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科与良子同老住持一起吃完晚饭时,已经五点过了,饭后,喝了点茶。
黄昏来临,秋天的蛴螬开始鸣叫。
这个不爱说话的老住持,一副慈祥的面孔,不时向仁科投去探究的一瞥,不知他是否知道仁科是个逃犯。仁科认为,也许他没有察觉。
“正感到非常寂寞,无意中捡来一个遇难者。”
威马野良子向老住持介绍仁科时,用犀利的目光看着仁科,目光中,仿佛带有评价的神情,这是一种与情爱不相称的目光,炯炯有神,就象野兽的目光一样。
回到房间里,良子说道:“尽管我清楚要与捡来的你同房过夜,也不想说什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恐饰吧,就象我未能画完的风景画一样。人们认为,由于恐怖,就会喋喋不休地谈话,真奇怪,我既不想谈话,也不想绘画。”
“这对只知道世俗社会的我来说,不太清楚。”
仁科望着连着后院的原始森林,喝了掺有佛堂前小溪水的威士忌。
“你了解女人吗?”
“这……不太了解。你为什么想和逃犯过夜呢?”
“你是怎样想的?”威马野良子将酒杯放在窄廊上。
“我想,在旅逮中能与素不相识的美女过夜,对男人来说,是再幸福不过的了。但我可不是在旅途中啊……”
“都一样呀。对女人来说,我也想与路遇的男人恋爱呢……”
起风了,灌木丛里的树叶响起了互相摩擦声。
“那妖怪什么时候出现?”过了一会儿,仁科问道。
“有时晚间连续出现,有时十多天一次也不出来。”
良子边回答边起身上床,两床被褥并排铺在床上。
仁科也放下喝光了的酒杯上床钻进了被褥。
灭了灯,淡淡的月光把树梢染成苍白色。四周一片寂静,耳边传来秋虫唧唧的共鸣声。
不知睡了多久,仁科被一阵响动惊醒。月光下,看得见良子洁白端整的睡容。响声出自窄廊下,象人在钉了铺板的窄廊上,咯噔咯噔地来回走动。
仁科仔细地听了一下,虫鸣声已停止了。脚步声去了又来,苍白的月光映在拉门上。如果有人走动,就会映出影子来,可是,并没有人影。
脚步声仍在往返。
仁科悄悄贴近拉门,猛地拉开门来到窄廊上,屋檐下,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追上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忽然,他看见良子站在檐下。
“不相信这是狐狸的恶作剧吗?”
“就算是吧。”
“你随时都带着枪吗?”
“为了生存啊!”
仁科回到房里,他没有解释不带手枪就不能生存的理由。
次日早上,受良子邀请,仁科随地登上寺庙旁的浅谷,据说那里有个无名瀑布。
“相传很久以前,凡接近瀑布下水潭的人都会因什么东西作怪而死去,因此,谁也不敢接近那儿。据说是去年吧,本地的猎人走近瀑布下的水潭,发现许多人骨。”
“人骨?”仁科停住脚。
“不过,别担心,警察调查后,搞清了全都是猴骨,据警方作出的结论是,在瀑布上游似乎有猴子的坟墓。”
“真有猴子的坟墓吗?”
“不清楚。”良子走在前面,逆流而上。
“昨晚的狐狸一事,动物学家曾嘲笑说,那纯属是荒诞之说。一到六、七月的梅雨季节,每天晚上,破庙四周都沉浸在‘叽……叽……’的、象在诅咒什么似的尖细声中,在‘叽……叽……’的声音发出之前,一般先响起‘叮铃铃……’的银铃般尖细的声音,这是仔免的声音啊,老兔随着这声音一边为寻找食物移动着,一边发出‘叽……叽……’的鬼魂似的声音。不过,我把这声音用录音机录下,带回东京,告诉了各处的学者和研究机关,可他们却毫不理踩,说仔免根本不会有这种叫声,大概那是画眉鸟吧。因此,就这样告终了。老住持也曾多次听见过这种声音,但不知学者们究竟是怎样想的。”
“谁都有不懂的事,我现在仍然不相信昨夜的脚步声是狐狸在捣乱,当然,尤其不了解的还是你。”
在清澈的流水中移动的良子那洁白的小腿非常美丽。
“我也不了解你,因杀人嫌疑被追捕,时而登山,时而又从缆车里逃出来,简直象把冒险作为一种享受似的,就象是在凭兴趣逃跑一样……”
“若是有兴趣的话那就好了。”
瀑布出现了。
高度约十米的瀑布溅起飞沫,瀑布周围的绝壁上长满青苔,绝壁上端,鲜红的群生果实,遮盖了天空。巨大的圆形水潭,蓄满了瀑布源源不断倾泻下来的永,水潭四周的岩石表面,被巨大的水势冲刷得象陶器一样平滑。
他们在靠近瀑布的岩石上休息。
“你今晚打算怎么办?”良子问。
“下山,我还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
午后,他们回到了寺庙。
大概在睡午觉吧?庙里没有老住持的身影。良子走进厨房,迅速地做好了凉面。他们在屋檐下吃完面条。
“谢谢你的关照!”仁科低头说,“我想这种事大概不会再有了吧?不过,事件平息下来了,一定来买你未完成的画。”
“谢谢!”良子爽快地答道。
“还得感谢这次能遇见你。”
“要是还想相遇的话,又用绳索从哪个悬崖上吊下来吧,不过,是否有我,可是个疑问呀!”
收拾妥当后,他们回到屋里。
仁科打开了屋里的半导体收音机,想了解逃脱后,警察的动向如何。他调整着波段,搜寻新闻节目,终于收到了:
“昨晚,在东京都世田谷区的公路上,发现了被汽车撞死的N报记者峰岛治一的尸体……”
峰岛死了!仁科呆住了。
“后来,在调查中了解到,有人目击峰岛在自己家附近被汽车撞死。这位目击者是本街的一位家庭主妇,她还听见峰岛断气前清楚地说道:‘轰炸机失踪了……’尽管汽车撞死峰岛后逃走了,但这位主妇害怕今后遇难,当时未报告警察,到今天才向警察报告。”
仁科脸上失去了血色。
“此外,前天——即二十二号早上,在晴海码头发现的被淹死的东阳报社记者伊江修二,曾于头天晚上拜访过峰岛。那位目击者听见的峰岛遗言:‘轰炸机失踪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峰岛被杀事件……”
“峰岛被害了!”
仁科不由自主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