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道观茂林环绕,古朴的观门隐入其中,透着一股神秘幽静之感。
聂潮生收回视线,他温声道:“奴没有来过。”
宁采蘩闻言看向眼前的道观,命孟东前去敲门。
孟东颔首,他大步迈上石阶,在观门的门环上扣了几声。
四下一片静谧,扣门声显得格外清晰。
一行人在观门前等了片刻,门却没有开,竟无一点声响。
“敢问观中有人吗?”锦儿不死心,大声喊道。
山风掠过,发出簌簌的声响,树叶飘落在满是青苔的阶前。
“小姐,这道观不会没人吧?”锦儿回头,面上担忧道。
宁采蘩神情凝重,若是道观真的无人,门前又为何点灯呢?
“要不咱们推门进去?”船夫环顾四周,瑟缩着肩。
“不妥。”宁采蘩摇头,“未经观主同意,怎可轻易擅闯,实在太过失礼了。”
“这可如何是好?”船夫见她不同意,泄气道。
一行人陷入了两难之地,他们好不容易爬上来,可道观无人,再重新下山也不妥且江中的白雾还未散。
宁采蘩发觉聂潮生一直沉默,她的目光扫向他,问:“潮生,你以为如何?”
聂潮生未想到宁采蘩会问他,似是有些意外。
“小姐您问他干嘛?”锦儿不满道,“他能晓得什么。”
“你以为如何?”宁采蘩并未睬她,目光直直地盯着聂潮生,继续问。
因先前船上白雾之事,宁采蘩心中隐隐觉得可以信任聂潮生,遂故意去询问他的意见。
聂潮生眼神闪了闪,他抿起一丝浅笑,怯怯道:“小姐,奴觉得不妨再静候片刻。”
“咱们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见有人开门啊。”锦儿轻哼一声,嘀咕道。
宁采蘩同他四目相对,她的视线触及到他漆黑的眼眸,莫名安下心来,轻声道:“那就依你之言,咱们再等会。”
“小姐。”锦儿不高兴道。
宁采蘩瞥了锦儿一眼,她才不甘地闭嘴。
孟东再次上前去轻叩观门,只是不知这一回是否有人来开门。
锦儿撇了撇嘴,她悄悄瞪着聂潮生,暗骂他多事,这般等着就是等到明日也无人来开门。
然而下一瞬,她就被狠狠地打脸了。
一声门的开阖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便见观门一侧徐徐地打开,接着走出一位道士。
道士年至不惑,他面容温和,身穿一件素白的道袍,浑身带着一股仙风道骨,好似超脱尘世的喧嚣。
“见过道长。”宁采蘩踱步过去。
“几位施主天黑而来,是有何事吗?”道长微微一笑道。
“我等原本乘船在江上,奈何雾气太大,也不敢再前行,正巧路过此处,敢问道长可否能收留一晚,明日一早我等便离开,绝不打搅。”宁采蘩含笑道。
道长不言,他凝视着宁采蘩,眼眸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深邃。
宁采蘩见他不说话,心中也打着鼓。
“可以。”
此言一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过……”道长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宁采蘩耐心地问。
道长神情变得严肃,他一字一句道:“贫道可以收留各位,不过到了子时,切记不可出擅自房门。”
“我明白。”宁采蘩弯唇,点了点头。
“出了房门会怎样?”锦儿好奇道。
道长依旧不答,他嘴唇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锦儿不由得心生怯意,讪笑几声便退到宁采蘩身后。
“请道长原谅她的冒失。”宁采蘩瞥了锦儿一眼,语气认真道,“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道长迎着山风,他摸了摸胡须,朗声道:“这话已许久未有人问过,施主便称贫道清风吧。”
聂潮生瞳孔微微一震,他迅速垂眸,浓密的鸦睫遮掩住眼底的情绪。
“是,清风道长。”宁采蘩颔首。
“各位施主,请跟贫道进来。”清风道长轻声道。
聂潮生眼神忌惮地瞧着道观的匾额,他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趁众人不注意,偷偷隐去了身上的妖气。
众人跟着清风道长踏进道观,映入眼帘便是一座雕刻精致的火炉,正中间是正殿,绕过正殿便是后面的东西配殿,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便至斋堂,以供客人的住所。
清风道长推开其中一间的门,正色道:“这便是了,不过此处太过简陋,已许久未有人住过了,还望各位施主见谅。”
“怎会,道长您能收留我等一晚,已是很感激了。”宁采蘩朝里看了看,见里面拜访着简单的床铺以及桌椅,她笑道。
“既如此,贫道就不打搅了,稍后会有人送来斋饭。”清风道长微笑道,“贫道再提醒各位一句,子时一过无论听见任何声响,都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言罢,他摸了摸胡须,便甩袖离去。
此处的斋堂共有三间,宁采蘩和锦儿一间,聂潮生和孟东一间,最后一间则由船夫单独居住。
宁采蘩走了进去,将行礼放下。
“小姐,这也太简陋了吧。”锦儿打量着斋堂,小声道。
“人能收留咱们,已是万幸了,你就别嫌弃了。”宁采蘩无奈地笑道。
“奴婢也就是顺嘴一说。”锦儿笑道。
待她们收拾好,斋堂的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
锦儿开门,便见一位小道士端着膳食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道:“施主,这是晚膳。”
“多谢。”锦儿接过。
小道士点头,转身给隔壁送去。
锦儿见他走远,将门关上,端着膳食放到桌子上,笑道:“小姐,来用晚膳吧。”
宁采蘩起身,走至桌子前,想来道观生活清苦,膳食清汤寡水,瞧着没有任何食欲。
用完晚膳,锦儿打了一盆水给宁采蘩擦洗身子,低声道:“小姐,忍一忍吧,此处太过偏僻,奴婢也是寻了好久才寻到人。”
宁采蘩没有怨言,洗漱过后,便上塌歇息。
锦儿捧着水盆将水泼在院子中,随后关上门,吹灭了灯。
夜色愈沉,山下的江面白雾弥漫,而山上的斋堂前,月光柔和,世间万物好似都沉浸在宁静与祥和之中。
聂潮生倏然睁开双目,转头看向对面床榻上的孟东,他呼吸平稳,已然睡去。
他悄无声息地飞出道观,衣袂纷飞,缓缓地在渔村的岸前停下。
岸前白雾遮掩住船,只能朦胧地瞧见一个影子。
聂潮生冷嗤一声,随即一步一步上船,浓厚的雾气瞬间包裹住他。
他低声念了一句妖诀,船帆扬起,缓缓地驶离岸边,朝着江心处驶去。
很快便行至江心处,此处的白雾最为浓烈,已闻不见江水翻涌的声响,安静得诡异。
聂潮生目光阴沉,殷红的唇角露出一抹邪异的冷笑。
修长的手抬起,一道金光闪过,上空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白雾瞬间就被吸了进去。
白雾不停地翻涌着,似是在负隅顽抗。
风吹乱聂潮生的衣袍,他眼中满是兴奋,面上噙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注视着漩涡。
白雾不甘,渐渐聚拢在一处,变成一只巨手,朝着聂潮生迅速地伸了过去。
聂潮生等得就是这一刻,他猛地抬手,手中的金光便化作一道尖锐的利剑。
巨手霎时被斩灭,江面上的白雾烟消云散,罪魁祸首跌落在甲板上,露出其庐山真面目。
“大仙,小的错了,求您饶命。”蜃妖自知惹不起,它吓得脸色惨白,跪在甲板上。
聂潮生瞬移至它的面前,俯身狠狠地掐住它的脖子,冷笑道:“你先前不是挺嚣张的吗?”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仙饶小的一条命。”蜃妖涨红了脸,它赔着笑脸,露出乱七八糟的牙齿。
聂潮生将蜃妖丢在甲板上,他面色孤傲地背过身去,语气淡然道:“说吧,你有何目的?”
“大仙饶命,小的不过是瞧那小娘子生得好看,没有要害人性命的意思啊。”蜃妖狼狈地咳了几声,急忙解释道。
“是吗?”聂潮生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似是玩味。
“小的绝不敢撒谎啊。”蜃妖忙不迭点头。
聂潮生漆黑的眼眸中射出道道冷光,他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蜃妖,仿佛是在瞧一个死物。
蜃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它瞧见聂潮生眼中的杀意,登时浑身冰凉,乞求道:“大仙,小的不敢了,求您别杀小的。”
聂潮生缓缓地走至它的面前,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蜃妖快吓疯了,它浑身瑟瑟发抖,身上骤然冒出一道烟,随即化为原形。
原来它是一只蜃蛤。
“我当是什么东西呢。”聂潮生停下,他漫不经心道。
蜃蛤的壳紧闭,一动也不敢动。
聂潮生缓缓抬起手,金光指向蜃蛤,它瞬间像是遭受了电击一般,发出剧烈的惨叫。
“大仙饶命啊……”
聂潮生并没有停止,而是任由它遭受电击,直至他觉着差不多时,才收手灭了妖力。
他语气冷淡道:“若再敢来犯,小心你的命。”
蜃蛤已是气息奄奄:“多谢大仙,多谢大仙……”
“滚吧。”聂潮生抬脚,毫不犹豫地一脚将其踢走。
随着咕咚一声,蜃蛤惨兮兮地落入江水中。
江面上的白雾已彻底散去,露出满天的繁星,一轮白月悬挂其中,温和地照在江水上。
道观斋堂。
宁采蘩猛然睁眼,转头见锦儿还在睡,而斋堂中的灯已灭,四下是一片漆黑。
屋外的廊下,忽然一个黑色的人影走过,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采蘩原本没有在意,只以为是有人起夜。
但渐渐地,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劲,那人影再次出现在窗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瞧着月光,随后估摸出时辰,暗道,现下虽还未至子时,但夜已深,寻常人想必都已睡了,况且清风道长去前还提醒过他们不要擅自出屋,为何还会有人出去呢?
宁采蘩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坐起身来,透过沉沉的夜色,注视着那人影走过。
然而不出片刻,那人影又再次诡异地出现了
她一惊,吓得捂住嘴。
这到底是谁?
人影很快走了过去,仿佛是在绕着斋堂的走廊绕圈,不知疲倦一般。
宁采蘩屏住呼吸,她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便起身下榻,走至门前。
床榻上的锦儿睡得并不安稳,翻身时低吟一声。
宁采蘩唬了一跳,她连忙走回去替锦儿掖好被褥,转头便见那人影果然走至门前。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门前,想一探究竟,但奇怪的是外头什么都没有。
宁采蘩略微不甘心,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再朝外看去,依旧是没瞧见。
她纠结一番,一鼓作气地打开门,想到锦儿还在睡,便将门紧闭,随后蹑手蹑脚地走至斋堂前的大树后,躲了起来。
等候片刻,廊下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趴在大树后,悄悄探出头去。
就在宁采蘩聚精会神地想要看清人影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身子一僵,登时毛骨悚然,缓缓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