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仁科接到山泽的出发指令。
他们乘中央线火车离开新宿。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开口。
他俩在辰野站下车,混入人群,乘上了饭田线列车。在饭岛下车,坐上出租小轿车。
“到驹根去!”山泽告诉司机。
进入驹根市,到商店街时,山泽叫车停下,他单独下车,对一个行人说了些什么。看着那是尾随中臣克明的人之一,但看不清面孔。
山泽立即转来了。
“请开到白尾本去!”山泽对司机说。
白尾本是去中央阿尔卑斯山的雄峰,驹岳的缆车起点站,海拔1600多米。仁科和山泽将要换乘缆车攀登位于深处的一座三千米的高山。
白尾本因观光客过多,显得杂乱无章,连买缆车票也要游览证。大概是放暑假的原因吧,带孩子的人相当多,情侣也不少。姑娘们穿着蓝色的绢织服装,在排队等待买票时一边发牢骚一边嚼着口香糖。
等了两个多小时,仁科和山泽乘缆车到达山顶,他们沿着尾根向驹岳走去。山泽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经过木曾小屋、玉圭,踏上画着禁止通行标记的河边小路。
不一会儿,没有路了,进入极为险恶的岩石地带。在一块突出的平坦岩石上,坐着一个山林工人,仁科和山泽一走近,那人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两人用Z字形的走法登上高耸的绝壁,总算又有了陡峭的山路。一个山林工人,背着脸走了过去。
山泽在一个垒着石堆的地方停住脚说:“他们就在前面,从现在起,该你执行任务了。我在千叠旅馆或山脚下等你。别忘了,有紧急情况时,要变换信号。”山泽从背包里取出对讲机:“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把这个给你。我随时准备收听你的信号。”
“承你的好意,手枪怎么……”
“你好象是不喜欢开枪的人吧?”山泽递过枪。
“我与你们不一样,不会随便杀人。不过,真正动枪的那一天总会来到的!”
山泽没有回答,漫不经心地回身走了。
仁科尾随中臣一行从支尾根下去,到了陡峭的岩石地带的中心,这是个荒凉的地方。
仁科躲在岩石后面用望远镜观察着。
与前两次一样,四个人正在用金属探测器寻找什么。雾气舐着山地上升,不时掩盖住他们的身影,搜索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太阳已开始落山,中臣一行支起了帐篷。
仁科对四周的地形进行观察后,在一块雪堆状的岩石后面坐下来休息。中臣一行的帐篷就在下面目所能及的地方。仁科打开从雪檐带来的砂糖雪糕和威士忌吃起来。寒气不断侵袭腹部。太阳早就落山了。中臣他们的帐篷里微微透出光亮。
吃完晚餐,仁科钻进睡袋。夜晚,出奇的寒冷,连星垦也好象冻僵了,发出的光芒使人不禁想起玻璃碎片。
“唉,难道就这样持续下去吗?”仁科望着夜空自言自语。
翌日,天一亮,中臣一行沿着陡峭的山路逐渐下行到冰坑状的岩石凹地,在那里反复进行搜索。
午后,雾升起来了,中臣等人钻进山谷深处,这是个一旦迷了路,就可能遇难的危险地方。
仁科在后面跟踪。
三点多钟,中臣一行到达了缆车起点站千叠敷冰坑。乘缆车下山的登山者很多,很难区别谁是自卫队队员。
仁科用对讲机呼叫山泽,告诉他中臣一行下山的情况。
“从现在起,你随时准备接收同你会面的指示,当然会告诉你会面的地方。”山泽简短地回答。
缆车来了,仁科随着等待已久的乘客坐进去。缆车只有六十一个座位,立即就坐满了。缆车开始下降,转眼间,花的原野渐渐远去,一过森林的界线,白丝柏和洋扁柏树等针叶树林渐渐变高。
缆车下降到半途时突然停住了。
一分钟,两分钟……缆车仍然停着不动,乘客们开始骚动起来。仁科往下一看,下面有瀑布;树木就象庭院里的盆景一样,缆车所处的高度令人胆寒。
“怎么搞的?”
一个乘客向乘务员怒吼。不安的气氛逐渐高涨,胆怯的女孩子发出小声的悲鸣,乘客中一片恐慌。
“请安静!”女乘务拼命地用话筒叫喊着,“没有出故障!”
“没有出故障,缆车为什么不动了?”
“马上就会开动。”女乘务没有回答质问,“请别担心,安全装置还处于正常状态中。”
“那为什么不开动?请解释一下!”
一中年男子走近乘务员,因为他看见乘务员在缆车停下之前,接过一次电话。
“请讲出电话内容!”
“马上就要开动了。”乘务员低声说,随后,低下了头。
“这不能算回答!”
“不过,马上就要……”
“警察!”突然,从什么地方发出高叫,直到发觉是从口袋里对讲机发出的声音,仁科才紧张起来。
“听见了吗?不知是谁告了密,警察正在白尾本发车处布置警戒,马上就要部署完毕了。一刻也不要犹豫,快逃!”山泽向仁科报警。
仁科走进缆车驾驶室掏出手枪:“在我发出信号之前,不许开动缆车!”
“听见对讲机里的谈话的乘客骚动起来。”
“别动!”仁科朝乘客怒吼道。
“老实点就谁也没事!”
乘客们被这种气势唬住,镇静下来。
仁科又看了看下面,高得令人头晕目眩,远处瀑布,溅起了雪白的飞沫。
“紧急脱险装置在哪儿?”
脸色苍白的乘务员打开了舱板上的脱险升降口,冷风立即刮了进来。从艇板上开的这个小小脱险口看下面的景色,宛如倒置着望远镜观看景物一样,又远又小。仁科抓住减速装置的绳索。人一般都有高处恐怖症,到了一定高度,就会感到恐怖。仁科走向升降口的脚又缩了回来。
艇口下的风景缩得更小了,非得在这儿下去不可吗?仁科失去了血色。
“快!直升飞机来了!”衣袋里传出含糊的声音。
仁科握紧绳索,跳出脱险升降口,身体立即飘浮在空中。头发倒立着,被冰冻了似的战栗透过心底。绳子缓缓下降,由于体重的关系,绳子拉长了。不过只要抓住绳子就没问题,但他感到抓绳子的手似乎要脱离绳索了。绳子缓缓地继续下降,往上一瞧,缆车在蓝天的背景中就象一口小箱子。仁科往下看,原始森林正在迫近,已接近了一株白丝柏树高高的树梢。瀑布在垂直的绝壁下发出轰响。
瀑布!
仁科离开缆车时并未察觉身下有瀑布,而现在自己正笔直地朝着瀑布下降。如果就这样继续降下去,就会落到瀑布中心,那时死期就到了。
仁科非常焦急,手腕的力量也达到极限了。他看见瀑布两侧的原始森林,就象铺着的绿色地毯一样。他想,若是能飘到原始森林的哪棵树梢上就好了……
缆车上,乘务员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正在下降的人。车上的人七嘴八舌:
“如果不开动缆车就危险了!他会被卷入瀑布的呀!”
“一动就更危险!那样会产生剧烈摇动,也许他就会因恐怖松掉绳索。现在他处于什么状态?”一个焦急的声音问道。
“哪个人在摇动绳……绳子!”
乘务员对着电话送话器高喊:“那背着登山包的人在瀑布和森林上空……”
“喂,怎么了?”电话里的声音发怒了。
乘务员未回答。她哪儿还顾得上回答呀!仁科抓紧绳头迎着风在森林上空左右摆动,绳子在不断伸长,仁科继续象钟摆一样运动着身体,擦过了白丝柏巨大的树梢,一次,二次……。
乘客们紧张地注视着仁科。谁都在想,现在他该不会离开绳子掉下去吧?一丝不安的气氛,紧紧地系着人们的心。
“好!”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吊在绳端的仁科在被巨大的树木几次碰撞之后,终于象松鼠一般,迅速消失在繁茂的森林里。