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雨小些,许舒言接到了芮禾的电话。
“好言言,一会和我去趟海大吧?”芮禾正在往图书馆走来,“我要向沈渊明去拿个东西。”
“可是,我的稿子还没完成呢。”许舒言一脸沮丧。
“哎呀,先出来透透气吧。你再那样憋下去,几天也写不出来,”芮禾匆匆看了眼手表,“我快到图书馆楼下了,快下来吧。”
确信今天不会完成任务,许舒言收拾书包下了楼,两人一同前往海大。
在许舒言的印象里,这是她第三次来海大。
快到约定的咖啡馆时,许舒言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虽然没做错任何事情,可她想到可能会见到他,心里一阵惶惑升腾。
“今天,那谁也会来吗?”许舒言说这话时,装作漫不经心,脸上的表情,力争看起来平静。
“谁?”芮禾一时没反应过来,“陈序临吗?”
别人轻易说出的名字,对许舒言来说却像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她点了点头,芮禾一脸坏笑:“你一会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们首先看到的是陈序临。
他还真的来了。
他坐在一张矮脚凳上,两条长腿像无处安放一般大大剌剌地撑着地面,手里还拿着本书。
沈渊明也在此时发现了门口的二人,他兴奋地打了声招呼,“阿芮!”
芮禾把手里的包扔在了沈渊明怀里,顺势坐在了沈渊明的旁边,身体像没了重心瘫到沙发上,“你给我送过去不就好了,还非要我跑这一趟。”
这张小圆桌共有四个椅子,陈序临和沈渊明靠着,芮禾又占了个沈渊明临边的位置,剩下的最后一个,只能靠着陈序临。
“坐啊,小许同学。”沈渊明还很客气地招呼许舒言,顺带指了指那个空着的座位。
她只能硬着头皮向那边移动过去。
空间窄小,许舒言只能小心翼翼,以防蹭到陈序临的身上。
怕什么来什么,她过分注意和陈序临的距离,自己的鞋底打滑,差点滑倒。
男生的手顿然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低着声音言道:“当心。”
许舒言回过神来,小声说了句谢谢,陈序临往后背的座椅一靠,闪出一段足以让她安全通过的距离。
“序临这些天一直在备考海员证,这个位置可是我好不容易占的。”沈渊明指了指座位,“占位不易,请珍惜我的劳动成果。”
“那可真是巧了,这两天舒言也在写稿子。”芮禾瞥了眼默不作声的二人,“学霸就是学霸,连生活节奏都是一致的,是不是就剩下你我这样的学渣,在虚度光阴了?”
突然被cue到的许舒言抬了下头,见陈序临散漫地看向自己,她移开视线,下意识地从背包里找矿泉水瓶。
“嘿嘿……那海员证对序临来说贼简单,他来这种地方。”沈渊明扫了眼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我都怀疑他是故意来吸引女孩子的。”
“你不说话。”一直没开口的陈序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书的硬壳封皮,“没人把你当哑巴。”
“成。”沈渊明拍了拍巴掌,“你牛逼不行?”
“我东西呢?”芮禾打断了沈渊明,不耐烦地抛出一句。
“在车里。”沈渊明亮出车钥匙,“走着?”
“舒言,在这里等我一下。”芮禾起身跟着沈渊明走了出去。
忽然就和陈序临单独置身于一个空间,还是在他们海大咖啡馆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许舒言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
周遭倏然变得宽快,陈序临把书放到了小圆桌上,指尖摁在封面的同时,他注意到眼前的女孩似乎有点局促。
“你要喝点什么吗。”
许舒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带矿泉水了。”
陈序临站起身来,坐到了沈渊明的位置,拉开了和许舒言的距离。
开了一局游戏,陈序临便不再看她,专心地盯着眼前的屏幕,两只手修长的指节在屏幕灵活划着,许舒言也就在这种时候,才敢旁若无人地直视他的脸。
“最近很忙?”
话音刚落,陈序临抬起了头,许舒言躲闪不及,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碰撞在一起。
她事后想过,为什么当时要以那么纯粹和毫无保留的眼神目视于他。
人在最无心的时刻表现出来的,即是最真实的想法。而许舒言知道现下的模样,分明就是明晃晃的,我喜欢你。
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她看到陈序临明显怔了一怔。
许舒言在这时急忙接了话:“挺忙的,我最近在赶稿,可惜没有灵感,时间也很难熬。”
说完,她又跟了句,“你呢。”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寻根问底的人,她惯了一句问题一个答案,对于没兴趣的人她从不想知道任何无关其他的信息。
可他是陈序临啊。
是她喜欢了这么久的陈序临。
不管这个问题的回答会是什么,她只想从残碎的信息里拼接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然后安慰自己。
他的确是在忙,而且很忙。
“最近在看海员证,还好,很简单。”陈序临没有在意她的小心思,散漫地和盘托出,从他的表情来看,是实在不值一提的小事。
“是吧,是很累的,那你最近有参加什么活动吗?”许舒言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一些,“比如联谊呀,还有别的可以用来放松心情的?”
许舒言把即将脱口的一周情侣四个字咽了下去,尽量把话说得含蓄,她捏了一把自己的手背。
能不能淡定些,要不要松弛点。
不然喜欢他的心思,轻而易举就被他识破了。
“没有啊。”陈序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点疑惑。
听到这个回答,许舒言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吗?”
她还没来得及松懈心情,心绪瞬间又被陈序临的话给提了起来,陈序临的胳膊肘懈弛撑在膝盖,俯下身来看着许舒言。
“你想让我参加?”
陈序临的压迫感说来就来,且就是让人那么欲罢不能,许舒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额,我……”
她能感觉得到粉色一点点渗出脸颊。
说是那就是赤果果的关心,说不是那又何必提出明知故问的问题。
许舒言语塞。
“好了。”陈序临见她窘迫得厉害,无奈地笑了笑,直起身子,“逗你的。”
他又拿起手机,不再拿她寻开心,许舒言也在这时瞥了一眼他扔在桌上的书。
桌面上摆的,是太宰治的一本短篇小说集,以斜阳这篇作了封面。
许舒言很早读到过,只不过因为内容太过暗黑,她没有深入研究过就弃了。
他没别的反应,新开了一局游戏。
许舒言见他如常,根本就没想起过还有理工大这个热度极高的活动,她失落的同时掺着几分庆幸。
庆幸起码他没被别人占据先机。
可像她这样,面对喜欢的人胆小又退却的性格,机会几时轮得到她。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看他惯了身边春花秋月的围绕。在一轮又一轮的担惊受怕里徘徊试探,在心情的大起大落中告诉自己。
我还有机会。
可这种机会能一直都有吗。
咖啡馆里空气燥得难捱,门外却秋意萧索,再有一场雨的加持,更是寒意上身。芮禾拉紧外套,匆匆从沈渊明的后备箱里拿出那个护肤品的手提袋。
“这又是给谁的?”沈渊明盖上后备箱,不经意问了一句。
“给我随机的男朋友啊。”芮禾从提包里找烟,“有火没?”
沈渊明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可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给她点上,“你现在都什么流里流气的毛病,烟都抽上了。”
“我学习压力很大的好吧,0焦油的。”芮禾吸了口,而后递给了沈渊明,“你试试?”
芮禾只是虚晃了个动作,但沈渊明当了真,他不由分说接过芮禾的细烟,吸了口后啧了声,“没劲。”
芮禾没再去接沈渊明手里的烟,两人沉默无言,沈渊明率先打破了尴尬,问道:“你什么随机的男朋友,你们那什么一周情侣的活动,你要参加?”
“为什么不参加。”芮禾把吹乱的头发抚平,“只许你们男人换女朋友,不许我换男朋友?”
沈渊明看芮禾无所顾忌的样子,他垂下眼眸自嘲一笑,再抬起头来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同时,又一字一顿。
“行,你愿意干什么我就陪你干,你最好祈祷别匹配到我,不然……”
“不然什么。”芮禾睨了沈渊明一眼。
“有你好受的。”沈渊明咬牙切齿。
芮禾噗嗤一笑,“你搞搞清楚,沈大少爷,外校的能来参加吗。”
“这个你甭管了,总之,我得拉个垫背的。”沈渊明拍了拍脑袋,“我让序临也去。”
“你让我去什么?”
一声低沉嗓音,风卷落叶也盖不住的磁性声音倏然降临,沈渊明回头一看。
陈序临双手插兜,身边站着不明所以的许舒言。
芮禾头一次见二人正儿八经站在一起。
啧,不得不说,这两人看起来,还有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