照例来说,是不会失约的,只是今天天色都要暗下来了,却一直没有动静。或许真像林伯说的,他有事耽搁了。

外头风雪交加,她只能回去等。等到晚上的饭菜都上桌了,兰烛才听到院子里传来声音。兰烛连忙跑出去,却见到进来的人是江昱成。

江昱成收了伞,踏进温暖的屋子的一瞬间,看到来不及收起失望的眼神的兰烛。

他没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坐在长桌的正位,“阿烛,先过来吃饭吧。”

兰烛只能过来,她怀有心事,坐在长桌前面,对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最终还是拿不起筷子来。她礼貌问道“二爷,您今个,见到林渡了吗”

“林渡”江昱成给兰烛的饭碗里夹菜,“没见过,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那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三天后,我给你做好香料,他来浮京阁接我的嘛?”兰烛有些着急,她实在是受不了好像全世界都忘记这件事一样,就她一个人七上八下地着急上火。

江昱成眉眼一抬,像是才想起来,“哦,你说这事啊,兴许他忘了。”“不可能。”兰烛一口否认,“他不会忘的。”

江昱成听到这儿,放下筷子,“阿烛,别人说的话,不一定能全信,你和他认识不过半年……”“我了解他,他从未失约。”兰烛从椅子上起来,拿起自己的行李,“二爷,我得去他的住处看看,或许林渡出了什么事,他需要我的帮助。”

“阿烛——”江昱成起身叫住她,“入夜了,外头在下大雪。”“无妨,剧团不远,我能在外面打个车……”兰烛正要开厅堂大门。

"阿烛———"江昱成挡在她前面,阴拢的身影挡住她面前的半道光,把她笼罩在黑夜里,他轻声哄道“你要是走了,他找过来,你们不就错过了吗”

兰烛有些动摇,疑惑地看着江昱成。

江昱成说道“他有事,过两天再来接你,你再住几日。”

兰烛一愣,看到江昱成没有表情地站在半道光下面,她皱了皱眉头,而后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撒谎,你刚刚明明说你没见过他,他又是什么时候跟你说他有事的。”

“我——”

“你撒谎!”兰烛推开江昱成,往风雪中跑去。

“林伯——”江昱成在身后出声,话引都未落,林伯从风雪夜中走出来,推着内院的院子大门。在她诧异的眼神注视下,那重如铁石的内院大门在黑夜中发出沉重低哑的声音,像是炼狱里被镇住的恶龙发出痛苦的低吟。

内院里的光,一丝都露不到外面。

兰烛转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昱成∶“江昱成,你这是干什么?”他面对着兰烛,抱有歉意∶“阿烛,你不能走。”

她微微后退,手扶到桌角,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昱成∶ “江昱成,你疯了? 林渡怎么了?”“他无碍。”

“那他怎么没有来是不是你从中做了手脚,江昱成,我和你的事是我和你的事,林渡有什么错”

兰烛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在江昱成看来,不解中甚至带点恨意,她为了那个男人咬着牙似乎帮他当仇人!把他当成完全的对立面!他心里愤怒大于愧疚,上前一步,高声回她∶

“他有什么错?他错在能让你为了他和我粗脖子瞪眼,错在能让你恢复澄澈充满希望,而我不能,他能让你护着他,不惜与我翻脸,我不能!他能与你朝夕相处,我不能!”

"你听明白了吗兰烛?他有我羡慕的所有东西,你知道的,只要我想要,我一定要得到。所以今天,我不能让你出这个门。”

他抓过兰烛的手,一狠心把她往里带,连厅堂的大门都关上了。“江昱成你疯了”兰烛扶住椅子,回头睁大眼睛看他。

他朝着兰烛所在的方向过来,附身下来,单手用虎口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他∶“是,我疯了"

“南妄城一事之后,你知道我多害怕失去你吗?我告诉你,兰烛,我疯狂地想要占有你,我见不得你对他笑,你跟他说话,你站在他旁边,他甚至还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恨不得他去死!”

兰烛用手撑住他,控制着他手里的力道,失望地摇头∶ "江昱成!你真的……变成了我完全陌生的样子。”

她的脸色开始发白,声音有些颤抖。

江昱成连忙放开她,眼底止不住地流露出心疼,手微微发抖,藏于袖口下,压制着嗓子嘶哑地说道“我从未变,我一直都是这样。”

“没人可以在自己底线被触碰的时候保持冷静,阿烛,你是我的底线。”

兰烛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他。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额间的头发“阿烛,别恨我,从前是我蠢,让你离开我。你知道没有你的夜晚,我有多难熬吗?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如果你要折磨我,那你索性留在我身边,每天折磨我好不好”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自己开剧院,我让二十四个剧团老板都受你差遣,你想要成名成角,中大剧院常年驻场你随时可以去,你想要拥有自己的事业,我也可以一起陪你打天下,用不着他的,阿烛……”

兰烛下意识一躲,避开他的手。

江昱成手边一空,他心下一疼,往她身后探去,攥紧她的双手,不给她后退的余地。

“阿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可以做的比从前更好。”“阿烛,求你,爱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