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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本就强势泼辣,心胸也并不大,一忍再忍,终于在怀上他的时候爆发了。

他妈怀孕期间,情绪起伏很大,常因为雅雅的事和他爸吵架,他爸大部分时候是沉默的,逼急了就说不能对不起战友,砸锅卖铁也要把雅雅养大成人。

雅雅是很懂事的,或者按tā • mā • de说法,是很有心计,他出生之后,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的活儿,于是他小的时候,几乎是雅雅带大的。曾经在他年幼的心里,姐姐比父母还亲,他还记得小时候写命题作文——世界上最亲爱的人,他写的是姐姐。

再后来,雅雅高中毕业后,就出去工作了,孙影当时就是她打工的美容院的老板娘,是个富豪的qíng • fù,他们都觉得,是孙影将雅雅带坏的。在他的记忆里,雅雅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由于他当时年纪太小,具体记不清了,按tā • mā • de说法,雅雅就是在那个时候,跟了那个有权有势的有妇之夫,而且生了孩子,当时她不过十bā • jiǔ岁吧,跟他现在差不多大。

雅雅的做法把他爸气得吐血,这并非是形容词,而是真的吐血,他爸在战场上受伤、劳损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恶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雅雅很少再回来,跟他们家的关系也愈发疏远。

可他一直没有告诉他爸妈,又或许他爸妈知道,只是从来不说,那时候他一直和雅雅有联系,年少的他不懂大人的是非,只知道姐姐就是姐姐,从小到大都对他好,姐姐工作后有钱了,时不时就会去学校找他,给他买这买那,带他去吃去玩儿,对他来说,除了姐姐不回家了,几乎没什么变化。

再过几年,他是真的长大了,渐渐明白了很多,同时受父母的影响,对雅雅也开始有了看法。而真正让他和雅雅的关系决裂,是因为他爸的去世。

那是四年前,他爸病危在床,想见雅雅一面,他不知道雅雅住在哪里,他打了个无数个电话,哭求雅雅回来,可她最终没回来。他妈一再埋怨是雅雅把他爸气病的,他以前并不敢苟同,可因为这件事,他再也无法把她当做姐姐,他恨她自私、薄情、狠心,只当家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人生这么长,他以为他们终有一天还会再见,可他绝想不到,再次得到雅雅的消息,会是天人永隔。在死亡面前,过去所有的怨愤都淡得快要看不清,反而是她曾经对自己种种的好,愈发历历在目。

在那封遗书的最下面,有一个律师的电话,温小辉看了很多遍,几乎快要背下来。他应该打这个电话吗?他真的要帮雅雅抚养那个孩子?15岁……也没比自己小多少啊,那么大一个孩子,他要怎么扶养?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这件事他该告诉他妈吗?他妈一直不喜欢雅雅,可他了解他妈,他妈虽然嘴上刻薄,心地并不坏,得知雅雅的死讯,他妈肯定要上火,而且绝对不会接受雅雅的孩子。或许,他妈会冲着那房子和三百万而改变主意?

温小辉想得头都大了,也想不出结果来,他心一横,在自己后悔之前,掏出手机拨通了律师的电话。无论如何,雅雅托孤给他,他不能见都不见那孩子一面。

电话很快接通了:“喂你好,曹海。”

“呃,曹律师,你好。”

“你好,请问哪位?”

“我是……温小辉。”

“温先生?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哦。”温小辉平时牙尖嘴利,能一口气骂人五分钟不重样,此时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海放缓了声音:“温先生,如果你不忙的话,明天下午我们约见一面怎么样?有很多事我们需要面谈,当然,洛羿也会来。”

“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稍后会把时间和具体地址发给你。”

“她的葬礼办了吗?”温小辉冲口而出。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这个,我们见面说吧。”

“……好吧。”

爬起来洗了个澡,在眼睛上敷了半天冰块,看着镜子里依旧红肿的眼睛和颓废的神色,他真的不想出门了,可他还得去上班。

高中毕业后,他既考不上好大学,也压根儿不想读书,因为从小对化妆、造型感兴趣,研究着研究着,就弄出了点名堂,他开的美妆微博都有六万多粉丝了,也因为这个,他平时有些赚外快的机会,而且被业界翘楚的聚星造型工作室的合伙人看中,现在在聚星实习。

虽然一个月实习工资才1500,但这可是很多人倒贴钱都进不去的地方,只要在聚星实习上一年半载,以后去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好工作,在那里能学到的东西和能接触到的人都非同一般,以后混进时尚圈和娱乐圈也是易如反掌。

匆匆忙忙赶到工作室,刚一进门,一个吊着嗓子的男声就喊道:“喂,你,迟到十五分钟啊。”

温小辉低声说:“堵车。”

“人家开车的可以说自己堵车,你坐地铁还堵个毛车,跟蚯蚓撞上了?”一个挑染着米白色头发的男人走了过来,个子不高,紧身皮裤裹在身上,衬得小身板柳条一般瘦,瘦得脸颊都有些凹陷,五官倒是不错,可惜再浓的妆也挡不住他不佳的气色。

这人是工作室里被温小辉暗自封为头号贱人的Luca,跟他一样是个实习生,不过资格比他早半年,从他上班第一天起就老是针对他。换做平时温小辉可不会老实受他嘲讽,可现在他实在没心情搭理这种挑衅,放下包就往里走。

“哎?”Luca走了过来,一把挑起他的下巴,“怎么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被甩了?还是破处了太激动了?”

“喝酒了。”温小辉拍开他的手,“少他妈烦我。”

“呿。”Luca瞪了他一眼,“雪梨来了,等你呢。”

温小辉深吸了几大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堆砌起笑容走了过去,甜甜地叫了一声:“雪梨姐。”

一个正在玩儿手机的女人从沙发上抬起了头来,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长得美艳动人,从发型到妆容再到衣着配饰,无一处不精致奢华,整个人好像都在闪光。

雪梨撇撇嘴:“Adi,干嘛这么久。”

“昨晚朋友过生日,喝多了嘛。”温小辉笑嘻嘻地坐了过去,用全店都能听到的夸张音量叫道,“哇,Cartier春季刚出的限量版哎。”他抓起雪梨细白地手腕,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个精美绝伦的钻石手镯。余光瞄到几个在店里做头发的客人都往他们这边看,他就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达成了。

雪梨感受到那些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后,开心地直笑:“超美吧,我那天去店里逛,一眼就看中了,国内就这一只哦。”

“国内只有一只啊!超美,尤其戴在雪梨大美人的手上,比放在展柜里美一万倍。”

雪梨捏了捏他的脸颊:“小混蛋嘴甜死了。”她翻开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礼品盒,“喏,去日本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别说姐不疼你啊。”

温小辉打开礼盒,里面躺着一只Prada的钱包,他又惊又喜地谢了半天,把雪梨哄得一直笑。

雪梨看了看表:“那我先走了啊。”

温小辉一对大眼睛闪闪亮亮:“雪梨姐,你专门来给我送礼物吗?怎么办,感动死了。”

“去台里顺路嘛,反正最近也闲。对了,下周六我有个活动,把那天空出来给我啊。”

“没问题,雪梨姐的事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他送雪梨往门口走去。

雪梨出门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Adrian,你也不要老喝酒熬夜了,今天气色看着好差啊,脸死白死白的……啊,不会是你新发现了什么好的粉底吧,好自然啊。”

温小辉笑道:“没有啊,我今天没化妆。”

雪梨哼了一声:“年轻就是好,皮肤嫩得都要出水了。”

“雪梨姐的皮肤才是嫩得要出水,还要说别人。”

雪梨扑哧一笑:“行了,我走了,不用送了。”

“雪梨姐。”温小辉叫住她。

“嗯?”

温小辉微笑着真诚地说:“我今天其实特别特别倒霉,见到你是唯一的好事,谢谢你。”

雪梨淡笑着眨了眨眼睛,挥挥手走了。

把人送走后,温小辉靠在门上,再次深深换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宿醉,还是哭了太久,他现在感觉头疼欲裂,随时好像都能晕过去。

走回店里,Luca正在给一个太太做头发,故意用不小的音量说:“对啊,就是二台那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雪梨嘛,肯定是被包的呀,那个手镯顶她一年工资好不好。”

温小辉心头一阵火起,他冷笑一声:“Luca啊,你来做造型师实在太屈才了,怎么不去当特工呢?章太太,你和Luca说话要小心点,Luca只有特工的八卦天份,可没有特工的保密能力哦。”

Luca拔高嗓门:“温小辉你什么意思?!”

“张雄你什么意思?!”温小辉一股邪火蹭蹭往脑门上钻,“一张嘴成天就会瞎比比,我的客户轮到你说三道四?”

“你个贱……”

“吵什么吵!”办公室里传来一声暴喊,一个头上挂着眼罩的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有客户在这里,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都他妈不想干了是不是!”

骂人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特宽的欧式双眼皮和他纯亚洲人的脸型稍微有些违和,但长得还算好看。

温小辉立刻软软地说:“Raven,对不起,我错了。”Raven是聚星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圈子里有名的造型师、妆效师,手里握着不少一线明星的资源,虽然听说人品堪忧,私生活极乱,但温小辉很佩服他,不为别的,就冲人家的实力和才华。

Luca气焰也立刻下去了:“Raven,对不起。”

Raven翻了他们一眼,笑着走了过去:“章姐,不好意思,新人不懂事,今天这次算我的好不好。”

章太太端庄地点点头。

第3章

下班之后,俩人被叫到办公室臭骂了一顿,还各扣了500块钱,一个星期白干了。

温小辉走出工作室,感觉整个人都没力气了,走一步脚上跟灌铅一样,今天就像自己的受难日一样,从一睁开眼睛就痛苦到现在。他虽然有心想省钱,可还是忍不住打了车。

摇摇晃晃地回到家,他提鼻子就闻到了屋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儿。这平凡的、朴素的、平时根本不会引起他任何注意的味道,此时却让他分外地感动,因为从今天早上到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丧父、被母亲抛弃、十来岁就离家打工、最后年纪轻轻结束生命的洛雅雅。这样平凡的幸福,恐怕是她万金难求的。

他推开家门,冯月华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兔崽子,进屋脱鞋!”

“知道了。”

温小辉换上拖鞋,走进厨房。

冯月华扭头看向他,表情明显有一些担心,看到他精神不佳后,眉毛拧了起来:“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就是喝酒难受了。”

“你还有脸说?”

温小辉抓了抓头发:“朋友过生日嘛。”

冯月华剜了他一眼:“一早上回来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qiáng • jiān了呢。”

温小辉哭笑不得:“妈,你要不要这么彪悍。”

冯月华哼道:“是不是失恋了?”

“才不是呢。”温小辉走过去抱住冯月华的腰,撒娇道:“我还没找到十八厘米外加八块腹肌的猛男呢,哪儿来的失恋啊。”

冯月华白了他一眼:“不要脸。”神情却是松了口气。

他和他妈从小几乎就无话不谈,他妈比较时髦,当初什么超短裙啊、喇叭裤啊、烫头发啊、纹眉啊,新鲜的东西她都敢于第一波尝试,四十多了依然敢穿敢戴,保养得也好,所以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从来就没瞒着他妈,他妈也坦然接受了。

他把脸贴在tā • mā • de肩头,感觉心情平静了一些,明天……他能镇定地面对那个他素未谋面地“外甥”吗。

第二天下了班,温小辉赶往曹律师发给他的地址。

出了地铁他就转向了,他从小在京城长大,却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找人问了下路,他往南走去。

走了快十分钟,依然没看到路人说的那个大楼,他感到有些烦躁和焦虑,为自己的迷路,也为即将见到的人。

背后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声音,他扭过头去想把人喊住问路,一回身,见那自行车几乎就在自己身后,四目相接,温小辉没来得及看清对方长什么样,只记得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俩人同时吓了一跳,自行车一带,他重心不稳,直接被刮倒在地。

自行车发出刺耳地紧急刹车声。

温小辉趴在地上,一时充满了无力感,疼倒是不疼,只是觉得从昨天到现在,诸事不顺,让他感到相当疲惫。

“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头顶传来一道清朗地声音,听得温小辉心神一颤。那是属于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