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君釉寒就被姚小明吵醒了。他嘴里叫着“小寒小寒”并执着地拍门,不急也不缓,但似乎你不应声的话他永远也不会停止拍门。君釉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等她隔着窗户问,才知道他只是想约她看日出。
君釉寒素知姚小明的执着。比如从前,他追她时约她看电影或是吃饭,他可以从一早守到她收工,不像有些人那样霸道专横,只是隔你两三步的距离跟着你,跟到你答应为止。这是软磨,却又不躁。君釉寒性格单纯,家教良好,也不会说太多难听的话对他表示讨厌。这样你追我跑的相处,在剧组人看来不过都是年轻男女恋爱前的各种磨合而已,所以经常打趣他俩。
现在好歹是在别人的地盘,再说别人家出了一桩桩不幸的事,他这么吵吵闹闹的,多少有些不礼貌。君釉寒只得乖乖起床跟他出门。
床上的林誉肯定也被吵醒了,但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你好烦人啊,干吗这么早把我吵醒?日出有什么好看的!”虽然起床了,君釉寒还是不太情愿。
“嘿!你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吗,我想……”
“想什么?”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会啊!”姚小明不理会君釉寒的抱怨,嬉皮笑脸地应道,拖着君釉寒的手往外走,脚步轻快,毫不掩饰美好的心情。
君釉寒挣了两下没挣脱,也就由着姚小明拖着她朝山上走去。无论如何,被人礼貌地喜欢和需要还算是一件美妙的事,特别是在这个找不到其他可爱的人糟糕到极点的孤儿院里。
君釉寒以前从来没有真正留意过,原来太阳慢慢升起的时候,世界是那么的美妙和充满生机,它一点点地从天际爬上来,舒缓地散发着光芒,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将孩子轻轻唤醒,再装扮一新。
万物复苏,说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吧?
当日光渐渐释放出热量时,两人下山往回走。君釉寒这时才发现脖子空荡荡的——胡思遥送她的那条水晶项链不见了。平时戴在身上的时候不在意,一旦没有了就想起它的存在来。
那条项链的吊坠是个粉色镶水钻的Hello Kitty,精巧可爱,胡思遥当时是怎么说的?哦,她是这么说的:“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老把自己打扮得跟花痴小妹似的,但这条项链也只适合你戴了,送你吧。”
当时君釉寒还问:“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买啊?”
胡思遥说:“你的形象深入人心,已深深地占据了我的脑海,所以看到它的时候,我脑子一抽就买回来了。等我神志清醒了才发现,这东西是照着你的喜好买的。”
虽然胡思遥还是夹枪带棒地贬损她,但君釉寒仍然感动得不得了,给了她几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连声嚷道:“胡思遥最美!最好!最棒!”
项链的样式是君釉寒喜欢的,便一直都戴着,而且她向来不懂得首饰的保养之法,所以连洗澡时都懒得取下来。现在好了,跟胡思遥真的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
姚小明听说她丢了东西,比她还着急,一个劲儿道歉,说要不是他也不会丢,拽着君釉寒回身顺着上山的路仔细寻找。
两人满山遍野地找了很久,快中午了,还是没找到,君釉寒想到还要回去赶班车,就放弃不找了,催着姚小明往回走。
君釉寒并不是很在意丢了项链。她从小就比较粗心,丢东西的事时常发生,每次丢了东西,父母非但不责备,还会说些破财消灾,我们小寒又添了一道消灾的“平安符”之类的话。本来是倒霉事,在老两口嘴里反倒变成了喜庆事,以至于她丢了东西,养成了庆幸总是多过沮丧的习惯。
所以丢东西的人是她,一路安慰人的也是她。她难过的是在寻找项链的时候,想起了胡思遥送她时两人的对话,想起了往日两人相处的点滴,再想到胡思遥的遭遇,就像被人灌下了一杯苦胆汁似的,心里苦涩难当。
一早上这么折腾,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姚小明看君釉寒饥累的样子,便说要带她抄近路回去。他比君釉寒早到十来天,荷桥村也不大,早让他摸了个熟。
虽然近,但小路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要不是有姚小明陪着,她才不敢走这样的路。
他们绕到孤儿院后面那片荒坡,隔着平缓的山脊可以隐约看到树木掩映中孤儿院黑色的屋檐一角了。正慢吞吞地往回赶,两人远远看见惠姨正领着一对中年男女往这边缓缓走来,惠姨不断地回头张望,神态有些紧张,似乎在担心被人看到。她只注意孤儿院方向,没有留意到荒山路旁灌木丛后的姚小明和君釉寒。
姚小明拽着君釉寒的手,把她拉到灌木丛后面蹲下来,并示意她不要出声:“看样子,惠姨好像不想被人看到。”
君釉寒满脸狐疑,但看着三人越走越近,也不便说什么,本来是无心偷听,她要这么贸然出去,倒成存心的了。
惠姨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站定,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对那对中年男女说:“还是老价钱,货你们都看过了,还满意吧?”
那男人说:“成交。”顿了顿,皱着眉头,“不过,听老家伙说做完手头的货就打算不再做了?”
“你也看到了,她最近都让我来跟你们接头,凡事也不太上心,几乎是全权交给我来打理,我看啊,她是没有心思继续做了,要不然早该补货了。这么多年来,你几时见过断过这么久的货?”
“那你劝劝她!”男人的口吻带着命令的味道,“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不是想收手就能轻易收手的。”隐隐威胁的语气,但又没说得太明白,想必也是有所顾忌。
惠姨略略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唉,我看是不行了,最近出了几桩事,她跟失了魂似的,整天整天地蜷在那里,有时叫她半天都不应一句。再说,这样的生意提心吊胆地做了这么多年,见好就收了吧,你现在也不缺钱了,带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正经日子不好吗?”
男人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冷冷地笑道:“嗬,这些道理,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她不做,你可以接手嘛,规矩还是照老样子。至于货源,你知道的,我有时也可以提供的,再说你们这里都形成规模了,赚声誉积钱财两不误的事,你上哪里找去?反正年纪一大把了,用不用她,有没有她,还不都一样?”
“场子又不是我的,轮不到我做主,这点你应该知道的。”惠姨怯怯地回道。
“那就让场子变成你的。”男人阴恻恻的冷笑又浮现在脸上,“需要打点些什么,你现在也熟悉得很了,现成安全的便宜买卖,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事,你还不赶紧捡?你家是什么情况,我是知道的。有时,人不是为自个儿活着。就算为自个儿活,也要尽力活得漂亮些吧。无论是谁,只有口袋鼓了,背才挺得直,说话才硬朗!你甘心就这样从老太婆那里捡些残汤剩羹塞牙缝管个温饱?哼!还不够填你家那个无底洞的。再说她年纪大了,黄土埋到胸口的人,她收了山容易活,你呢?你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喝西北风去吗?”
“这……你让我再好好想想。”惠姨的语气依然有些迟疑不决,但似乎已有些心动。
“好!我等你好消息。”男人知道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也不再多说。
三人一齐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
君釉寒和姚小明面面相觑,她呆呆地问:“他们说的是什么啊?”
姚小明的社会经验远比君釉寒丰富,要不也不会在一开始就拉她躲起来。他皱着眉头叮嘱君釉寒:“听他们的对话,谈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生意,那男的那副腔调,只怕是有黑道背景的。他们在谋划什么事我想不明白,但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我们只怕也会有麻烦。”他低头想了想,“回去后你跟谁都不要提起刚才的事。现在我们还是不要从这条路回去,万一正巧碰上了说不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还是绕到大路走吧。”遇到状况时,姚小明的脑子转得倒是挺快。
两人绕路回到孤儿院,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惠姨给他们重新热了饭菜。
两人正吃饭,林誉过来跟君釉寒说:“今天没车了。”
“什么?”君釉寒嘴里正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问。
“今天没有班车回去了。”
一听这话,她吃饭的心情也没了,把碗搁下,三口并两口将嘴里的饭菜咽下。“为什么?是我们回来晚了没赶上吗?”
姚小明一听,喜笑颜开:“没事没事,没车就没车呗。”
“不是,是发车的时间改了,改早上七点半了,不是下午。”林誉耐心地解释了一遍。
“那你怎么不早说?”
林誉一脸无辜:“我回来得少,我也不知道班车改了时间啊。”
“怎么会这样?”君釉寒看着林誉,心里极不是滋味,但事情已经这样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那你帮我订明天早上的班车。”
“明天的班车也没有了。”
“为什么?”君釉寒瞪大眼睛。
“人家也要休息嘛。”林誉满不在乎地说,似乎还觉得君釉寒有些小题大做,“每周一休息,班车停发。”说完也不理君釉寒,径自走了出去,到门口,回头冲君釉寒轻蔑地咧着嘴笑,“明天星期一。”
她对君釉寒的态度,跟昨晚简直判若两人,全然没了昨晚的友好。
君釉寒自然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望着林誉的背影咕哝:“这女人,脑子有病吧,没车就没车,休息就休息,看她那副样子,我……”
姚小明笑嘻嘻地说:“没关系,不就是晚两天回去嘛,我陪你啊,这里还有好玩的地方,明天我带你去玩。”原本还是要自己陪他的,这下好,到姚小明的嘴里,角色置换了。
“不去!”君釉寒生气地嘟着嘴,“哪也不去!”
“好,好,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因为生气,君釉寒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姚小明知她还在生气,也识趣地不去招惹她。
一夜无事。
第二天,惠姨出去买菜了,快到午饭时间才回来做饭,跟老院长说路上遇到一个熟人聊了会儿天,所以回来晚了。
君釉寒没有心情出去玩,昨晚又睡了个饱,很早起来便到孩子们的阅读室里找书看,可书架上都是些少儿读物,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本破旧的《封神演义》。她并不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除了这本,似乎没有别的适合她看的书了,只好拿了书,来到香樟树下坐下,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姚小明则乖乖地坐到她身边,陪她看书,时不时说些自以为逗趣的话逗她开心。君釉寒也不理他,随他说。
吃完中饭,惠姨取了些生杏仁在院子中间剥,说老院长最爱午后喝杏仁茶,最近老人家神思倦怠,帮她醒醒胃。
因为前一天无意间听到了惠姨跟别人谈的晦暗不明的事,君釉寒边看书边偷偷打量她,发现她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好几次将剥好的杏仁丢进装壳的垃圾袋里,一会儿又将壳丢进碗里,颠三倒四的。
老院长搬了藤椅在屋檐下半靠着,也发现了惠姨似乎精神恍惚,好几次还问她是不是丢了魂。
惠姨说日头太大,买菜时晒得有些发昏了,不太舒服。
下午两点多,惠姨做好了杏仁茶给大家端了过来。杏仁茶里掺了牛奶,又香又滑,淡淡的奶香加上浓郁的杏仁味,好喝极了。君釉寒看书正看得眼困,几口杏仁茶下肚,不禁精神一振,赞不绝口。
老院长将杏仁茶凑到鼻子下面,闭着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真香,小惠做的杏仁茶总是最好的,最体贴我的就是你哟。”
“你喜欢就好了。”惠姨腼腆地笑,说头还有些晕要去休息一会儿,便端着一碗杏仁茶回了房间。
老院长目送她进屋,叫来年纪最大的孩子:“玲玲,乖,昨天惠姨教你们唱的歌,你会唱了吗?”
“会了。”
“弟弟妹妹们呢?”
“他们有的还不大会。”
“嗯,玲玲最懂事了,你带弟弟妹妹们去教室,再教他们唱唱,好不好?”
玲玲点点头,带着孩子们进了房间,叽叽喳喳地一番喧闹之后,传来参差不齐的唱歌声。
老院长又让君釉寒帮忙从她的房间里把收音机拿出来听评弹。老院长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得很大,双手跟着里面的曲调在藤椅扶手上打着拍子。看来惠姨还是很了解老院长的,有了杏仁茶,她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但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老院长并没有喝,只是端着闻了一会儿就搁在了凳子上。
她忍不住问:“老院长,您不是很喜欢喝杏仁茶吗?茶都凉了,怎么不喝?”
“你说什么?”
收音机的声音太大了,看来老院长没有听清,君釉寒只得靠近老院长大声地再说一遍。
老院长答非所问:“我很老吗?”
“其实也不算太老……”君釉寒没想她会这么问,便违心地回答道。旁人尚能从脸上肌肤的松弛情况猜到大致年纪,但老院长的脸已经成了那样,根本就无法从脸上的皮肤状况来判断了,但见她头发花白,又瘦骨嶙峋,整天病恹恹的样子,应该年纪挺大的。
“呵呵,老啦。”老院长哑着嗓子笑着说,手却没有停,在藤椅的扶手上打着拍子,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不再跟她说话了。
又坐了一会儿,老院长站起来端着那碗已经凉了的杏仁茶向厨房走去。君釉寒猜想她可能要去热茶,便说:“老院长,我去帮您热吧。”
老院长转过头来,打量了君釉寒两眼,扯着嘴角笑了笑说:“不用,我还没老到热个茶都不行呢。”走了两步,又回身说,“别动我的收音机,我在厨房也要听呢。”说完,嘴里跟着评弹的调子哼哼着进了厨房。
君釉寒听她语气,好像特别介意自己说她老,吐吐舌头,也就随她去了。这时,似乎哪里传来什么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但收音机的音量太大,加上孩子们乱哄哄的唱歌声,听不太真切。君釉寒想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一点儿,想到老院长刚才说了不要动她的收音机,只得忍住。
过了许久,老院长才出来,手里已换了茶杯,显然是热好喝完再出来的。
君釉寒回到香樟树下继续无聊地翻看《封神演义》,姚小明则跟在她身边,找着话跟她聊天。
天光渐暗,到了该准备晚餐的时间了,却没见惠姨出来做饭。老院长关掉收音机,朝惠姨的房子喊:“小惠,该做饭了!”但惠姨的房门紧闭,没有答话。
老院长提高声音再叫,惠姨还是没有回应,几个孩子也跟着叫:“惠姨,肚子饿了,该做饭啦!”有几个小孩还跑到惠姨的房间外敲门呼叫,门反锁着,没有回音,窗户也紧闭着,拉上了厚厚的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老院长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叫姚小明去把门打开。姚小明试着用身份证去插开门锁,但没用,里面的插销也插上了。他征得老院长的同意后,用力一脚将房门踹开。大家朝房间里一看,只见惠姨仰面躺在床边的地板上,双眼半闭,眼球上翻,脸色青紫,满嘴白沫,四肢紧绷僵硬,手指曲张成鸡爪样,双腿间的地板上湿漉漉的一摊。姚小明赶紧上前去探惠姨的鼻息,又去摸她脖子上的脉搏,回头向站在门边惊呆了的老院长摇了摇头。惠姨已死去多时。
君釉寒看到惠姨的样子,吓了一跳,愣在门口不知所措。挤在门口的几个孩子也是傻乎乎地看着,一脸的茫然。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年纪稍大的小孩意识到惠姨已经死了,吓得“哇”地哭出声来,围在门口的其他几个孩子受到惊吓,如连锁反应,都“哇哇”地哭了起来。其他没看到房间里情况的孩子见到有人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个个胆战心惊,想过来看,又不敢,满脸恐慌地拥在一起,年纪小的孩子被这诡异的氛围吓得也哭了起来,院子里顿时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君釉寒听到孩子们的哭声,才想到要先安顿受惊的小孩,赶紧把待在门口的小孩带离惠姨的房间,又吩咐大点的孩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到教室里,安抚他们:“惠姨病了,我们这就去叫医生来给她治病。你们乖乖地待在教室里别出来啊。”林誉也赶来了,帮忙安慰孩子们。见孩子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君釉寒才离开教室回到惠姨的房间查看情况。
君釉寒看到床边桌上的青花碗空空的,边沿还有些白白的杏仁茶渣,盛白砂糖的白瓷罐盖得好好地搁在青花碗边上。
老院长一脸悲怆地瘫坐在惠姨的身旁,摇着惠姨的手,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小惠啊,小惠……”似乎一口气没接上来,突然往后一倒,已晕厥过去。君釉寒连忙帮着姚小明又手忙脚乱地将老院长背回她的房间休息。
这期间,刘芳菲听到动静,也从楼上下来了,但只站在门口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又上楼去了。
年长的村支书和正当壮年的村长接到孤儿院的电话很快就赶来了,这时,老院长已经清醒过来,他们商议了一下,觉得惠姨虽然看上去是自杀无疑,但还是通知镇上的治安民警来看一下比较好。
于是村长给镇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院子:“是派出所吗?是啊是啊,我是荷桥村的村长啊,我们这里死了个人……是荷桥村孤儿院的,呃,老师啊。什么?不是不是,是自杀的……我怎么肯定?我不敢肯定,但看上去好像是吃了药死的,你们能派人来吗?……什么现场?嗯嗯,现场保护得很好,没有破坏!你们赶紧派个人来吧!”
半小时后,镇上的两位治安民警就赶到了。民警在村支书和村长的陪同下进入惠姨的房间进行查看。
很快就有了一些发现:他们在惠姨房间的垃圾篓里,发现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白色的粉末残留。警察还在惠姨的办公桌的第二格抽屉里发现一张A4纸,满纸潦草重复写着四个字:生不如死。民警向孤儿院的人做了简单的调查,根据现场证人的证词以及现场勘查的情况,特别了解到死者的房门是被反锁的现象,很快就得出了惠姨服毒自杀的结论。至于是什么毒药,得等法医的尸检报告。民警吩咐老院长安排人将现场保护好,等待警方的检验结果——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保护措施,不过是在门上重新装了一把挂锁。
民警带上有白色粉末残留的小塑料袋连夜赶往县城去了。
惠姨肯定是自杀的,而且她事先把门都反锁了,显然是有计划的自杀。大家都是这么想,事情明摆着,没什么好怀疑的。
老院长失声痛哭:“怎么会这样啊?嗬嗬……她陪着我这样一个孤苦伶仃的糟老太婆,陪了我十几年啊!她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啊,嗬嗬……有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啊?她怎么都不跟我说说啊?她今天一直魂不守舍,我早该想到她有心事的啊……嗬嗬……”在嘈杂的院子里,她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嗓音格外刺耳凄凉,直钻入人的心里去。
村里的人闻讯都来了,院子里挤满了乡邻,有的忙着安慰老院长,有的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君釉寒在这些零零碎碎的交谈里得到一些信息:惠姨的男人好赌,赌债欠了几十万,天天有债主上门讨债。惠姨常常和他吵架,也常跟人哭诉说不想活了。上个月,男人把她刚为儿子借到的补习费也输光了,现在儿子学也不愿去上,天天待在家里,也在和她闹。估计惠姨是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
君釉寒和姚小明对望一眼,她想把昨天听到的事说出来,但姚小明冲她缓缓摇了摇头。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心想:也许惠姨是不想为虎作伥,加上家庭的压力,真的忍受不了了呢?
再说,他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昨天听到的一定就是惠姨他们在密谋什么违法的事。
君釉寒想起下午隐约听到有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现在猜测,或许,惠姨就是在那个时候毒性发作从床上摔下来造成的声响吧,可惜自己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否则,说不定惠姨还可以抢救回来呢。转念又想,以惠姨目前的生活状况,说不定她还不希望有人去救她,死了倒还解脱了。不管怎么想,这事实在令人心情沉重。
村里死了人是大事,全村的人几乎都到了,但唯独惠姨的丈夫和儿子没有出现。有人说,她丈夫到乡下赌博去了,儿子去了县城,好像去同学家玩了,两人都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