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的寝殿,与养心殿差不多,都是一派清简与素净。
沈云鸾入到里面时,看见祁钰正坐在床边,朱红的帷幔垂下来一半,被夜风吹得轻轻拂动,几缕月光透在上面,浮现朦胧又暧昧的光晕。
她心如擂鼓,只匆匆抬眸看了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睫,随后一步一息地缓慢行走着。
猩红的地毯上,脚步声迟缓轻慢,曳地的宫裙也拖出细碎的声音,落在仅有两人的寝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祁钰静静看着她过来,右手拂在腿上,头微微侧着,神情模糊不清。
沈云鸾沐浴后香气温热,雪肤浸润过清水后,显出细润如脂的光泽,修项秀颈间粉光若腻,垂首徐行时露出后颈皎白的肌肤。
素服花下,风娇水媚。
她蹑步到床前,微微欠身行了个礼后,小声道:“陛下,云鸾前来伺候您更衣。”
祁钰盯着她,瞧了许久,目光被葳蕤的烛火拢着,倒显不出那眸子里的晦色来了。
他站起身来,身形颀长高大,行动时动作雍容迟缓,又好似带着逗弄的意味,可面上却仍旧不显。
沈云鸾是第一回伺候他更衣,往常都是丽姑姑做这事的,故而此刻实在有点手足无措了。
方才来之前,丽姑姑教了她如何解开襟扣带子,如何去将腰带松开,当时听得是认真入耳,而今到了上阵之时,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祁钰低头看她,轻声道:“丽姑姑教你了?”
沈云鸾紧张说:“教了。”
祁钰点头,说道:“那便来试一试吧,以后都是你来做这事。”
沈云鸾头垂得更低,怯得指尖发颤,面上就愈发红透,双靥如同傅粉施朱般,艳冶柔媚。
祁钰莫名闷笑一下,继而张开双臂,静静等着她靠近。
他盯着她,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沈云鸾咽了下喉咙,硬着头皮上前走几步,来到了祁钰的面前。
她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一时忘了要如何进行第一步,腰带还没解开,就着急地去扯开祁钰的衣带。
结果可想而知。
那衣带倒是松开了,可被拉扯出来的衣襟却拢不回去,在胸前半敞开着,倒显得那健硕的胸膛落拓不羁。
祁钰长了许久的臂,有些累了,将手放下来,垂眸看着胸前的美人。
她真的太害羞了,神情又娇又怯的,指尖打着颤儿,还不忘去寻那腰带的解法,在前面找了半天,愣是一无所获,急得额头都泅出细汗来。
真的让人有种冲动,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欺负,逼得那媚眼沾上泪花,不停地摇头求饶。
他眸光越灼热吓人,神情就越是冷静淡然,唯有藏在袖中隐隐发白的指节,能暴露这君王的克制与隐忍。
要不是怕吓跑她,祁钰宁愿做回洞穴中那个卑鄙的强盗。
沈云鸾发现,腰带的扣结在他身后,可这人在床前站得纹丝不动,除非自己去床上,否则只能从前面伸手,绕到他背后去环住,才能解开。
她很想开口,叫祁钰往前走几步,可在这人分外滚烫的目光下,她真怕说错一句,反而刺激到他。
于是只能缓慢伸手,别过脸去,忍着内心的惴惴不安,与男子愈发炽热的体温,以一个半搂着的姿势,去勾那背后的缠结。
努力许久,总算解开了。
沈云鸾将腰带取下,那先被解开的衣襟立即松散开,露出里面第二层的暗红色衣袍。
她极少见祁钰穿出墨色以外的衣裳,陡然见此,不由得微微惊讶,因为那袍子边缘绣着石榴花。
上回她也见祁钰穿过类似的衣裳,难不成他也喜欢石榴花?
这么想着,手上动作又迟缓几分。
夏日本就炎热,两个人贴合得如此之近,温度又节节攀升,实在叫人难耐得很。
沈云鸾听见祁钰说:“公主在想什么?”
这声音低哑磁性,突如其来的,吓得沈云鸾迅速魂体归位,低声道:“只是在想云鸾并不善替陛下更衣,如此反倒惹陛下不快了,不如换了丽姑姑来吧?”
祁钰勾了勾唇说:“不必,朕对公主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他又低了低头,声音柔和蛊惑道:“继续。”
沈云鸾紧咬住下唇,第二件衣裳还没动手,便已经觉得羞赧难当了。
因为祁钰身形健硕,腹肌垒好成块,便是穿着衣裳,也能隐隐看出其内流畅的肌肉线条,那胸膛自己见过,实在是令人脸红心跳。
由是呼吸急促起来,额间的汗水滴下,顺着雪颊一路下滑,滴到了脖颈间去,与青丝缠绕在一起,使得那撩拨感愈发浓烈。
倒像是刻意在勾引人一般。
祁钰感觉自己真是找罪受。
结果这衣裳才解到一般,沈云鸾突然感觉面前的人身子一倾,差点叫她失重跌倒,却在跌倒前被这人捞进怀中。
可祁钰很快放开了她,好似停顿了一下后,便拿起枕边的团扇,轻轻对她扇了扇风。
沈云鸾感到一片清凉的舒爽,不由自主往那团扇看去,发现是之前御书房看见的那柄——本该是被沈月借走的,却莫名其妙被祁钰收起来的榴花团扇。
“陛下……怎么收来了云鸾的扇子?”沈云鸾纳罕道,惊讶间也忘了羞怯。
“朕问长公主要的,她便给了。”祁钰若有所思道,又说:“昔日搁在大理寺的住处,差点被你一把火烧了,还好朕当时处理急事,住了皇宫几日,将这扇子带在了身上。”
沈云鸾神色一僵。
当年她因为抵死不从,被祁钰囚禁在大理寺后院,一时恼怒愤恨之下,想着尽快逃离,便使计谋一把火烧了大理寺,虽然后面依然被这怒火中烧的君王瓮中捉鳖,经历了好一番磋磨恫吓,可自那以后,她确实不敢再逃了。
“时过境迁,陛下提那些做什么……”
“怎么,你不记得了?”
“云鸾自是记得……”
“公主一把火,把整个后院,和朕住的屋子,以及没看的奏章全烧了,当真是雷霆手段。”
“陛下不也抓住了云鸾……陛下才是手段高明……”
祁钰听到这里,神情好似愉悦几许,削弱了刻意隐忍的冷意。
他凑近她几分,低低道:“公主打算一直这样站着?”
沈云鸾这才回过神来,飞快除了他第二件衣裳,里面是淡色的单衣,脱了这件便要换寝衣了。
许是有了前两次的铺垫,她这回倒从容许多,神色也较之方才多了些镇定。
也不知是否耗时太多,祁钰突然低头,对沈云鸾道:“朕站久了,有些累了。”
随后不等她反应,祁钰便坐在了床边,右手按住沈云鸾刚伸来的腕骨,拉着她一起顺势坐下。
陌生宽大的床榻,君王的目光变得虎视眈眈,他几乎不需要多思索,便能猜出这娇媚石榴花脑中有多混乱。
沈云鸾差点尖叫出声,是祁钰愈发雄浑的气息,叫她将叫声吞进了腹中。
玉指白得近乎透明,在触碰到淡色衣带时,温度经由指尖,缓缓传递到她身上去,好似一种撩拨的抚慰。
她垂眸不语时,眉眼姣丽蛊媚,好不容易扯松了些,在看见那若隐若现的胸膛时,忽然心慌得不行,惊慌失措之下,竟然将衣带越解越乱,最后成了个死结。
祁钰依旧面容平静。
他清俊的玉面神色不动,只好整以暇垂眸看她,在沈云鸾羞怯地抬眼时,恰到好处地轻挑了下剑眉,好似在询问她怎么回事?
沈云鸾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只看见君王神色淡漠,除了眸子显出他的情绪外,其他的还算与外人面前一样。
应该还算可控。
沈云鸾无奈,又凑近几分,嗅到那灼热的气息和龙涎香交杂在一起,犹如盘缠而上的迷香。
直到她贴近,才隐约透过明晃晃的烛光,看见祁钰脖颈间滴下个豆大的汗珠,从锁骨一路滑下去,挂在若隐若现的精.壮胸膛上。
沈云鸾指尖一颤,又咬了咬唇,闭着眼睛将那剩下的衣带给解开了。
她连忙站起,去拿寝衣,转过身时却发现祁钰拿了个帕子,轻轻擦了一下脖颈和前胸的汗水。
“陛下……要不要先沐浴,再穿上寝衣,云鸾怕……”沈云鸾细如蚊蚋道,目光在那人逼视的眼神下,愈发不敢抬头了。
剩下那一半话,也被吞进了腹中,因为这人狭眸扫视过来,带着侵略感十足的迫力。
“沈女官想伺候朕沐浴?”祁钰淡淡问道,又擦了一下腹肌上的汗珠。
“没有!”沈云鸾差点叫出来。
“沈女官不想伺候朕”祁钰眯眼看她。
“陛下!”沈云鸾委屈,焦急又不知如何辩解。
“沈女官说。”祁钰放过她。
“云鸾只是怕陛下出了汗,穿着寝衣一会儿……”
沈云鸾欲哭无泪,她在说什么啊?
“好主意,那沈女官将寝衣给朕?”
“是,陛下。”
沈云鸾轻移莲步,双手将寝衣捧起,随后尽量维持端庄的仪态,缓缓走到祁钰面前。
她面容因羞怯红透了,比石榴花还要叫人欲罢不能,目光也变得暗沉可怕。
祁钰面容沉静道:“沈女官,你总是如此羞怯,叫朕怎么好吩咐你办事?”
这话出口随意,并无任何威胁的意思,可无奈祁钰君威过甚,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在旁人耳中,也隐约带了些许压迫感,让人顿觉如临大敌。
沈云鸾轻咬下唇,嗓音娇柔道:“云鸾会警醒自身的。”
祁钰定定看着她,许久道:“既如此,那你先下去吧,好好学学怎么宽衣解带。”
沈云鸾微愣,她以为祁钰弄这一出,必定要捉弄她一番,可如此便轻轻放过了?
“怎么了?”祁钰明知故问道。
“是,陛下。”沈云鸾快速回神说。
祁钰不语,随后挥手。
直到离开,沈云鸾内心都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她回眸瞥去,看见那人的寝殿灯火摇曳,好似白日般灿烂。
……
又相安无事过了几日,沈云鸾在准备晚上宴饮的事情,可事情做到一半,九公主来了。
“你过来!”
九公主暗戳戳道,天真的眉眼变得隐晦,让沈云鸾内心直觉不好。
果然,她听到九公主附耳的话时,整个人要炸开!
九公主竟然偷偷把容倾带来了!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