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是夜,月明星稀,皎洁似水,宁久不成寐,忽闻吟声,便窥于窗下,然未见有异。

宁采蘩实在架不住燕员外的盛情,便只好留在燕府。

两人在前厅中闲聊片刻,你言我语,就在此时,一位身穿朱地缠枝葡萄纹的袄裙的夫人走进前厅,她生得慈眉善目,浑身透着一股柔和的气质。

“我来晚了。”燕夫上面上带着笑,她走至燕员外的身边,嗔怪道,“老爷,有客人来,妾身在后院,您怎地不着人通知一声?”

“夫人,是我的错。”燕员外环住燕夫人,叫她坐下,赔罪道。

宁采蘩得知她的身份,便起身,向她盈盈一拜,轻声道:“小女拜见伯母。”

“你便是采蘩?”燕夫人坐下,她打量着宁采蘩。

“是。”宁采蘩颔首,她察觉到燕夫人的视线,略微忐忑道。

“你先坐。”燕夫人意识到自己的严肃,她含笑道。

宁采蘩闻言,她心中不安地重新坐下来。

“采蘩。”燕夫人瞧出宁采蘩拘束的模样,她轻笑几声,缓和气氛道,“当年你满月酒的时候,我还去瞧过你呢,想来已经有十几年了。”

宁采蘩不知该如何回话,她弯起唇角,看向燕夫人。

不觉间,已至午时,宴席已是备好,燕员外便命人开席,一行人朝着膳厅走去。

席间,燕夫人拉着她的手,眼中透露出满意,不停地同她说着话。

“夫人,你就让采蘩安心用膳吧。”燕员外颇为无奈地瞥了一眼燕夫人,笑道。

燕夫人闻言也自觉不妥,她面色赧然道:“瞧我,这不是今日见了采蘩,就心生亲切,话自然就多了些。”

“无妨。”宁采蘩摇头,她温声道。

“采蘩,来,吃菜。”燕夫人用公筷给宁采蘩夹菜,她笑道,“你可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一样。”

“多谢伯母。”宁采蘩低声道谢。

燕员外忽然提及她暂住一事,正色道:“今日午后,老夫命人将你的行囊搬过去,再从府中拨几人供你使唤。”

宁采蘩一惊,本想开口推辞,不料燕夫人替她一口应承下来。

“采蘩,你就安心住下来,其余的你就别操心了,都交给你燕伯父。”燕夫人见宁采蘩纠结,她轻声劝道。

“是,劳烦伯父了。”她勉强一笑道。

眼下盛情难却,燕员外既是如此热情,她又何必一再推辞。

“何来的劳烦,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更何况你日后便是闻之的同窗了。”燕夫人笑道。

宁采蘩讪讪地应了一声。

一顿饭在众人的谈话中就过去了,燕夫人似是话还未说完,拉着她进了后院,不经意间,她倏然问起宁采蘩的生辰八字。

宁采蘩愣了一下,神情不解地看着燕夫人。

燕夫人眼神闪烁着,她笑了几声,搪塞了过去。

宁采蘩在后院小坐片刻,她百般不适,坐立难安地同燕夫人谈话。

这时,一位仆妇走了进来,在燕夫人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燕夫人似是见天色不早,她看向一旁的宁采蘩,善解人意地笑道:“方才来人说,你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我也不拘着你了,现下便过去吧。”

“多谢伯母,小女告辞。”宁采蘩心中登时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

同燕夫人话别之后,她走出后院,之后便向燕员外告辞。

燕员外将她送至门口,朗声道:“待你到了,要是缺什么,便着人来,千万别客气。”

宁采蘩颔首。

说罢,宁采蘩在锦儿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路行至燕家的别院。

别院位于城东南角,雕刻清雅的门楼,上面的匾额提着‘清风苑’三字。

宁采蘩一行人走了进去,映入眼帘便是修葺精致的院落,令人眼前一亮。

“小姐,这院子还不错呢。”锦儿环顾四周,忍不住夸赞道。

宁采蘩点头,她走至正堂,便见上方的天井,现下正落着小雨,雨水从天井中落了下来,落入下方的池子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池子中种着莲花,茂密的莲叶布满池子,洁净的莲花正悄然绽放,周遭萦绕着淡淡的幽香。

突然,池水中传来几声异响。

宁采蘩循声望去,透过层层的莲叶,便见清澈的池水中,偶尔有几只鲤鱼游了过来。

“小姐,这池子中竟还养着鲤鱼。”锦儿惊讶道。

宁采蘩瞧见鲤鱼,她弯起唇角,低头注视着。

锦儿知晓宁采蘩喜欢,便笑道:“好了,小姐,这鲤鱼咱们之后再看,不如先去后院瞧瞧?”

“也是。”宁采蘩转头。

于是,主仆二人朝着后院走去,不想卧房前竟凿有一大片池塘,莲花生得比前头的正堂的还要好。

燕府的仆人帮宁采蘩将行囊收拾好,便侯在一旁等待吩咐。

宁采蘩与锦儿面面相觑,她轻咳几声,语气淡淡道:“我这边不需要你们伺候,先退下去吧。”

“是。”

言罢,他们纷纷退了出去。

等他们一走,宁采蘩顿时松懈下来,她坐了下来,嘀咕道:“终于走了。”

“小姐,他们方才搁那一站,奴婢都不敢讲话呢。”锦儿一边倒水收拾,一边抱怨道。

宁采蘩这些年一心读书,从不曾在人情世故上心,今日拜访燕府,她当真是心累。

“好在燕伯父不曾叫我住在燕府,许是他也看出我不自在吧。”宁采蘩扯起嘴角道。

锦儿将茶杯递给宁采蘩,她道:“这梅雨要下多久啊?”

“我也不知晓。”宁采蘩接过,她啜了一口茶水,面色稍霁道。

锦儿走至门口,她打量着前方的庭院,笑道:“小姐,这院子真好,清新雅致。”

宁采蘩闻言应了一声,她道:“是还不错,不过还是比不过家中。”

“小姐,这是想家了?”锦儿回头。

“也不是。”宁采蘩蹙眉,她凝思片刻道,“我心中有一个疑问,爹为何一定要叫我将玉璧送到燕家?”

锦儿微怔,她走上前来。

“锦儿,先前在燕府时,燕伯母同我闲聊,突然问起我的生辰八字。”宁采蘩心下纳闷,她喃喃道,“这也太奇怪了,我当时很疑惑,燕伯母便没再说什么。”

“小姐……”锦儿欲言又止,她倏然想起五年前之事,似是明白宁员外的用意了。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许是燕夫人好奇呢。”锦儿装傻,她挠挠头道。

宁采蘩立时白了锦儿一眼,忽然想起孟东,便向锦儿询问。

“小姐,孟东许是还在收拾呢。”锦儿答道。

“你过会去找他,叫他明日再去官府问问。”宁采蘩心中惦记船夫逃脱一事,便吩咐道。

“是。”锦儿颔首道。

宁采蘩站起身,她步履盈盈地走至庭院中的池塘前,她倚在栏杆前,打量着池中赏人悦目的莲花。

雨渐渐止住,天色依旧是阴沉,远处青山烟雾缭绕,铅云低垂,想必晚间还会有雨。

她暗道,这雨怕是还要落一月有余,如今只能暂且在此处住下了。

宁采蘩暂时在清风苑住下,不过她不敢忘却学业,整日坐在房中温书。

一连过去数日,皆是如此,期间孟东从官府带来消息告知船夫人还未寻见。

“小姐,您这也太过勤快了些。”锦儿站在一旁替宁采蘩扇风,她情不自禁开始怀念起从前那个爱玩的宁采蘩来。

话音刚落,她登时一惊,暗道自己在想什么,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勤快没什么不好。”宁采蘩搁下笔,转头看向锦儿,笑道,“若是整日懒怠,那才叫人忧心。”

“是是是,您言之有理。”锦儿立即附和,她看向桌案上的宣纸,不由得赞叹道,“小姐,您的字是越来越好了。”

“是吗?”宁采蘩低头。

“奴婢岂敢诓您。”锦儿笑道。

宁采蘩闻言心情好上几分,她转头看向窗外,发觉雨竟然不知何时停了,现下正是傍晚时分,竟出了日光。

“小姐,奴婢叫人去准备晚膳。”锦儿道。

宁采蘩笑着应了一声,锦儿不再打搅她,便走了出去。

待用完晚膳,天色暗了下来,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上,隐约间几颗星星闪烁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宁采蘩坐在灯下看书,她时不时地翻阅着书页。

月明高洁,清光似水,透过窗棂照进卧房中,留下斑驳的树影。

烛光微晃,照在书页上。

锦儿走进卧房中,低声提醒着宁采蘩早睡。

“我还不困,你累了,便早些去歇息,我这边不需要你伺候。”宁采蘩见锦儿眉眼间的困倦,低声道。

“是,那奴婢先去歇息,小姐您困了,便去歇息。”锦儿叮嘱道。

“好。”宁采蘩点头,笑道。

锦儿走出卧房,将房门轻轻地带上,卧房中便陷入了安静之中。

夜色愈沉,庭院中的池塘一条锦鲤跃出池面,在月光下溅出水花,落在莲叶上。

宁采蘩涌出一股困意,她眼中泛着泪,便放下书。

她估摸着时辰,便走至床榻前,准备吹灯歇息。

就在此时,外头倏然传来一声低吟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怪异。

宁采蘩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她疑惑地站在床榻前,屏息仔细去听。

那低吟声似是愈来愈近,仿佛就在庭院前。

宁采蘩走至窗前,小心翼翼地将窗开出一条细缝,她朝外窥去,便见外头一派静谧幽然,皎洁的月光犹如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在庭院中。

那古怪的声音又没有了,宁采蘩蹙眉,她暗道,怕不是她看书看久了,出现幻觉了?

天色已经不早,是时候该歇息了。

思及此处,宁采蘩阖上窗,便褪去外衫,准备上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