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付容愿带她驱车前往风荷郡见付老太太。
付老太太住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平日无人打搅。可他们到的时候,却看见家门外还有另一辆马车。
禾谷搀着秦如眉,奇道:“巧了,难不成老夫人这儿来了什么客人?”
出来迎他们的红萍笑着颔首,“可不是?今日大公子也来看老太太了。”
付玉宵也来了!
秦如眉一僵,立即停下脚步,紧张扯住付容愿的衣袖。
“阿眉,怎么了?”
她望着他,贝齿将唇咬白,“容愿……”
付容愿笑开,“不用怕我大哥,他是严厉了些,但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无需害怕。”说着便揽过她,跟着红萍进了家门。
天气炎热,好在院子种植繁茂青竹,微风习习,待客厅内凉爽开阔。
付容愿上前向老太太弯腰,“孙儿带阿眉来问祖母安好。”
付老太太坐在榻上,盘着佛珠,皱纹也透慈祥,“好好,都好。”
付容愿环顾四周一圈,“大哥不是来了吗?怎么不见他。”
李嬷笑道:“愿哥儿,今日邬大夫要来给秦姑娘看伤,你大哥布置去了。”
付容愿惊喜一瞬,看向付老太太,“祖母,您真找到了孙儿先前和您提过的那位名医圣手?”
付老太太颔首。
“祖母果然神通广大,孙儿派人寻了许久都寻不到,祖母一句话便找着了。”
付老太太握佛珠的手却停下了,神情复杂,“不怪你,人家是曾在宫里供职的太医,找不到也正常。”
李嬷岔开话题,“愿哥儿,表小姐怎么没一起过来?”
付容愿神色一顿,“棠意她住不惯,嚷嚷着要走,昨日已经回去了。”
付老太太哼了声,“容愿,祖母还没这么糊涂,风荷郡离兆州不远,你当祖母耳朵不好使,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付容愿忙道:“孙儿不敢,只是这事情不吉利,又是大凶,故而不敢对祖母您说。”
付老太太这才缓和了神情,“有没有找方士做法驱邪?”
“找了,祖母您放心。”
“唉……我们付家造了什么孽,遭遇这样的事。”
付容愿温声宽慰,“祖母,等我和阿眉的婚事办完了,给家里冲冲喜,就都好起来了。”
付老太太的视线转向秦如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等到秦如眉被看得背后发毛,付老太太才扯动嘴角,无力一笑,“阿眉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
不知为何,秦如眉总觉得老太太有下半句话没说完。
后面接着的,很像一句可惜……
她心头蓦然袭来不知名的慌乱。
此时,红萍从外边走进,福身道:“邬大夫到了,秦姑娘,单独随我来吧。”
付容愿当即站起身,“我也去!”
付老太太一笑,“女人看病,你一个大男人去做什么,阿眉要脱衣裳看伤,你还要站在旁边瞧着不成?”
李嬷和红萍都悄悄笑起来,付容愿愈发不好意思,俊脸涨红,“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阿眉,陪着她一起能照应一二,再说,那大夫虽然是行医之人,可也是男子……”
“邬大夫是女子。”付老太太笑道。
付容愿更尴尬了,“那好吧,我不去了,在这里等阿眉回来。”
秦如眉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拉住的手,忍不住小声打趣,“你这样拉着我,我怎么去?”
红萍捂着嘴笑得更欢了,李嬷也忍俊不禁道:“愿哥儿,去看看掉不了多少肉,人家邬大夫从医多少年了,保准还你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秦如眉也不好意思,付容愿一松手,便飞快扭头跟着红萍走了。
付容愿目送她离开,咳了声,这才若无其事坐下,“李嬷别打趣我,我虽然比不上大哥,但我也是有脾气的。”
付老太太望着自己孙儿正襟危坐的模样,笑容淡去,满是皱纹的面庞拢上心疼。
“愿哥儿,你就这样喜欢阿眉?”
付容愿立即抬头,“祖母,我不可能纳妾!”
“祖母不是这个意思,”付老太太犹豫道,“祖母是想提点你一句,阿眉经历过的人与事,你到底不知道……”
“祖母,这么久您还看不出阿眉是什么样的人吗?她绝非那种女子。”
李嬷叹道:“愿哥儿,老夫人不是不喜欢秦姑娘,老夫人的意思是……”
“李嬷,您不用说了,我心已定,我一定要娶阿眉的。”
付容愿眸光坚定,字字铿锵。
付老太太无力摇头。
世事弄人,纵然旁人有心阻止也无法更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不知两日后的婚礼还能否顺利举行。
“愿哥儿,最近头还疼吗?”
付容愿一愣,“没事的祖母,许久没疼过了。”
一直沉默站在后面的禾年忽然叫道:“谁说没疼过了,公子前些日子和秦姑娘去宝华寺,头疼得厉害呢!”
他那日虽然没跟来,但找禾谷问过了。禾谷虽没亲眼看见,却说公子那日脸色不好,应该是又犯了头疾。
付容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祖母,我没事。”
付老太太沉默着,叹了口气。
另一边,秦如眉跟着红萍往西厢房走。
红萍是付老太太身边最机灵得力的丫头,原本不在付老太太身边伺候,是付老太太迁往风荷郡这里养病,付玉宵把她拨了过来,给老太太解闷。
可这一路上,红萍却奇怪地沉默着,带着她穿过月门小径,推门进了一间屋子。
“秦姑娘,我记得禾谷同我说你伤的是肩膀,邬大夫就在里面,她会帮你处理的,一会儿你把外裳脱了,就搁那红木架子上,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啊。”
红萍说完,竟立刻准备走。
秦如眉心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叫住她,“红萍,你能留下吗?”
红萍转过身,古怪的神色化为尴尬笑容,“姑娘,我倒是想留下呢,可人家邬大夫治伤的手法不外传,不许人在旁边看着,我也没办法呀。你若有事,叫我就是了。”
神医治伤的手法不外传,也属正常。
秦如眉只好应下,“好吧。”
红萍忙挣脱她的手,飞快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关上了屋门。
门吱呀一声关闭,秦如眉心头掠过一丝紧张,忙朝外看去——并没有哪里奇怪。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踏实不下来。
转过身,山水屏风后似乎有一道人影。
那应当就是邬大夫了,听李嬷她们说,这位邬大夫是皇宫御医出身……只不过让她诧异的是,她竟也是女子。
秦如眉思衬着,余光一掠,看见桌上放置着粗细大小不同的银针、斜刃刀、干净布巾还有各色刀器。那上面反射的寒光,直叫人心底发凉。
她一直很怕疼。
看见这些就心里犯怵。
忙避开视线,不再看那些东西。
咬住唇,她抑住心中恐惧,先走到架子边。架子旁就是床榻,她随意扫了一眼,收回视线,面朝着架子,低下头。
解了衣裳系带,脱下外裳,挂在上面。
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传来,有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没在意,低着头开始解第二件襟衫,夏日的衣裳轻薄,她拢共不过穿了三件,最里面一件胸衣不用脱,但若要治肩膀上的伤痕,外面两件必定得脱掉。
身后脚步声不急不慢,步步而来,离自己愈发近了。
纵然知道邬大夫也是女子,可她依旧有些赧然自卑。
她一直对自己肩膀上的伤耿耿于怀,这么久以来,几乎成为她的心结。
不过好在今日有望能将这些消除。
身后的“邬大夫”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秦如眉不由忐忑,难道是自己伤势年久难治的缘故……
但到底还是狠狠心,脱下了第二件襟衫。
到此刻,她身上只留一间藕荷色的胸衣裹体,露出大片丰盈的雪白肌肤,玉山堆簇,雪腻酥香。
屋子里冰鉴的风扫来,方才还觉得有些热,现在却居然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由瑟缩了下,礼貌道:“邬大夫,你帮我看看,我这伤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小巧肩头忽然被攥住。
那滚烫的温度、粗粝的指腹触感,让她一瞬间全身冻结僵硬。
来不及惊慌失措,她眼前一黑,竟被大力推到旁边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来晚了点,评论发几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